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无奇四公主 第6章

作者:银河灿烂 标签: 清穿 情有独钟 种田文 基建 轻松 穿越重生

  暮雪原先点头,听到后半句,又摇头。

  康熙笑出声来:“你看,真说出来,也就没那么怕了。你啊,别老是吓自个儿。跟阿玛过来。”

  言毕,他踱步至东梢间,暮雪亦步亦趋跟着。

  此间乃是做书房用,陈设一张紫檀木大案,文房四宝皆备齐。

  暮雪见康熙似有写字之意,立刻上前,铺纸研墨。

  墨锭研磨于砚台之中,清水化开墨色。

  康熙沉吟片刻,道:

  “朕曾送给四阿哥四个字,‘戒急用忍’。今日,朕也送你四个字——”

  他提笔悬腕,写下力透纸背四个大字:

  “敢想敢为。”

  搁下笔,康熙对暮雪道:

  “公主府一事,朕记在心上。莫担忧了,高高兴兴地做你的新娘子。”

  暮雪的目光从墨痕移到康熙身上。

  平生第一次,她细细打量他,不是臣子看皇帝,而是女儿瞧她的父亲。

  他四十四岁了,额头宽、眼仁黑,左右脸颊处有浅浅的痘痕。

  这样的痘痕,她的右脸也有一处淡淡的,这是他们都熬过天花,活下来的印鉴。

  是君也是父,是父也是君。

  他身上,有很多东西值得她去学。

  暮雪屈膝谢恩:“多谢阿玛教我。”

  那副字,被精心装裱起来。

  南窗下,暮雪很小心地将黄底绫布卷轴展开来。

  她望着那字迹出神,好一会儿,从旁边取过一张空白宣纸,比画着,意欲仿写。

  然而总是照虎画猫,这张不好,那张也不好。

  索性不看那字,暮雪静了静,以她擅长的方式,提笔将“敢想敢为”四个大字写下。

  笔墨淋漓,尽付诸于纸端。

  近乎草书的汪洋肆意。

  是了,何必如此畏首畏尾、牢骚满腹。事在人为,即使不成,又如何?

  大不了,也就是像康熙晚年那些被厌弃的阿哥们一样,被圈禁。那也没差。

  即使是死了,万一撞大运穿回去了呢?反正她之前也常常想死,殊途同归。

  暮雪的心意一变,连带着神气也不同起来。

  甚至有闲心欣赏一下公主礼服。

  内务府送来了好些件袍服,貂皮的、灰鼠皮的、狐皮的。多是鹅黄五彩地,也有大红色、月白色。以成婚礼当日,所着吉服最为华贵。

  暮雪一身香色吉服袍,穿石青色吉服褂,缎面上绣五爪正龙,额外滚了一圈珍珠。颈部戴珊瑚朝珠,行走时轻轻晃动。

  拜别太后、拜别皇帝,绕了一圈,最后又回到翊坤宫。

  说完了理应说的吉祥话,宜妃握住她的手,紧紧地:“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有什么烦心事,只管来信,额娘和你几个兄弟都在呢。”

  说着这话,宜妃已悄悄红了眼眶。

  这一来,倒弄得暮雪有些想落泪。眼前氤氲起一层雾气,她哽咽道:“多谢额娘这些年的包涵和照顾。您别担心,我一定会把日子过得很好很好。”

  说着,跪下真心实意磕了个头。

  旁边的女官命妇都劝:“该走了,别误了吉时。”

  漫长的礼仪,跪、拜,跟着指引女官从这重殿宇走向下一重。

  按旗人习俗,婚礼是在夜里进行。天已全黑,重重宫阙、人影瞳瞳,盏盏宫灯将夜色晕染成绯红,光影摇曳,若是忽略这一身华贵行头的重量,暮雪当真疑心自己在梦中,真像梦一般飘飘忽忽。

  也不知捱了多久,总有一两个时辰,她终于被引到了一重宫门处。

  暮雪抬眸,瞥见宫墙外的一角星,人止不住激动起来。

  终于,要到紫禁城的尽头。

  风浩浩吹过她额前的几丝碎发,当真出了宫门那一刻,整个世界突然明亮起来,像是蒙尘日久的玻璃忽然被洗刷得干干净净。

  就连鹅黄绸缎轿帘都显得热烈可爱起来。暮雪坐在轿里,轻晃着宫鞋,静静微笑着。

  终于出宫了。

  和硕恪靖公主下降,自宫门至紫禁城南侧宅邸皆戒严,清水泼街、黄土垫道,一路皆由步军统领护卫。

  沿街百姓也早早得到通知,不许出门走动。

  然而公主下降的热闹,谁人能不看?不许开门开窗,便提前将窗户戳个洞,家里大大小小挤在门前看。

  礼乐声渐近,眼看仪仗要到了,小孩子急得直跳脚,要大人抱。

  好不容易被托到窗边,小孩子不错眼地盯着。

  好多人,好多马,好多箱笼!

  啊,好气派的花轿,是黄色的!两边有这么多轿夫,足足有十六人抬着!

  外面的人看热闹,而独自坐在彩舆里的暮雪,则短暂地放下了公主的形象包袱。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绣花包,拆开来,里面是牛乳糖。

  为了仪典顺利,通常新娘子一天都不能进什么水米。

  暮雪听了后,也赞同不吃,但坚持要备着牛乳糖。

  “万一饿过了头,真晕过去,岂不更耽误事。”

  她面上振振有词,其实心里仍有点忐忑。担心被拒绝。

  然而嬷嬷们见她坚持,最后竟然也没说什么,权当默认,只是吩咐宫女将小绣花包在胳膊处绑紧,绝不可中途掉出来。

  含着糖,想到这小小的胜利,她只觉更甜些。

  已是子夜,颠簸的花轿催人睡意。

  朦朦胧

  胧间,她竟真睡了过去。

  直到随侍宫女荣儿的声音从轿外传来:“公主——公主!”

  猛一个激灵,暮雪坐直了。

  “怎么了?”

  “回公主,我们快到了。”言外之意,您请赶紧收拾收拾。

  暮雪拿出小铜镜,理了理碎发。将红盖头戴上,左手握苹果,右手持玉如意。

  没隔多久,彩舆稳稳停住,引导女官高声道:“公主降舆。”

  彩舆畔,早有两位“全科人”命妇守候,一位从暮雪手中接苹果,又递来宝瓶。

  手肘被人搀扶着,暮雪从火盆上跨过,进入前堂;又从马鞍上跨过,进入后堂。

  “新人坐——福——”

  吟唱声中,暮雪终于在龙凤喜床右侧盘腿坐定。

  隔着红盖头,一切在暧昧的暖红之中,看不真切。

  她低垂着眼,往左瞟,只能瞟见额驸多尔济的宝蓝色吉服衣角。

  新人坐福礼,也叫坐帐,就是这样并肩坐个把时辰,等到吉时,再各自更衣,行合卺礼。

  睡醒了,暮雪又有些饿,不动声色从袖里偷偷捏糖,忽然想起身边这家伙,这大婚仪式折腾了一整日,如今天都快亮了,想必他也累得够呛。

  她有心卖他一个好,于是悄悄用蒙语问:“你吃糖吗?”

  那人轻轻笑了一声:“吃糖?是小孩子吗?”

  暮雪糖都捏在掌心往外递了,闻言,立刻往回收:“爱吃不吃。”

  然而尚未退回来,手却被捉住。少年的手宽大,全然将她的手囚住,掌心灼热,指腹有微硬的刀茧。

  “给了,就是我的。”

第8章 洞房花烛 那热度似火蛇一样卷上来,暮……

  那热度似火蛇一样卷上来,暮雪愣了一瞬,整个人猛地往旁边一挣!

  “公主?”屋里的嬷嬷们不解,忙凑近来问情况。

  暮雪将手收回衣袖中,故作平静说:“无事,手有些麻。”

  右肩侧,他低低笑了一声。

  不再言语,通红的盖头笼罩的视界又重归寂静。

  但糖到底到了他手上,隔了一会儿,嗅到奶糖甜丝丝的气味,很好闻。

  许久许久,引领女官过来,分别搀着两人各自回房更衣。

  将吉服换下,穿上朝服,侍女蹲在脚边整理朝褂,梳头嬷嬷一边念着吉祥话,一边重新盘了一个妇人样式的头。

  旁边还有嬷嬷手拿红色棉线,候着替她“开脸”。

  轻微的疼,待暮雪再睁开眼。日光照见的铜镜里,那个自己全然是已婚妇人的妆扮。

  合卺礼伊始,屋檐下的侍卫夫妇唱起满语喜歌来,很美满的曲调。

  伴着歌声,暮雪被搀扶着,在喜床前的红毡毯上落座。衣裙声窸窣,几张描金炕桌端过来,她的手中多了一只青玉合卺杯,玉冷冷的,有些冰手。

  这令她想起方才他掌心的温度,一闪而过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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