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城中楼
年轻的时候,安氏就处处压着她,怎么老了老了,安氏的女儿还能压着自己的女儿。
她说着又不禁感?叹起来?,“这就是命啊,谁让夫人的运气好呢,生了五丫头这个女儿。如?今靠着女儿可?是风光的很。”
沈媛也觉得如?此,“可不就是运气?不光母亲和五妹运气好,云筝的运气也不差,当年我们前后脚成亲,嫁的还是一家子的兄弟,偏她就得了个出息的夫君,我家那个哪里及得上他兄弟的一根脚趾头?”
花姨娘听着不禁心里一动,想起这些年一直盘旋在心底里的一个猜疑。
她低声道:“现在想来?,当年我给你相看亲事,未免太过顺利了。”
怎么就那么巧,她刚急着为媛儿找合适的人家,魏家老大这个人选就送到了她的面前?
当年,她急着让媛儿摆脱蒋家的亲事,没有细想就请老太太做主?了,可?现在回过味来?,越想越不对?劲。
以安氏的性子,当年自己坑了她,她就那样轻易的放过了自己,还默许让媛儿与云筝一起嫁到魏家去?
“姨娘说这话可?有什?么证据么?”沈媛有些怀疑的问道。
“……”自然是没有的。
花姨娘嗔道:“夫人做事何时会让人抓住把柄?”若是她真有证据,早就闹腾到老爷跟前去了,还会和女儿私下里说小话。
那就只是猜测了。
只是沈媛并不认可?花姨娘的这个说法?,“我的亲事,当年老太太也是首肯的。”
她觉得连老太太都没有看出来?问题,姨娘的这些猜疑就是多心了。
“怎么会是我多心?”花姨娘不服气道,“你是不了解夫人的性子有多记仇,从前我得罪过她,她怎么可?能不报复?”
可?要让沈媛说,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她嫁都嫁了,连孩子都有了,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什?么用?
没得被人听见告到夫人跟前去,惹得夫人不喜,又得罪了沈妩。
她可?是还想着求一求沈妩,好歹给魏延一个前程,她还有两个儿子要养呢。
这般想着,沈媛就叮嘱花姨娘道:“姨娘以后对?夫人可?要恭敬些,绝不可?再生出要强的心思了。还有,对?五妹,也不能再这般称呼了,她如?今到底公主?,身份不一般。”
“你不也直乎其名?”花姨娘被女儿说的面上有些下不来?,忍不住反驳道。
沈媛却道:“这怎么能一样,我和五妹乃是至亲血脉,便是她如?今得势了,我也是她亲姐姐,长幼有序,我叫她一声名讳不也是正常的事。可?是姨娘不一样,您是父亲的妾室,该知道上下尊卑的规矩,若是失口被人听见了,岂不是惹得父亲母亲怪罪,到时连累女儿和您女婿也是没脸。”
花姨娘常常自卑于她妾室的身份,因此很是介意被人当面提起这件事,但?没想到她一直回避的事情被女儿戳破了,还这样毫不留情的当面指责,顿时气了个倒仰。
一时也忍不住口不择言起来?:“我再是身份卑贱也是你亲娘,我有没有规矩,你父亲也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先来?指责了,这就是你的孝道?”
沈媛见花姨娘生气,一时也有些后悔自己说的太直白,便想着说些软话赔礼。
只是嘴还没张开呢,就听到花姨娘又接着骂道:“我是个妾室,你又有多高贵,不也是个庶女,如?今倒嫌弃起我来?了,不过是瞧着我这个生母不能帮上你,就转头巴结嫡母弟妹,可?你也不想想人家会不会瞧得上你,若真念着你们是血脉至亲,怎么今日没给女婿个一官半职?瞧瞧诵哥儿吧,那才是对?亲弟弟的样子呢。”
俗话说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什?么话最能戳中一个人的痛点。花姨娘这话的确是直直戳进了沈媛的心窝子。
这让她这么多年的委屈一下子就爆发了,她瞪着花姨娘冷声道:“姨娘骂我是个庶女,可?这不也是你害的,若是姨娘是人家的正妻,我不就是个嫡出的了么。姨娘倒是清高,倒是不爱巴结人,可?你当年怎么偏就给父亲做了妾呢?”
“你……”花姨娘瞬间被气的手直哆嗦。
可?沈媛的怨气还没有发泄完呢。她抱怨道:“我的亲事可?是姨娘一手包办的,同样是嫁人,怎么母亲就把云筝嫁给了魏平,您就把我嫁给了魏延那个窝囊废?如?今我过得这样艰辛,难道不是姨娘造成的?
我是巴结母亲和五妹了,可?这不是因为我没个好亲娘么?为了日子好过一些,服个软说几句好话又怎么了?不然我和你女婿带着两个孩子去饿死么?当初可?是您写信给我,让我和女婿来?投靠父亲的。您倒是说的好听,只要来?了金城就让父亲给女婿一个官做,再也不必费心考科试,结果呢?”
结果就是她和魏延至今都在娘家吃住,就连孩子生下来?也还要靠娘家接济。
“你……你这混账!”花姨娘被女儿的抱怨寒了心,“我做这一切不也是为了你过得好吗?你还有没有良心?”
“可?您看我过得好吗?”沈媛绷不住大哭道:“家里这么多姐妹,只有我是庶出,在家时我每日都过得小心翼翼,就怕惹得父亲不喜欢,可?到头来?在父亲心里我连五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好不容易出嫁了,是您说这门亲事能让我风光,能让我再也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我都听您的了,可?是到头来?呢,家里五个姐妹,就我过得最不如?人。
大姐就不说了,堂堂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五妹呢,异姓公主?,官大的比男人都威风。还有三妹,现在是凉国的摄政太后。就是最不如?意的四妹,可?人家好歹做过皇妃。只有我,只有我,什?么也不是,就因为我是庶出,就因为我娘是妾室!”
“孽障!孽障啊!”花姨娘被女儿一句句的痛诉伤心的嘴唇发青,脸色发白。
可?是气过之后,又忍不住无力起来?。是啊,要不是被自己的身份所累,女儿也不会变成这般尖酸刻薄的模样。
母女两个想起现今的处境,都忍不住哭起来?。
安氏这边,沈父写完了信,两个人才刚躺下,就有小丫头来?禀报说二姑奶奶和花姨娘吵起来?了。
安氏知道,这要不是底下人劝不住,也不会禀到自己这儿来?。
不过,人家亲母女之间的事,她也懒得掺和,于是看向沈父道:“不若老爷去劝劝花姨娘吧,有什?么事非得和已?经出了门子的姑奶奶吵,一点也不顾及女婿的面子。”
沈父也觉得妾室和沈媛有些没规矩,神?情不悦,起身换上大衣裳就出去了。
沈妩是第二天一早去给安氏请安才听说了这件事,而?且还听到沈父为了安抚沈媛,答应让魏延去下面的县里做主?簿。
去县里?沈媛会愿意么?
“当然不愿意,不过这件事也由不得她。”安氏轻哼了一声,说道:“她不是口口声声抱怨你父亲不提拔亲女婿么,现在提拔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已?经和你父亲商量好了,等魏延上任的时候,就让她带着孩子跟着一起去。”
这两年,沈媛一家子住在府里,两口子日日闹矛盾,她早已?不耐烦了。这一次索性让搬出去,自个过自个儿的小日子去。便是要往里搭些人脉,贴些银钱,她也认了。
沈妩想起昨日沈媛的话,说道:“这样一来?,父亲会不会为难?不若还是我来?安排……”
她话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安氏拦住了。
“这件事你别管,若是被她们看出你好说话,指定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没完没了。再说沈媛是你父亲的女儿,让你父亲去办,也是应当应分的。”
好吧,既然安氏这样说了,沈妩也就不再关注这件事了。
今日,她还要见一见金城的官员们,因此在安氏这里坐了没多久,就要告退。
惹得安氏抱怨道:“你的婚期临近了,可?日日这般忙碌,哪里有时间准备成亲的事?”
“女儿这不是公务繁忙嘛,我成亲的事就请娘多操心,您安排的我放心。”沈妩一副小女儿姿态贴着安氏,撒娇道。
没一会儿就等哄得安氏面上重新带上了笑容。
沈妩走了,巩妈妈就笑着奉承道:“还是夫人有儿女福气,您瞧五姑娘多孝顺?”
安氏眉眼间露出笑,说道:“这孩子是孝顺,可?也没少让我操心。”
之前,一个人就敢跑去凉国,天知道她知道的时候有多心惊胆战。幸好,老天保佑,没出什?么大事。
“夫人放宽心,五姑娘这马上就要成亲了。等一成亲,生了孩子,也就收心了。”巩妈妈安慰道。
“是啊,这孩子终于要成家了。”
安面上露出舒心的笑容,然而?又想到了什?么,这笑就有些变淡了。
“阿妩这边倒是安稳了,可?鉴哥儿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一提起云鉴,不止安氏愁眉苦脸,巩妈妈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算起来?云鉴都二十?五六了,与他同龄的,这个年纪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偏他到现在也还没成亲。
“对?了,我让你打?听的事打?听的如?何了?”巩妈妈正心绪辗转时,就听到安氏问道。
她忙收敛了心神?,低声回道:“夫人交代的,我都一一打?听了,云少爷身边的确是有个叫贞儿的姑娘,听商队里的人说,这姑娘是被云少爷带去青州府的。
对?了,五姑娘也见过这姑娘,一开始安排她在青州府的医院做工,后来?不知为何就成了云少爷的助手。这次云少爷回来?金城,这姑娘也是跟着一起来?的,只是没有跟着进府,好似是住在云少爷府外的宅子里。”
放这么一个婢女不是婢女,侍妾不是侍妾的女子在身边,真是不知所谓。也不知道这个儿子整日都在想什?么。
安氏狠狠的皱了皱眉,问道:“查出来?此女的身份了吗?”
“我仔细打?问过,表面上这姑娘是个孤女,说是父母亲眷都不在了。”巩妈妈忙道。
“表面上?”安氏若有所思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此女还有私下里不为人知的底细?”
她示意巩妈妈,“你继续说。”
巩妈妈就说道:“虽说云少爷隐瞒的深,但?我费了一番功夫还是被查出来?了。夫人绝对?想不到这姑娘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便是奴婢刚开始也被吓了一大跳。”
安氏听着心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然后就听巩妈妈说道:“这个叫贞儿的姑娘的真实身份乃是当年被皇帝夺爵的魏国公府的姑娘,叫霍月的。”
“竟是她?”安氏忍不住狠狠吃了一惊,然后急忙问道:“鉴哥儿怎么会和她搅合到一起去?”
巩妈妈为难的摇摇头,“夫人,这些内情倒是不好查。不过我还打?听到一件事,当年魏国公府被夺爵后,男丁除了当家人被皇帝杀了外,其余男子都被流放,女眷们被充入了教坊司。”
安氏立时倒抽一口凉气,惊呼道:“这姑娘入过教坊司,那她现在出现在青州府……她是从教坊司逃跑出来?的?”
“十?有八九。”巩妈妈点头道,“不然也不会改名叫什?么贞儿了。”
消化着这些信息,安氏只觉两边的太阳穴在突突突的跳个不停,许久,她面上露出坚决的表情,说道:“我绝不许鉴哥儿和这种身家不清白的女子在一起。巩妈妈,鉴哥儿呢,你去把他给我叫来?,若是人不在府中,就去外面找。一定把人给我找回来?。”
……
沈妩今日见了金城府衙的官员们,有沈父在,自然没有人敢看轻她。不光不敢轻视,一个个都是无比敬畏的态度。
不过,虽然敬畏,但?也不影响他们为金城争取利益。
“听闻公主?在青州府办了砖厂、纺织厂等产业,利润丰厚,使得青州府的财政多有盈余,连带着百姓们也人人都有差事,日子过得富裕。公主?可?别光顾着青州府,忘了我们金城啊。”
沈妩看着众人的期待,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模样说道:“你们这明?着是在说青州府的产业,暗里是说我偏着青州府吧?”
“不敢,公主?为人清正,想来?不会厚此薄彼才是。”
这是自然,便是只看沈父的面子,有好事她也不会把金城拉下。
不过,也不能光要好处,别的事情上一点力也不出吧?
因此她说道:“等过些日子,砖厂、纺织厂这些长厂子都会来?金城开分厂,除了这些产业,青州府的医院和新式学堂也会派人过来?。”
“这……”金城的官员们没有说话,都在观望沈父的态度。
医院也就罢了,那新式学堂不教圣人言,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
沈父无论心里如?何考量,这会儿自然不会拆亲女儿的台。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见过了人,沈父还要处理公务,沈妩就一个人先回府了。
没想到一回去就听底下人禀说安氏晕倒了。
沈妩被吓了一跳,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她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往安氏的院里赶去。
到时,正赶上大夫给安氏诊完脉。
“我娘到底怎么了?”
大夫见到沈妩,赶忙见礼,“小的拜见北安公主?。”
沈妩抬抬手,示意他起来?说话。
“夫人没什?么大事,就是急怒攻心,这才感?觉不适,小的开几副安神?的药,喝上几日,再保持心情舒畅,很快就能痊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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