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外戚再次伟大 第33章

作者:乌鞘 标签: 爽文 科举 逆袭 正剧 穿越重生

  小太监不是自己狂奔,而是在追一个人,梁道玄刚一看清是谁,当即暗道不好!然而禁军已然闻听响动,自巡逻的队形散开,训练有素,拦住两人的去路。

  “站定!非礼勿视!”程侍郎也有一瞬的慌乱,他在前面大声喊,却也显得比一众考生要镇定。

  梁道玄却没听他的话,一个箭步冲出队伍。

  “不许出列!”程侍郎大惊,哪个考生这么胆大包天?

  “……是……是梁国舅。”有考生认出了梁道玄。

  这时候梁道玄已经抢在赶来的禁军前一步拦住被小太监追赶的人——与其说拦,不如说一把扯住。

  “你们退后!”梁道玄牢牢控制住不知为何跑至此处的孝怀长公主,向禁军大喊。

  这一声气势汹涌近乎咆哮,吓得考生也都贴墙去站。

  禁军也站住脚步,抽出刀剑,以戒备之阵白刃相向。

  孝怀长公主显然已是大哭了一场,满面泪痕,她惊惧至极时被人拦住,扭结挣扎不已,可在看见了梁道玄的脸,她便忽得面目呆滞,叫了一声细弱的“姐姐”,忽得开始大哭……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此刻混乱至极,梁道玄的头脑也仍然澄明异常。

  公主是病人,不能按常理要求,她乱跑不是第一次,从前跑至中朝与内廷如此紧密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要跑到前朝,过这么多关卡,只靠公主一人狂奔,这全然不合常理。

  考试在即,吉时将至,梁道玄一面低声安抚孝怀长公主,一面对程侍郎说道:“程侍郎,请您快带着考试去集英殿前听宣,我即刻就来。”

  礼部侍郎程稚卿也已认出梁道玄其人正是当朝国舅,他一向端正稳重的表情此刻也显出慌乱,鼻尖隐约沁出汗珠。

  大概他在礼部的职业生涯从未遇到过这样需要决断之事,梁道玄并不责怪,取出身上带着以备不时之需的太后御赐腰牌道:“程侍郎,我有这个,一定会及时赶去的。”他没有提及孝怀长公主的身份,也不愿让人知晓,“殿试要紧,请程侍郎先行一步。”

  程稚卿为官多年,知晓不该问的不能多问,国舅大人知道的宫中秘辛只会比自己多,不会比自己少。

  他镇定后,指挥众考生道:“此地有禁军处置,你们不许喧哗,列队,随我来。”

  考生虽然大多惊魂未定,不敢议论为何宫中会有人状若疯妇横冲直撞,在程稚卿稳住众人心神后,行列重新排成,禁军围拢得严密,各个白刃出鞘,即便有迟疑的考生,也还是胆寒不已,快速跟着程侍郎继续朝前。

  只留下了梁道玄。

  看过梁道玄的腰牌后,北衙禁军负责巡逻这一代的校尉朝他行礼道:“国舅大人……”

  看见禁军,犹如看见当日杀死母亲和兄长的凶手,孝怀长公主再度开始尖叫,惊恐自流着泪的双目跃然。一道追来的小太监也早已惶恐跌坐在地,梁道玄一只手示意禁军校尉住口,另转身对那小太监平静道:“去告知你们沈大人,快去。”

  眼下的情况,他不能将长公主交给禁军,只能暂时看护。

  “这附近有什么不犯忌讳又空旷的殿宇,我暂且安置长公主用。”

  禁军对于他们与孝怀长公主的禁令都清楚明晰,有些也见过梁道玄,唯恐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因自己可能的巡视疏漏所影响,以致国舅爷一句话,太后降下罪来,都谨慎得只退至远处。

  禁军校尉也看得出忐忑,好在他职务所在,熟悉地形,四下一看,上前两步道:“显武殿就在东侧,原本是宫中年少皇子演武之地,这些年空置,我来引路。”

  禁军校尉只要一开口,长公主便呜呜哭叫挣扎,梁道玄的手已被她抓住一道血痕来,他吃痛之余,还要温声细语安慰疯病发作的公主。如果要是禁军校尉跟来,公主只会更加惊惧癫狂。

  “我先领公主殿下去,麻烦校尉叫来几个太监帮忙,沈大人很快就会来了。”

  “可是国舅大人还要去殿试……”禁军校尉不由关心,“国舅大人,这是头等大事,您……”

  他话说一半,另一半不合时宜的就收住了。

  梁道玄感念他的劝说,确实,似乎此时为了任何事都不值得放弃殿试,但他粗略估算,自己拿着腰牌,还能抄近路,不用绕远去集英殿,时间应该来得及。

  知晓公主身世后,梁道玄和妹妹一样,都希望她能平安度过这一生,远离梦魇,但事实上并不容易。

  总不能放任公主被她所恐惧的禁军看护,疯狂至极而伤人,万一闯下更大的祸事,今天好事临门也变坏日子,大家都很难得过且过。更何况他也有一句要紧的话想问公主。以公主心智,若是过了考试,不知还能记住多少。

  “多谢校尉,我晓得轻重。”

  如此,禁军校尉只能轻叹,示意道路,招呼部下即刻去找人帮手,自己则伫立远看梁道玄领着公主一步步远离。

  显武殿年久荒僻,门上早已落锁。但凡宫中闲置宫室大多如此。梁道玄并不意外,他是为了去这类大型宫室外的配屋内暂时安置公主。

  即便宫室闲置,配屋也大多无有宫封和锁夹,因时长有人巡视,在此留下造册记录,并还放有防火与备夜之物,以供夜间巡逻禁军使用。

  显武殿配屋就在殿外西侧,与旁边不知名宫室共用一间,打开门后灰尘肆意扑面,梁道玄咳嗽两声后,拉着公主走了进去。

  “殿下,不必害怕,你在这里坐坐,沈宜就要来了。”

  听到沈宜的名字,孝怀长公主终于自哭泣中稍稍缓和,呆滞的双目喊着仿佛永远流不完的眼泪,看向梁道玄:“宜小公公……小宜在……哪里?”

  “他正赶来接公主呢,他让我问公主殿下,怎么一个人跑出来,没有找他一块儿玩。”

  梁道玄的套话天衣无缝,长公主心智无法分辨,只断续抽噎道:“姐姐……有人……有人打我……”

  果然长公主的出现不是什么意外。

  梁道玄心下一沉,却没有太多时间事尽其详思考前后的因果。他需要赶快赴考,一旦过了吉时,考生入场,就算亲外甥也给他开不了中途入场的后门。

  就在这时,屋外有脚步声,梁道玄赶忙去看,谁知进来的人却不是他期待的沈宜。

  本朝太监多穿荔色圆领衫,官做到沈宜这个地位,才能改换衣着样式与颜色。来人远看就像是小太监,可近看才能看清,正是那位尚书省相遇,今日又走在梁道玄前面的矮个子同榜考生。

  考生不去考试,来找自己做什么?

  梁道玄当即意识到危险,连询问都未有,二话不说,扑去关门。

  “狗贼!你和你妹妹害死我干爹!今日我就要为他报仇!”

  那人更快一步,怀中取出一条腰带粗细的皮绳,面目狰狞冲着梁道玄毫不犹豫冲上前来。

  长公主大哭大叫,尖锐的声响在狭窄室内到处碰壁,回荡得更加刺耳。梁道玄反应极快,侧身闪躲,后背却碰到一敞着门的柜橱,再不能后退一步。

  皮绳已触碰他的脖颈。

  此人动作迅捷,绝非一般文弱读书人,力气之大,如果梁道玄没有早年间那样充足的户外活动,今日是必然要惨死于他手的。

  但梁道玄却也不在力气和反应能力上败落,隔绝不开身形,他抬腿便是一脚,正揣在那人胸前,趁机会,他就地一滚,不为躲避,而是反守为攻,以肘击撞刺客的肋骨。

  这一下却落了空。

  此人在狭窄室内仍能闪转腾挪,又因身形矮小分外灵活,比之梁道玄的高挑挺拔,拥有更多施展肢体的余裕。

  闪过身后,这一脚的力道仿佛没造成多大伤害,他转身扑来,梁道玄顺势扯开房门,向长公主喊道:“快跑!”

  他担心自己一旦出事,作为目击者的长公主就会成为灭口的对象。

  孝怀长公主几乎是哭着被梁道玄扯推之下,以力道硬逼出的配屋。

  公主不是平常成年人,她的心智仿佛比小皇帝还要再小一些,不知所措,哭着喊着不肯离去。

  梁道玄顾不上再管哭泣的公主,抽出一矮方小墩,在刺客再度攻来之前横于身前。

  皇宫门禁森严,入宫需要严查随身物品,正是如此,此人身上无有尖锐长兵礼器,唯有腰带可做行凶之物。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绳索只能近距离绕脖击杀,只要保持距离,梁道玄就足够安全。之后就是等人赶来,不管是太监还是禁军,亦或是沈宜,只要来一个人就能解除危机。

  但刺客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留给他的时间本就不多,他分毫不犹豫,落下手臂,仿照梁道玄,抬腿就是一脚。

  这一脚揣在矮墩上,将木头架子都彻底踢散,梁道玄吃痛后退好几部,口中已有血腥气息,眼前一阵金光迷离,疼痛海潮般袭来。

  他到底不是真正会武艺懂得拳脚的人,与真正有功夫的刺客借地形周旋这一时半刻已是强弩之末,就在他自胸口被踢震的晕眩痛窒中回过神,皮绳正犹如吐信毒舌,猛地绕上他的脖颈。

  窒息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绝望,他四肢挣扎,却无法摆脱死亡追逐的脚步。

  刺客手劲之大,用得是要勒断梁道玄颈椎的力度,信念之强,梁道玄手并未停止抵抗,同样去袭击他的脖颈,却不能动摇他仿佛要同归于尽的意志。

  有那么一瞬间,梁道玄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在仿佛整个人被一只巨大的手碾碎,一点点体会绝望与死亡交织的苦痛。呼吸和生命力一道在被剥离,他最后的念头是,不知家人看到他死得这个样子,会多绝望悲伤。

  温热的喷溅感携带血腥气息扑面扫过,就在这个死亡降临的时刻,空气快活地涌进梁道玄的鼻腔口腔与肺部,他一脚踏回生的彼岸,大口喘气,等待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眼前的刺客已捂住喷血的喉咙,朝后几步,跌坐在地,抖动几下后再无气息。

  站在原本刺客身后的,是手握一支金簪、脸上满是血迹的沈宜。

  金簪是孝怀长公主头戴之物,簪头镂雕精美的宝相团花,外沿镶嵌翠玉菩提叶,花中点蕊乃是佛家七宝的珊瑚珠。这寄托慈悲之物,此刻饱饮鲜血,自沈宜手中滑落。

  孝怀长公主看见血,终于不能自已地晕了过去。

  太监们终于奔跑着赶到了。见到如此情形,无人不震惊战栗,只有霍公公敢于靠前颤抖道:“大人……”

  “送公主先回去……”

  沈宜尚没有回过神来,梁道玄自生死边缘徘徊归来,反倒先冷静地先一步开口。

  只是他声音嘶哑至极,近乎鬼怪,听得人寒毛直竖,霍公公算是熟悉他的人,太后指派在国舅府与皇宫间常来常往,听到这声音竟也身上颤了颤,许久才称是,命人来扶起昏迷的孝怀长公主。

  禁军至此只晚一步,见此情形人人神情戒备如临大敌,校尉立刻宣布净场。宫中行刺见血,不管是谁遭难,都是大事,更何况还死了人。北衙禁军在值所有军士要立刻满编护驾。

  梁道玄跌坐在地,不停喘气,沈宜的脸色好不到哪去,苍白映血,却有种平静的诡异。

  “谢大人救命之恩。”梁道玄回过气后,对沈宜说,“眼下不能缀言,恕我无礼……我要立即去参加殿试,大人知道有去集英殿的近路么?”

  沈宜总是一个平静的人,但此刻,他惊诧看向比他更平静的梁道玄,仿佛没有听清一般。

  “国舅应当传太医救治。”

  他这样说,梁道玄其实明白自己看起来可能状态不是很好。但他没有时间了。

  “我先去考试。”

  他语气出奇平服,甚至还能笑一笑示意他状态还算可以。

  沈宜用盯着死人的眼神看了他须臾,上前一步,伸手扶起了梁道玄:“从显武殿后的垂拱门穿过东甬道,走芳林门。”

  他顿了一顿,又道:“芳林门是专供内监行差的小门。”

  梁道玄竟还能苦笑出声,只是动静不大好听:“沈大人,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了。有没有我能换的衣服?”

  沈宜飞快答道:“芳林门内侍省,有我的常服。”

  “还来得及。”梁道玄抹一把脸,果然都是刺客猩红的血,“穿成这样吓到我外甥和妹妹可怎么办?还请沈大人帮忙,借我一件赶考。”

第40章 金殿极策(一)

  “荒唐!”

  太后盛怒,前所未有。

  梁珞迦纤细手掌拍过澄金龙柏木高椅扶手,震得在场众人心惊,齐齐躬身行礼道:“太后息怒,国舅大人吉人天相,现禁军已至,必能无碍。”

  梁珞迦用一种冰冷奇异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政事堂议政,包括为首的梅砚山:“国舅?你们的意思是,哀家是为了自己兄长在问责你们办事不力?”

  太后从未用过如此严苛冷硬口气同辅政们说话,众人心下皆惊惧不敢言语,唯独梅砚山无有异色,一如寻常用老迈但清亮的声线娓娓道:“太后,臣等心系圣上,圣上之亲,亦是国之栋梁,臣等受命辅政,不敢不忧。”

  梁珞迦怒极反笑,起身而立,眼中炽光大盛:“梅宰辅,现下出事的不是哀家的兄长,是天子门生。天子门生在天子禁内遭同榜殿试士子刺杀,你难道以为,只是哀家在因私废公寻衅不成?在你眼中,天子的颜面便这样不值一提么?先帝命尔辅政之时,你也这样以为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