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城中楼
若是当时能稍稍省一些就好了。
她想许是沁儿说的是对的,便是当初安阳侯府、韩子洲将她的尊严尽数踩进了泥里,但为了家里,她如今还是得死死抓住侯府,好歹得些庇佑,才能?帮一帮娘家呢。
还有肚子里这个,虽然来的不是时候了些,但总是因为她,她如今才能好端端的活着,她总要为她打算的。
于是,她轻声道:“明儿你先去问问,就说我想见韩子洲一面。”
听到娘子终于松口,沁儿长出?一口气。
次日?一早,伺候娘子用了早饭,她就找庄子上的婆子捎话?去了。
然而早晨走?时她还一脸斗志昂扬,中?午回来时却是灰头土脸。
“娘子。”沁儿站在徐宝镜身后,嘴唇嗫喏着不敢说话?。
徐宝镜淡淡问道:“怎么??韩子洲又被关起来了?”她说话?时语气中?略带着几丝嘲讽。
说实话?,韩子洲这人当朋友还行?,但做人丈夫确实有些让她瞧不起。不是因为此人文不成武不就,天资平庸,而是他性情太软弱没有主见,总是被安阳侯夫人管束的死死的,大事小事上都不能?做主。
一如当初,明明不想娶自?己,却因为不敢反抗长辈的决定而委屈求全,再如之后,明明答应过她会保护好她和孩子,却最终迫于家族压力而弃了她。
沁儿望着自?家娘子有些苍白的唇色,心里大骂安阳侯府不当人,“娘子,姑爷……姑爷他要娶新夫人了。”
“哐当”一声,徐宝镜失手将手里的针线笸箩摔到了地上。
沁儿吓了一跳,连忙查看她有没有被剪刀扎到。
徐宝镜却表情怔怔的,半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沁儿见她这样,心里酸涩不已,忍不住哭着道:“娘子,您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
徐宝镜苦笑着摇头,突然想起了她初嫁到侯府时的情景。
那时,她一个人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难免仓皇无?措,韩子洲虽然不情愿,但却待她还算怜惜。
后来两人慢慢相处,她给他吃巧克力,韩子洲给她带外面酒楼新出?的糕点,两人之间便也变得融洽起来。
然而,当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时,侯府却出?事了。
虽然婆母再三警告不许韩子洲乱管闲事,但晚上看到她哭肿了眼睛时,韩子洲也会帮着她出?主意,指点她去找什么?人打听情况,虽然他说的都不靠谱,白让她花了银子就是了。
再后来情况越来越糟糕,徐家被抄家夺爵,所有人都被下了大狱。
公婆要将她休弃送回徐家,她被吓得不知所措,韩子洲就握着她的手拼命保证一定会保护她。
可惜,后来他就被关起来了,而她也被婆母身边的两个婆子连夜带出?了侯府。
若不是当时她情绪激动?差点小产出?血,他们才请了大夫查出?来身孕,只怕她也会被关进大牢里。
想起往昔,徐宝镜心里五味杂陈。伤心、难过,甚至带着一点点恨意。
韩子洲怎么?就不能?像个男人,像个丈夫一样呢,说好会护着她的,怎么?就做不到呢?
“娘子,这下我们可怎么?办啊?”一旦姑爷娶了新夫人,他们就再也不可能?回去侯府了。
望着沁儿脸上的惊慌,徐宝镜深吸一口气,说道:“傻丫头,哭什么?呢?没了安阳侯府,我们还不过日?子了吗?”
“可是……可是娘子总不能?一直住在庄子上,侯府这样黑不提白不提的,更何况还有小主子呢。”沁儿到底比徐宝镜看的清楚一点,“等您生下了小主子,也不知会如何安顿,万一侯府要抱回去……”
听到这里,徐宝镜不禁心里一紧,但还是强迫自?己往好处想,“若是侯府真?的把孩子抱回去,也是好事,比跟着我受罪强。”
话?虽如此,可这世上有哪个母亲愿意放弃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呢。
她家娘子怎么?这么?命苦,丈夫没了,如今连自?己的孩子也要失去了。
看着娘子逐渐变得惨淡的神色,沁儿再也忍不住抱着她哭出?来,“姑娘,好姑娘,咱们再想想办法吧,咱们不求侯府了,我去找夫人,让她接咱们回家。”
……
然而,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这样简单。
没过几天,沁儿就发现庄子上多了几个守门?的婆子,她和娘子的行?动?受到了限制。
不说娘子在院子里散步,都有人在一边监视,当她试探着想出?去一趟,立马有人借口娘子快生了,身边离不了人,不许她离开庄子。
起先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为什么?,后面听到几个婆子说闲话?,才知道是新夫人答应等娘子生下来就将孩子抱回去养在身边。
她们听到一个婆子问说:“孩子抱回去了,这里的娘子怎么?办?”
另一个婆子道:“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去母留子了。”
沁儿被吓得脸色惨白,看向旁边同样脸色不好的徐宝镜,“娘子,咱们现在怎么?办?”
安阳侯府竟然想要了娘子的命。沁儿恨的心里滴血。
只可惜侯府早已做了准备,她们两个弱女子根本没办法跑出?去。
云鉴就是这个时候让人去打听安阳候府和徐宝镜的消息的。
他毕竟是外男,不好亲自?去,便遣了两个婆子以沈妩的名?义将药材送去安阳候府。
安阳侯府的夫人倒是收下了,承诺说一定会将东西给徐宝镜送去。
送东西的婆子倒也机灵,临出?来时找了个安阳侯府看门?的婆子打听了一番徐宝镜的处境。
安阳侯府的次子再娶的消息是没有瞒着人的,因此很?容易就打听出?来了。
回来给云鉴一说,他立马察觉到了几分不妙。
只是他一个外人也不好做什么?,好在他暂时还不回汝州,便让人一直关注着安阳侯府的情况。时间长了不免听到几句安阳侯府打算去母留子的风声。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重视了起来。
尤其是过完年,估摸着徐宝镜快生产的时候,他专门?派了人在徐宝镜住的庄子外面盯着。
这期间,云筝顺利生产,生下了一个六斤五两的男孩,喜得魏夫人一连派了几拨人到沈家和安家报喜。
满月后,更是为这个唯一的嫡长孙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满月宴。
云鉴是在宴席上接到底下人报上来的消息,说是徐宝镜难产了。
“这些日?子以来,我们一直小心的盯着庄子上的动?静。”
“今儿下午,我们注意到那庄子上动?静不对,正想着要不要去看看呢,没想到刚到跟前就听到徐娘子身边的婢女叫沁儿的,大喊她家娘子难产了,让请大夫。”
云鉴听着一下子就坐不住了,一边让人去给云筝说一声他先走?了,一边问身后的婆子,“你来时安阳候府可请了大夫不曾?”
那婆子就“呸”的一声,说道:“少爷不知道,那都是些黑心肝的,沁儿姑娘说要去请大夫,却被人拦着连门?都出?不去。说是明儿是他家二少爷大喜的日?子,请大夫不吉利。”
云鉴不由加快了脚步,出?了魏家连车也不坐,骑了马在城里找了个大夫,然后就赶着天黑城门?关闭前出?了城。
他虽然着急,但想着徐宝镜身边有阿妩送的人参,真?到了危急关头也能?救命。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云鉴一行?才刚出?城,空中?就是几个惊雷,没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随着雨势越来越大,山路变得泥泞起来,马儿蹄下不住的打滑,他们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雨势如柱,所有人被大雨淋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不知走?了多久,前面负责探路的护卫奔马过来禀报:“少爷,前面有人拦路,好像是谁家的马车坏在路上了。”
“过去看看。”云鉴松了缰绳,骑马往前面走?了几步,果然见一辆马车横在路中?间,旁边一个落汤鸡似的人正在招手拦车,“这位兄台,我有急事,可否捎带我一程?”
“我们公子也有急事,不顺路。”云鉴没有说话?,他旁边的小厮就拒绝道。
不想听到这话?,对方不仅没有放弃,反而凑近过来,声音带着急切道:“兄台,帮帮忙吧,我不是坏人,我真?的有急事,我妻子生孩子难产了,我赶着去见她。”
听到这话?,云鉴被吸引,注意看了对方一眼,不想这一眼就发现了问题。这人一身缂丝锦袍,浑身气质斯文,应该是被家里娇养惯了的少爷。
然这黑天雨地的一个人出?门?,身边连个小厮也没有,着实奇怪。
云鉴瞧着不由心里一动?,试探着叫了一声:“韩子洲?”
然后就听到对面那人声音里透出?警惕之色,“你……你认错人了。”
虽然浑身的戒备,却也没有立即离开,怕是还是想着借一程路的。
一见他这幅表现,云鉴心里的猜测一下子肯定了七八分。
情况紧急,他也顾不上再接着试探,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说道:“我受我家小妹所托,关顾徐娘子,今日?听闻她难产便在城里找了大夫,这会儿准备送人过去。”
一听到他这话?,对面的人也顾不得掩饰身份,激动?的叫到:“云兄,我就是韩子洲,宝镜的丈夫,麻烦你带我去庄子上见宝镜吧。”
“上来吧。”云鉴一手拉了韩子洲上了自?己的马,然后继续往庄子上赶去。
路上,韩子洲才说起为何他会一个人在路上。
“我娘逼着我娶别人,我不愿意,她就把我关了起来。今日?我听到院里的丫鬟说宝镜在庄子上难产了,可我娘不给宝镜请大夫,我实在着急,就打晕了看守的小厮,偷跑着出?来了。”
他说着,还献宝似的抬了抬自?刚才就一直抱得紧紧的锦盒,“哦,对了,我还偷偷拿了一颗老参给宝镜吃。”
云鉴刚想说之前他已经给徐宝镜送了一颗人参,就听韩子洲期期艾艾说道:“我听我娘身边的嬷嬷说,这颗人参有上百年,很?是难得,是沈家的人送来的。”
云鉴:“……”
这不就是此前他让人送去的拿一根吗?
安阳侯府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个这般贪婪无?度。
一行?人冒着大雨,紧赶慢赶终于在半个时辰后赶到了庄子上。
庄子里的人还想拦住他们不许进,韩子洲直接表明身份,而云鉴也不客气,直接让护卫在前面开路,一路打了进去。
到了内院就听到屋内女子中?气不足的惨叫声,韩子洲吓得腿脚发软,一刻也不敢耽误的领着大夫进了产房,留云鉴守在外面,拦着不许安阳侯府的人进去,也不许他们回城报信。
许是人参救了命,又许是大夫来的还算及时,徐宝镜挣扎了一整晚之后,终于在天蒙蒙亮时平安生下了孩子。
此时,雨势已停,正值旭日?东升,天边一抹红色升起,仿佛给人带来无?限的希望和安宁。
送走?了大夫,韩子洲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出?来,面上惊喜交加,“云兄,我有闺女了,哈哈哈,我有闺女了。”
云鉴看了一眼包裹里皱皱巴巴的婴孩,也不由的露出?了笑意。
然后就听韩子洲激动?的说道:“我闺女是晨曦初露时出?生的,就叫她初阳吧,我的宝贝小太阳,韩初阳,云兄觉得如何?”
无?论叫什么?,只要是被父母寄予着美好的,都是好名?字。
等韩子洲情绪平复了些,让沁儿把孩子抱进去屋里,云鉴才问他:“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避而不见。”正院书房里,沈父对着沈妩说道,“皇子们无?诏不得出?京,三皇子是偷偷跑来汝州的,为父若见了他,上报圣上会将三皇子得罪死,而不上报,那就是欺君之罪。”
他说着吩咐一旁候着的方师爷,“你去告诉二少爷,我这几日?旧疾复发,需卧床静养,不见任何人。”
之所以告诉沈谦,是因为三皇子一到汝州就召见了沈谦,然后提出?以沈谦故友的身份上门?拜访沈父。
方师爷退出?去传话?。
然而,没一会儿,屋外面就传来了沈谦的声音:“父亲,儿子故友来拜访您,我已经把人安置在书房了。”
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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