御前心理师 第335章

作者:柯遥42 标签: 穿越重生

  “郑大人!”柏灵着实有些高兴,“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小侯爷告诉我的。”

  柏灵心中微漾——曾久岩是走了,但又将她换了一人托付。

  郑密脸上带着几分苦笑,“你这几日还好吗?定边侯府那边有没有派人来难为你?”

  柏灵摇头,“……定边侯府为什么要派人来难为我?”

  郑密挥挥袖子,想打个岔把话题绕过去,然而柏灵再三追问,郑密见瞒不过,只好道,“嗨,也是不久前的事。小侯爷留书一封,离家出走了。”

  “是吗?”柏灵睁大了眼睛,有几分惊奇地问道,“他去哪里了?”

  “……人都不见了,这上哪儿打听去。”郑密摇摇头,“侯夫人还告了一状到我这里,说是这百花涯里有姑娘把他儿子拐跑了。昨日我听说侯爷还专门带人来百花涯闹了一场,你没见着?”

  柏灵摇了摇头——昨日她和兰芷君在别院下了一整天的棋,且入夜也没什么人来找她的麻烦。

  想来,这件事应该是被兰芷君给压下去了吧。

  柏灵垂眸笑道,“他们家的儿子出走,怎么怪起百花涯的姑娘了?”

  郑密望了柏灵一眼,“小司药还在这儿跟我装傻,那百花涯的姑娘不就是你吗?小侯爷在家安生了半年是什么缘故,你会不知道?”

  “不知道。”柏灵笑呵呵地摇头。

  “行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今天也不是为了老侯爷来的。”郑密脸上也笑起来,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已经拆封的信函,将它递去了柏灵的眼前,“我是替孙阁老来送信的。”

  “孙阁老……”

  柏灵眉心微皱,她双手接过那封信函,信封的正当中写着“都进奏院日函”。

  柏灵一面拆信,一面好奇道,“都进奏院是什么地方?”

  “是发邸报的地方。”郑密轻声道,“各州府都有专门的进奏官,每日将当地的大事记录呈递京师,京师再设都进奏院,将各地事务整理成册,制作当日邸报,然后再发与相关人等……”

  柏灵取出了里面的手信,听得郑密如此介绍,忽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报纸吗?

  “……这封呢,是江州府寄来的部分信稿。”郑密轻声说道。

  听见“江州府”三个字,柏灵猛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

  郑密笑起来,“快看看。”

  她飞快地将信纸抖开,才看到第一行梗概,脸上便血色全无——江州府内衙杏林馆,新到任的父子二人,于旷野采药途中不幸遭遇山匪,双双殒命。尸首疑堕下山崖,目前下落不明。

  郑密连忙道,“不怕不怕,你且往下看!”

  不用郑密提醒,柏灵已经一目十行地往下读起来,她双手颤抖,只觉得眼前很快模糊起来。

  她几次抬手擦拭眼眶,而后咬着牙继续往下看。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尸体,但竹林中四处是飞溅的血迹,从现场断竹的数量和截面来看,这里发生过一场极为惨烈的打斗。

  杏林医官的破马车横于路边,马已经不知所踪,而车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他们随身携带的干粮都没有了——是以,官府断定这是一场针对独行客的劫掠,很有可能就是游散在江洲府附近的青袍匪所为。

  柏灵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而后发现后面还有另一则新闻。

  锦衣卫指挥使韩冲,奉命前往江洲镇抚司视察,于同一日在江洲边郊被发现,身负重伤命悬一线,疑似也是同一批青袍匪所为,因事关镇抚司要人,知府不敢直接提审,现交由京师处置。

  另外,由于韩冲身上的佩刀等兵器悉数被缴,无法和竹林现场的刀痕进行比对,目前尚不确定在竹林中的恶斗他本人是否有参与,希望京师在问询过韩冲之后,可将供词也抄送江州府一份,以协助缉拿杏林馆医师被害一案。

  读到这里,柏灵心中已经浮起了一个完整的猜测。

  她的呼吸声渐渐急促,含泪望向郑密,“这……这是……?”

  “原本信上还有一段,但阁老命人在刊登的时候删去了,”郑密轻声道,“事发前几日,有乡民偶然在山涧中撞见过陌生人捕鱼,那人面容年轻,但眉发却如老翁般银白一片。

  “皇上现在也在江洲,”郑密舒了一口气,带着几分和缓笑意,“圣上亲自过问了这件事,这件事就按青袍匪作乱定案,不作追究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悍匪

  柏灵不再看郑密,她背过身去沉默了许久,再回过头时,眼眶周围已经是一片泪痕。

  郑密望着眼前的小姑娘,笑着道,“怎么样,是不是好消息。”

  柏灵用力地点头,她心湖搅成一片,几次哽咽,柏灵这才知道,原来人在激动至极的时候,也会手脚冰凉,指尖颤抖。

  她终于是坐了下来,又下低头将郑密带来的信件一再读遍,从那只言片语之中,她仿佛看见了半月前的那一场竹林激战。

  “皇帝走了快一个月,才刚到江洲吗?”柏灵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疑惑地轻声道,“从平京到江洲,就算带着辎重,快马加鞭三五日就到了吧。”

  “是,不过皇上这一路上也没闲着,所以走得慢。”郑密忽然想起今早听到的青袍贼剿匪的事来,忍不住道,“小司药想听听皇上这一月来的经历吗,那真是——”

  “不想。”

  得了这个答案,柏灵终于安心下来,她抱着信,笑着看向郑密,“这封信稿,郑大人要收回去吗?”

  “那肯定是要收回去的。”郑密也笑,“不过如果小司药想誊一遍留在身边作纪念,也不是不可以。”

  “好,好!”柏灵雀跃地站起来,“我去找纸笔。”

  郑密双手抱怀站在近旁,看着柏灵找来笔墨,伏案誊抄,他在旁踱步,“小司药将来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柏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目光追随着自己的笔尖,而后轻声笑道,“还不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眼看着就要月底了。”郑密略略颦眉,“就算走一步看一步,也该看着下一步了吧?”

  “郑大人不用为我担心。”柏灵轻声道,“我当然是有准备的。”

  “什么准备呀?”郑密追问道,“在这种地方,你不要逞能,虽说这是教坊司的地界,但真要计较起来,京兆尹衙门也还是能说上些话的。”

  柏灵停下了手中的笔,向着郑密微微颔首,“多谢郑大人。”

  “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开口。”郑密又劝道,“我这一层不行,上面还有人,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事情,总还是有转圜余地的。”

  柏灵一时感动,转念又叹了一声,想起前些日子见到的宝鸳来。

  兰芷君已经应下去找她的下落,但至今没有消息,或许她也该去催一催了。

  想到这个,柏灵忽然抬眸,“说起来……我倒真有一件事想和郑大人打听。”

  “你说。”

  “这百花涯里,每一家花窑的老板档案,是单独存在教坊司里吗?还是京兆尹衙门的档案里也会有一份?”

  “哟,这事儿太细了,我倒不太清楚。”郑密想了想,“我回头问一问。”

  “好。”柏灵点头,“我上次问了下兰字号的老板,他说他属商籍的,如果郑大人有办法能帮我探探他的底就好了。”

  郑密有些意外,他原以为柏灵会开口的事情大概直接和月底的亮相有关,却未曾想她想打听兰字号老板的底细。

  “怎么?小司药是怀疑,此人有什么案底把柄?”

  “那倒不是。”柏灵摇头,“就是……好奇。”

  “嗨,”郑密叹了口气,“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好奇这些有的没的。”

  柏灵才想辩解什么,想了想又笑着低下头去,一心一意地誊写手中的这封信函。

  此刻她什么也不想去想,什么也不想去做,只想抱着这信,一遍一遍地细读。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

  兵部的议事厅内,张知易与张守中对席而坐。

  张守中面前放着已经宣读过的圣旨,他一再阅读,眉头终是不平。

  “皇上竟是怀疑,这些青袍匪,并不是普通的乌合之众吗……”

  “其实也不奇怪,江洲一带,青袍匪为非作歹已经好几年了。”张知易轻声道,“他们平日里劫掠商旅,洗劫村落,但遇金贼入侵时也一样拼杀抵御,且一遇官兵便主动退避,因着这一层,江州府这几年一直没有动手清理这些匪徒,只是威慑他们不得靠近而已。”

  “真是岂有此理。”张守中看了张知易一眼,眼中略带责备,“官府不带头剿匪,还指望匪徒抗金?”

  “大人有所不知,”张知易有些羞赧地低下头,“百姓们……委实是被四年前的金人杀怕了。”

  “是百姓被杀怕了,还是他公羊恩被杀怕了?”张守中打断道。

  “张大人得空时可以看看这几年江洲的征兵情况,”张知易错开目光,低声道,“公羊大人也着实难做,青袍匪狡猾就狡猾在他们划地而治,在他们治下的村落,他们非但不作屠戮,反而会将劫掠来的粮食分发下去,百姓重耕荒地,受其庇护,倒也免除了被其他流匪袭击之苦——”

  “荒唐!荒唐!”张守中有些听不下去了,他迅速站起身,呼吸也因为愤怒而变得剧烈起来,“什么是青袍匪治下的村落?这天下只在一个人的治下!江洲土地被青袍匪盘踞,公羊恩可忍,彼苍者天,岂可容乎!你身为刺史,这些事情为什么没有上报过?”

  张知易满脸羞红,亦说不出半个字。

  张守中心中还有一肚子的火,但看着那道圣旨,忽然有些明白过来——张知易带来的这些消息,也只是百姓流离的万中之一而已。

  亲历了这一切的皇帝,眼中看见的必然更加真切。

  在圣旨的全文之中,陈翊琮对江洲知府公羊恩的放任没有丝毫责怪,这是否也是一种不得已的妥协——在看过了当地的情形之后,即便是陈翊琮也着实拿不出更好的办法。

  “罢了。”张守中摇了摇头,“若是皇上都没有怪罪你们,我一个身居高位远在京城的尚书又有什么资格指责……”

  “张大人不要这样说。”张知易磕磕绊绊地开口,“公羊大人早就把这其中的曲折全都写成了文书,这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等下一次他进京述职的时候,张大人可以听他细说……

  “皇上在江洲,已经听过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屋脊上的练习

  张守中无言,两人的目光都落回那一道简短的圣旨上,脸色凝重。

  “有些话,我来说可能不太合适,但江洲如今也不像张大人以为得那么不堪。”张知易低声道,“驻兵的主要策略,还是保存实力,没有太大危害的游兵散匪暂时不管,万一今年秋天金人又来劫掠,那江洲势必能成为挡在南北咽喉之间的一道关卡。”

  “……最好是能。”张守中低声道,他两手将圣旨收起来,低声叹了一句,“多谢知易与我说这些。”

  张知易连忙摇头,见张守中似是要走,他也站起身道,“张大人,我此次来,从江洲给您带了一些特产,原是想今日白天差下人送去您府上,但又怕冒昧……”

  “这份好意我心领了——”

  “都是些地里的东西,不算贵重。”张知易像是猜到了张守中的拒绝,连忙辩解道,“有上湖里的小银鱼和新培的幼藕,我就顺便捡了一些来,张大人若不愿收,这几日若有闲暇,也可以上我驿站一趟,我让这边的师傅把菜肴做了。

  “这原也不是我的主意,都是族里的几位老人备下,然后托我带来的……”

  张知易脸色有些尴尬,他也着实不太擅长这些收礼送礼的托辞,只好把族里的一堆长辈都给搬出来——这也是实话。

  不过这一招似乎颇为管用,张守中脸色稍稍和缓,他轻轻叹了一声,“那就明晚吧,我明晚去驿站一趟。”

  张知易很是高兴地点头应了下来。

  张守中看起来心事重重,张知易也不想再耽误下去,起身告辞。张守中仍亲自送他出了内阁的大门,而后自己才大步流星地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