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河灿烂
静了一会儿,只听见暮雪轻轻“嗯”了一声,她补充道:“只许摸头发。”
这个回复出乎多?尔济意料之外,他?停了一瞬,果断伸出手,挑起公主发尾的一缕发丝,如丝绸滑过指缝。
暧昧的烛影里,忽然响起小?狗的叫声。在这样静谧的夜里,听起来尤为可怜。
暮雪翻身起来,发丝被微微扯着,有些疼。多?尔济立刻松开绕指的那一缕头发。
“抱歉。”
“没事,怎么球球忽然叫起来?”
暮雪踩上软底绣鞋,叫多?尔济持着烛台,疾步走到寝间外的隔间。那小?狗已经爬出了软枕,嘤嘤嘤叫着,见了人影,短短的尾巴拼命摇着,向她俩的方向跌跌撞撞跑来。
暮雪把球球抱起,检查了一遍:“没瞧见伤啊,这是怎么了?”
多?尔济把烛台微微拿远些,怕烛火燎到小?狗的毛。
“也许是害怕?它还太小?了点。”
才一个月多?,按理还要晚些再抱过来。多?尔济有些愧疚,把地?上搁着的一盆羊奶端起,方便球球吃奶。
吃饱喝足,又陪着玩了一会儿,球球终于脑袋一歪,睡去了。
两?人如释重负,轻手轻脚将球球放回软垫上,回到寝间躺下。
折腾了这一出,暮雪有些累了,懒得与多?尔济再说话,阖眼养神,
渐渐睡去。
然而才睡着不久,又听见球球哼哼唧唧的叫声。
两?人又爬起来,去哄狗。终于又哄睡了
“要不,挪到外头去?”多?尔济瞧见暮雪很是疲倦的模样,问道。
暮雪有些犹豫:“它这么小?一只狗,离了妈妈,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一定?害怕。第一晚就丢给外人,好像……”
她蹲在地?上,望着重新?睡着的小?狗,目光温柔。虽然因为很困,面容稍显憔悴,但?是多?尔济瞧着,只觉美得惊人。
他?听出暮雪的话语里大有移情的意思?,便说:“公主说的对,第一晚到咱们身边,好歹得照顾好它。熟悉之后,便知?道这是它的家了。”
他们这一回将球球挪到了寝间,想着有人陪着,或许好些。
再度回到卧榻,睡下,这一回暮雪入睡很快。然而迷迷糊糊间,又隐隐听见狗叫声。
她正欲挣扎着起身,忽然肩膀被按住。
“公主好好休息,我去哄。”多?尔济道,“我从?前在军中,习惯了。入睡也快,放心,我会照顾好球球的。”
暮雪实在太困了,想到方才多尔济照顾小狗的模样,便点了点头,沉得睁不开的眼皮终于合上。
多?尔济把薄绸被往上拉了拉,盖住她的肚子?。然后立刻去哄球球。
这小?东西,还真磨人的很。
他?把球球抱在臂弯里,一下一下顺着毛摸,心想幸亏没把这狗送到公主身边让她养,不然至少这半个月都睡不了好觉。
……
当日色照进大帐,暮雪悠悠转醒。她翻了一个身,侧面空空如也。
多?尔济呢?
她坐起来,目光逡巡了一圈,终于瞧见了人影。
在卧榻旁边的地?毯上,多?尔济枕着原本球球睡的软枕,球球则窝在他?臂弯里蜷成一个小?团,一人一狗、一大一小?,在和煦的日光里睡得正香。
大概是怕一离了人,球球又叫起来,吵着她睡不安稳,多?尔济便直接抱着狗睡在地?上。
倒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呢。
暮雪哑然失笑,却像有一朵云落在心上,柔软异常。
天光渐亮。
盛夏的日光照在身上,有些热。
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贴着他?的身子?转来转去,多?尔济睁开眼,一只雪白的毛球亲昵地?蹭着他?,因为兴奋“汪汪”叫了两?声。
多?尔济终于清醒,揉了球球一把,抬眼看向床塌——已不见公主身影。
离开了么?
他?的嘴角不自觉向下,轻轻叹息了一声,低头看球球,它正绕着他?的脚跑来跑去。
“你还傻乐呢,公主又把我俩都丢下了。”
他?弯腰捞起小?狗,球球全然不知?,只是高?兴,被拎到半空中尾巴还在摇来摇去。
正失落间,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起来了?”
多?尔济一愣,抱着球球转身。
帘外,暮雪亲自端了一个朱漆托盘,从?暗处转进来,身后跟着四个侍女。
托盘之上,是一品乳粥、两?笼烧麦,与鲜奶。
她见多?尔济还在睡,便出去吩咐人准备早餐,一时兴起,自己煮了粥,兴冲冲端进来。
刚巧遇见多?尔济醒来,抱着狗玩。
他?还真挺喜欢狗的,暮雪心想。
下一瞬,多?尔济将球球放在地?上,长臂一伸,拥抱暮雪。
欸欸欸?
“不是,我这端着东西呢!”
一边憋笑的侍女赶忙上前,接过托盘,退到一旁。
没了这碍事的东西,多?尔济将暮雪抱了个满怀。
球球以为在玩什么游戏,呜呼一声,亦奔上来在两?人脚边绕过来绕过去,尾巴摇个不停。
“真好,你还在,没走。”多?尔济把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蹭了蹭。
暮雪笑起来:“行了,一起吃早饭。”
真是的,这么大的个头,怎么跟球球一样黏人呢。
用早膳时,她命荣儿去问问有谁会养狗的,还真从?太监里寻出来一个,领了过来。
这人倒教?了许多?法?子?,譬如说把主人穿过的衣物放在小?狗窝里,狗狗嗅见熟悉的气味,就不会如此不安。
暮雪于是把换下来的寝衣留下,又让人寻几件旧衫来,都预备着给球球垫窝。同时也让那位会训狗的太监暂时留在额驸帐,协助养狗。
用完早膳,多?尔济虽然恋恋不舍,但?到底那达慕在即,不得不练习赛马去。
待他?走后,暮雪回到帐中,重新?梳妆。
方才因不知?道多?尔济什么时候醒,她没离开太久,只是清水洗面,未曾施粉黛。
“也让绣娘给球球做两?件衣裳,预备着天冷时穿。”暮雪吩咐。
“是,”荣儿将耳环替她戴上,道,“您跟额驸用膳时,绣娘来报,说先前您吩咐的绣品准备好了,送了些来。”
暮雪一听,道:“再给我换身见客的衣服。”
因日头烈,她特意选了一顶薄纱帷帽戴
收拾妥当,暮雪骑着马出行,领着人直奔黄宫——大喇嘛居住的喇嘛庙。
路上偶尔可见着磕长头的信众。
香火旺盛,绘有描金蒙文“六字真言”的五彩经幡随风飘荡。
暮雪先转过一圈转经筒,姿态虔诚,然后到正中大殿,参拜完毕,得了消息的大喇嘛命人引她到后头的营帐。
大喇嘛的大帐,比起土谢图汗的王帐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论是占地?面积,亦或者是内里的装潢,都是富丽堂皇。
难怪说漠北土谢图汗部称雄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有大喇嘛坐镇。此间崇佛力量,绝不可小?觑。
大喇嘛将一条黄色哈达献给暮雪。唯有皇室中人或者王公贵族,方才用这颜色的哈达,其他?人都是白色哈达。
“昔日在京城时,皇上太后皆爱礼佛,”大喇嘛道,“公主亦是佛缘深厚之人,必得佛祖保佑。”
暮雪拂了拂哈达,笑道:“但?愿如此。如今我远离故土,来到此地?,唯愿佛祖保佑,一切安好。”
大喇嘛笑笑,没说话。猜测着公主来意,或许是想与自己套套近乎?
谁知?,公主冷不丁忽然抛出一句话:“我愿捐银一千两?,为佛祖塑造金身,以尽绵薄之力。”
第49章 哈达 如果说前来礼佛是态度,那么愿意……
如果说前来礼佛是态度, 那么?愿意出资塑金身?,则是十足的诚意。
大喇嘛念了一声佛,笑眯眯道:“公?主乐善好施, 必有福报。”
暮雪也轻轻笑起来:“从前在宫中,汗阿玛就爱礼佛, 我当时?年纪小,还?不大懂, 如今渐渐明白?了。”
“来到漠北的路上无聊,我让绣娘做了些小东西, 想?着您也许会喜欢,便冒昧带来了。”
她?看了身?后的伍嬷嬷一眼, 伍嬷嬷会意,手捧着一个匣子上前来。
打开一瞧, 竟然是一条绣佛像的丝绸哈达。极好的料子,光泽良好, 用细密的针脚,灵巧地将佛像绣于其上,又新奇又好看。饶是见多识广如大喇嘛, 也感叹了一句:“这样的绣佛像哈达,甚是精巧。”
暮雪将绣佛像哈达从匣中取出,双手捧着, 举过头顶, 以显示对大喇嘛的尊重?。
“听您这么?说,我真是高兴极了。”
她?将哈达敬献给大喇嘛,大喇嘛微一低头,将绣佛像哈达戴上。
后头站着的赵妈妈立刻捧了一面小铜镜上前,方便大喇嘛瞧一瞧。
“确实不错。”大喇嘛缓缓点?头。
暮雪见他喜欢, 便微笑着道:“像这样的哈达,我那里还?做了许多,都是手底下一个商人?做的。囤积在那里也是无趣。不如拿出来,给有需要?之人?。也算是一桩乐事。只是绣娘辛苦,免不了要?给她?几个铜板做手工费。虽说底下人?是这样提议的,我却也不知道好不好,拿不定主意,便先带着这哈达来给您瞧瞧。”
大喇嘛将绣佛像哈达拿在手里细看,面上淡淡一抹笑,心里权衡起来。
这位清廷公?主的意思,分明是想?求他恩准,专营这特殊的哈达样式。怪道如何如此大方,随手就拿出千两银子来塑金身?,便是放在京中也少有妇人?家会这样一股脑捐给寺庙这样大量的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