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心理师 第72章

作者:柯遥42 标签: 穿越重生

  “去喊她回来吧,这个时候了,也该回来了。”屈氏轻声说道。

  宝鸳应声点头,出了殿门,正要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就看见柏灵的影子远远地正向这边过来。

  才一招手,她就觉着柏灵今日的神情又有些低迷。

  “怎么啦?”等柏灵走近时,宝鸳上前问道,“谁欺负你了?你怎么满头大汗的……”

  “嗯……我出宫了。”

  柏灵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但头发已经被汗水沁湿,这样擦一擦也无济于事。

  “出宫!?”宝鸳整个人惊在那里,“你怎么出去的?”

  柏灵笑了笑,只得拿出太后给的令牌又解释了一遍,“宝鸳姐姐来找我吗?”

  “是,娘娘想着你也该准备准备了。”宝鸳把目光从令牌上收回来,“正好你回来了,跟我来吧。”

  柏灵心事重重地跟着宝鸳回了东偏殿的屋子。

  下人们已经备好了凉水和毛巾,足足有三个人站在那里等候。这个阵势让柏灵略略有些吃惊,“这是要……?”

  “给你梳洗呀,来,坐。”

  柏灵被宝鸳按在了梳妆台前,几个宫人都默不作声地开始了她们手中的活计。先试普通的清水洗面,而后两人手中拿着两条交叠在一块儿的白色细棉线,贴着柏灵的两颊,轻轻绞了起来。

  缠绕着的丝线不知是欠着脸上哪里的毛发,柏灵觉得像是有蚂蚁在脸上细细啃咬。

  “可能有点儿疼,你忍着点儿哦。”宝鸳在一旁道。

  “这是在做什么……?”

  “在给你开面啊,傻丫头,就是把你脸上那层细细的绒毛全都绞了去,这样一会儿上起妆来才好看。”宝鸳轻声说道,“昨晚我特意看了看,你长这么大,没人给你开过吧?”

  “……没有。”柏灵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不是发出一声吃痛的“嘶嘶——”声。

  等两侧的宫人给柏灵开完了面,柏灵立时用两只手捂住了脸。

  脸颊因为疼痛而发红发烫,但随即一旁的宫人便递过来两个精致的锦囊。

  “别用手了,疼得话就用这个冰敷一下。”宝鸳轻声道,“别怕,这个红消下去很快,顶多一个时辰就褪了。”

  柏灵如遇大赦地接过了,把冰冰凉凉的锦囊放在脸上滚动着。

  “好了,现在转过来朝着我。”宝鸳轻声道。

  柏灵转过头,看着宝鸳手里拿着一件眉刀似的金器,“这是要……?”

  “修眉。”宝鸳笑着说道,

  修眉的痛苦比起开面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开始用眉刀时还好,只是在粗修了之后,宝鸳又从她的小盒子里拿出了一吧银镊子,一根一根地拔除柏灵眼眶上生得不是地方的杂毛。

  柏灵从前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只觉得每一根都钻心似的疼,开始还忍得住不发出声音,过后每拔一根,都忍不住嘤咛一声。

  听到最后,宝鸳都有些不忍心下手,“这么疼吗?”

  “嗯。”柏灵眼中带泪地点了点头。

  宝鸳轻轻摸了摸柏灵的眉毛,低声道,“我自己每个月也是要修的,疼是疼,但习惯了就好……你这么怕疼,以后生孩子怎么办?”

  柏灵一时间有些跟不上宝鸳的思路,随口嗯了一声。趁着宝鸳此时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赶紧拿着冰锦囊在眉毛上滚了滚。

  虽然不能照镜子,但柏灵知道,现在眉毛四周应该也都红了。

  早知道要去参加这个游园会这么麻烦,她昨晚就不该答应下来……

  宝鸳叹了一声,“当初娘娘生阿拓,可是叫了一天一夜,可疼啦。”

  柏灵听得打了一个寒战。

  “这就吓着你啦?”宝鸳努努嘴,“别怕别怕,女人都是要走这一遭的……我也是,跟你多嘴这个干什么。”

  说着,宝鸳又继续弯下腰来,给柏灵修眉。

  “我妹妹出嫁的时候,也是我给她开的面,修的眉,她也和你似的怕疼……”宝鸳盯着自己手上的动作,说话的语速时不时地慢下来,“出嫁之后,就再没见过了。”

  “宝鸳姐姐的妹妹也在京城吗?”柏灵低声问道。

  “不在,她嫁到淳殷那边去了,是徽州府底下的一个县城。”宝鸳轻声道,“一年也回不来一次,听说去年生了娃娃,我还没见过我这个外甥。”

  “喔。”柏灵点了点头,“那有时间是可以去见见。”

  “费那个钱干什么~”宝鸳摇摇头,“这一路的盘缠可不便宜。”

  “……”柏灵有些意外地看了宝鸳一眼。

  作为娘娘身边的掌事宫女,甚至说是贵妃最信任和喜爱的丫鬟,柏灵有些想象不到,宝鸳会在钱的问题上计较。

  宝鸳笑起来,“我没和你说过吗?我小弟两年前考了童生,今年考秀才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衣冠胜雪

  宫人们又从外头拿来了今年新做的胭脂水粉,还有几件款式简单的玉饰,轻轻放在了柏灵身前的案台上。

  在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宫人们自觉地退出了房间,且带上了门。

  修眉的后半段,宝鸳少见地没有说话,而是屏气凝神地对柏灵的眉毛进行着最后的微调。

  她时不时近着端详,而后又往后退几步远观。

  “差不多行了,你换衣服吧,”宝鸳笑着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换完衣服,我们再来梳头上妆,且还要一个多时辰呢。”

  柏灵看了过去,“所以现在宝鸳姐姐还在养家?”

  宝鸳笑了笑,轻声叹道,“要是家里没个读书人,你真想不到怎么读个书这么花钱的,束修是一笔,笔墨纸砚是一笔,那些四书五经还有各种各样的经史子集又是一笔,这还不算夜里多花的灯油、冬天的炭火……这些钱零零总总加在一起,要不是阴差阳错跟着了娘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柏灵沉默地听着。

  “说起来一直没问过,宝鸳姐姐姓什么?”柏灵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宝鸳的动作明显一滞,目光略略闪烁,笑着道,“好端端问这个干什么?”

  “唔,就是好奇……”柏灵轻声道,“宝鸳这个名字应该不是真名吧。”

  “还有什么真名呀,这个名字我都叫了十几年了。”宝鸳努了努嘴,“我就叫宝鸳,这名字是娘娘起的,我喜欢。”

  宝鸳既然不愿说,柏灵也就没有再问。

  但这样的事她并非没有听过。

  在大周,若是入了奴籍,那么从同一辈算起往下三代,均不许参与科考。

  这条律法究竟是出于怎样的考量而制定的,柏灵不得而知,但许多人家在荒年时过不下去,为了不愿连累宗亲的仕途,就会变着法地卖孩子。

  譬如徒步走到另一处无人相识的乡镇寻个买家,双方都本着默契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回乡之后,便只往上报备家里的女孩子在探亲的路上染恶疾死了,就地埋了。

  谁也不知道这家人的女儿究竟做了什么去,但也因为不知道,所以不会再有任何牵连。

  不过丫鬟做到郑淑、宝鸳这个份上,一般主家都会帮他们赎了奴籍的出身,给一个自家的远亲头衔,好让她们之后到外头有个能安身立命的身份……而后的故事发展基本上都少不了“当年的弃女衣锦还乡、与父母兄弟重新相认,彼此哭成泪人互问平安,从此平安喜乐余生幸福”的那一套。

  但至于个中滋味如何,大概也只有这些女子自己知道了。

  宝鸳已经转身去了更里侧的床榻边——柏灵晚上要穿的衣服还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那里。

  “快来,今儿给你准备的衣服是两片的齐胸襦裙,穿起来有讲究的。”宝鸳的声音传过来,把柏灵从回忆中唤醒。

  “好。”柏灵点头,从椅子上跳下来,手里装着碎冰的锦囊已经从先前的坚硬质地变得柔软,她才把它们放在了桌上,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将冰囊重新抓在了手中。

  冰已经化了,但这个锦囊却没有漏水?

  而且它摸起来并不硬,外头完完全全是锦缎材料,里头也摸不出猪皮牛皮那样的质感。

  这里怎么会有防水材料....总不至于是塑料袋吧……

  柏灵试着拆开了锦囊上的花绳,却发现这个花绳只是装饰用的,锦囊的囊口已经被缝死了。

  这益发勾起了柏灵的好奇。

  “柏灵?”宝鸳那边已经在催了。

  “……啊稍等我一下。”

  柏灵已经抓起了桌上的剪刀,直接把锦囊的口给剪开了——就在这一瞬间,水哗啦啦地全都流了出来。

  宝鸳那边听到声音,也折返回来看。

  “哎呀你玩这个干嘛!”宝鸳几步走过,拿起一旁的抹布就盖在了地板的水渍上,“这东西用过一次就得扔,脏的。”

  柏灵嘴上应声,但两手还是飞快地把锦囊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先是一团已经被水浸湿了的棉花,抹开了之后下面是一个暗黄色的油纸包,一头已经被自己刚才剪出了一个口子。

  不等宝鸳阻挡,柏灵已经把油纸撕开。

  “噫——”柏灵发出了厌恶的声音。

  “我说了吧,不要拆,这东西脏……”宝鸳在一旁好笑又好气地说。

  柏灵的左手上耷拉着被洗得近乎发白的薄膜,她勉强压抑着心头的恶心,用指尖轻轻挫了挫这东西,正经感受了一下它的手感。

  有一点像橡胶,又有一点像肠衣……看来刚才就是这个东西包裹着冰块,让它没有渗出水来。

  “这是什么啊?”柏灵回过头问道。

  “羊肠。”宝鸳幸灾乐祸地看了柏灵一眼,对着大门高喊了一声,“青莲!再打盆水来,给姑娘洗手!”

  ……

  宝鸳先前的说法确实没有错,柏灵脸上因为开面而引起的红晕大约一个时辰就消了下去。

  柏灵此时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坐在镜前让宝鸳梳头。

  “这衣服好合身啊。”柏灵抬起一只手,在扭动关节的时候,肩膀和手肘都没有丝毫不适,“不会是专门为我新做的吧?”

  “喜欢吗?”宝鸳笑弯了眼睛。

  “嗯,喜欢。”柏灵轻声答道。

  宝鸳对柏灵的这个反应并不非常满意——这不是小姑娘穿上漂亮衣服以后应该有的样子。

  宝鸳不说话,只是望着着镜子。

  她也实在没想到,这身衣服穿在柏灵身上会有这么出尘的效果。

  镜中柏灵白衣胜雪,颇有几分冯虚御风,遗世独立的潇洒容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