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鞘
因为这不只是一名考生祈求帝王垂青,成全自己通天之路求仁之心的手段;而是一个满怀希冀的舅舅,为他的外甥所苦心孤诣的百卉含英之亲厚深情。
梁道玄再磨了回磨,轻轻撂下墨条,自己都没察觉他在多温柔地笑着看这一篇草稿。
而后,他提笔,开始最终抄誊:
“臣对:夫固国当益黎民,兴世当善百业。《书》曰:‘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行此善业,典籍自冲龄及万岁,天下之君,莫不明当。”
很简单,他只要跳出辩论到底怎么对少年皇帝是好的,该亲近谁远离谁这种身份立场,而着眼于更宏观更大的视野,就能会当凌绝顶,找到最适合讨论这个问题的角度。
辅佐圣上治理好国家,那圣上就要明白《尚书》里民为邦本的典故。兴盛治世,以民为先,百业兴则王朝兴,典籍所载哪个皇帝做好此事,无论是冲龄还是暮年,那他就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一个能为人民创造幸福的帝王。这才是少年皇帝要学习的根本,这才是一个皇帝从小要培养的担当。
立论的高度有了,诸多论点要向四方渗透,潜移默化,以柔和的方式呈现理论的强悍不移。
“帝王之学,当在明伦、应典、知民、顺仁、赏罚、惟贤……”
如果说历史给了帝王什么借鉴,那必然是上面这些。吸取教训,要也从这些反面典型入手。
“臣伏读圣策曰:何习以治之道也?当治者,问学日新,淑待天下,纵聪明天锡,亦有骄败毁业之君,纵起难百艰,且德沛纵达,不失明主之青笔留睐……”
圣上的问题是如何学习史书上少年帝王的治世之理,那做皇帝,都要学最新的知识来适应最新的环境。可是有些皇帝,少年时就足以震古烁今,谁想到后来遗臭万年。也有些少年帝王起势时很多困难,不被人看好,但仍然能德治天下,让历史为他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只看谁好谁坏,要以发展的眼光,寻找适合的方法。
梁道玄想了想,既然问题侧重以史为鉴,那他理应加一些对史料的强调:列举古圣贤王和暴虐昏君报菜名实在无有趣味,想来在座者大多都如此砥砺奋言,随波逐流的字句今天就免了吧。
“道业之重,凡帝王者,无不所行踽踽……”
即便列举,也不可生硬,梁道玄斟酌之后,改了之前有周一代文武的部分,表明史书上甭管好的坏的皇帝,他们的使命都是一样的:既要对祖宗基业负责,也要对江山人民尽责。且不论王朝一统江山年代的帝王,春秋战国时期的少年君主,也有可以借鉴砥砺自己的地方。
楚庄王年纪轻轻继位,甚至还曾受过挟持绑架,后来成长中亲政作为,后问鼎中原,位列春秋五霸。最重要的是他主导建设的水利工程,是真正利国利民的事业。
梁道玄写:“决期思之水,而灌云雩之野②,累世之赞,非其年少得聪一鸣惊人,而其励精图治,不问世运,而问苍生。”
用乱世的君主举例,未必说服力更胜一筹,而是可以引出他真正的论点:环境并不能完全决定一个帝王的成长,教育和辅佐才是关键。
“帝之所以为帝,天也,地也,人也,时也……”
问题说皇帝继承江山年龄小经验少,那怎么?难道遇见年纪足够一继位就开始发癫的那些皇帝就好辅佐了么?问题就不存在了么?咱们做臣子的日子就不过了?大家一起去死?这显然不行。乱世中,想求贤达辅佐是难事,但是如今伏惟圣朝统御海宇,天下贤士此时此刻就济济一堂,比乱世时想要励精图治要容易的多。
梁道玄写了一阵例子,觉得差不多够了,按照草稿后部的结构,填充了许多言之有物的内容,让论据膨胀到足以承托论点,给出策问题中的必答内容。
既要从史籍中,从古圣贤王那些有教育意义的例子中寻求答案,也要让皇帝走到现实他所统治的时代里,了解百姓和江山,用发自内心的热爱,去感受那些例子里所饱含的精神和意义,而不是在例子里,寻找最终的答案。
眼睛略微有点辣感。就快写完文章,梁道玄去摸刺痛的额头,原来是伤口又开裂了,似乎里面还有木刺。他忍着疼,拔出小小一片,仍在桌上旁边,拿写有粗稿的纸往额头上按了一会儿,血才止住。
这时,他抬头去看计时的焚香,已然烧至最末。
梁道玄轻轻吸气,结尾他还没有拟出草稿,但书至此时,心怀滔涌,想说得话不必思索,自然而然落笔成章。
他最终诉诸笔端的,是全篇真挚谏言回答的冗长余音:
“臣一介布衣,握笔至此,惟愿陛下明恕。天地苍苍,实生兆民,陛下之心,垂旷苍生之福,陛下冲龄践祚犹如跋山涉川,上时辛,登临之顶,方视万物仰赖,天行之道,述不及焉。臣诚以言冒,请陛下永安。臣谨对。”
细细微风扫过试卷,将墨迹缓缓化干,执礼之人敲鸣玉罄,最后一截香灰落入鼎中。
崇宁二年科举殿试就此结束。
第42章 金殿极策(三)
集英殿有两厢偏殿,东殿宽阔多设座椅花靠,纳光入室多雕栅窗,历届殿试结束后考生均在此处休憩,水饮茶点各色纷繁,名字都讨了口彩,是御膳房次次专做的。
午时早过,天不亮就起来入宫的考生们皆已疲饿,考试时全神贯注恍然不觉,结束后骤然饥肠辘辘各个抓心挠肝。原本都是如此,但这次负责添茶点的太监却发现众考生都围着一人而坐,那人不是旁的,正是当朝太后的哥哥、皇帝的舅舅——梁道玄。
“真不用叫太医吗?这应该不坏什么规矩吧?”
一人看着梁道玄额角和眉骨的渗血,不免胆寒,却也拿不准注意。
“叫个太医,让太监传话的事,我想还不至于……”
此时为避免传递消息,官生隔离,殿内考生没法向引领自己的礼部侍郎程稚卿发问,只能面面相觑。
“你感觉还好吧?”也有人主打一个柔情关心,拿自己的巾帕给梁道玄擦血,没有半点嫌弃。
“吃点东西……”还有人主动传碟递茶。
国舅大人脖子上的勒痕只看一眼就够让人呼吸困难,加上渗血的伤和眼睛里这么久都不怎么消退的红血丝,可想而知方才有多心惊,只是他们还不知是遇刺,以为宫中冷宫看管不严出了纰漏,又或者哪里的宫女发疯坏了宫中规矩。
到底是读书人,此刻纵然好奇,也不是多问的时候,各个嘴巴很紧,关切倒是真的。
能入殿试,即便家境优渥,也免不了寒窗苦读十余年,多少对靠恩荫抄近路的公卿官宦子弟有那么些鄙夷。可梁国舅是一路同他们考过来的,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又是太后的亲哥,要恩荫不是说一句就能走上坦途么?还是熬着考试的艰难,一步步到殿试。甚至还连中两元,教人不得不钦佩。
还有重要一因果:他们这批考生入京参加省试前,大多受了京畿道附近连雨灾的影响,各处滞留徒增花销,多亏太后与圣上垂恩,免去食宿费用,命帝京周边寺庙收容,这才平安顺遂入了殿试考场,如今又成了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若半点不念这份隆恩,实在有辱斯文。
此刻嘘寒问暖,即便有人是好奇,但大多也是出于真意,看看有什么能帮帮太后皇帝的亲人——这位年轻国舅的忙。
梁道玄考完起身离殿那一刻方觉有些头晕,还那绝命一勒的关系,不过走出几步便站得稳了,加上到偏殿多喝了些清茶,歇息一会儿,他已能朝关心自己的同榜们表示感谢:“我还好,多谢诸位关心。太医还是先别叫了。宫中殿试也是头一回遇见这类事,从前没有先例,若是破例,总归是为我,难免惹人非议,非议我也就罢了,非议起我们一榜托大,实在有亏佳誉。”
这样说当然也是怕别人议论他亲妹妹和亲外甥有偏私之嫌,但也同样兼顾了在场之人的颜面。要知道万一有人背后挑理,说一句如果不是国舅爷出事,这些读书人还会这么上心么?说是读圣贤书,结果各个趋炎附势,再加一句前后不靠的“负心皆是读书人”之类,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他这样说,众同榜之人也都明白话中的回护之意,更悦服于梁道玄的心思缜密与修身洁行。
梁道玄的血倒是止住,身体除了脖子是真的痛,其他地方倒没有什么。他一一感谢诸位的关心,环顾一圈,见一给自己递巾帕的蓝衣白面书生正是那日尚书省时,主动谈论高官之明德如春风入沐的那位,他反应还是没有受到伤痛影响,当即起身见礼道:“这位同侪,可否借一步说话,向你打听一人。”
蓝衣进士倒也爽朗,只道:“请。”
二人到殿侧,梁道玄率先自我介绍:“在下姓梁,名道玄,字玄之,敢问同侪如何称呼。”规矩就是这样,即便大家都知道他姓甚名谁,想问人家的名字前,也要自我介绍一番,礼数仍旧不便。
“在下陆春和,字景平,海西道晏州人士。”陆春和似乎有一瞬犹豫,最终还是选定了称呼,“国舅多礼了。”
作为国舅,想不被人看重这份姻亲是不大可能,要为这个纠结,梁道玄也不用和人讲话了。他仍旧保持同榜直接的固有称谓,言辞和神情都十分自然:“陆同侪,有一事我想请教。可否还记得那日在尚书省录名完毕后,你在中道与同乡闲聊,一荔衣考生忽然出现反驳之事?”
大概这事儿过于莫名其妙,陆春和印象很深,只是有些赧然,笑道:“国舅也见着了?实在是……我也是冒失言语,让国舅见笑。那位仁兄与我一道借住在京郊西山的慈定寺,是沧北西道嘉州人士,省试前,我们因言语投契,常常坐而论道讲文,互相提点,故而熟稔些,那日他回去后又找了我,连连道歉,说没有顾及我的颜面,甚是愧疚。我倒没放在心上,我俩也算一笑而过。只是他又告诫我说,他日身在官场,这样冒失的话万不能脱口而出,所言当慎之又慎,天下庙堂最高,登高便要防险,口慎目明,才是为官之道。”
他叹了口气,又道:“我也是惭愧,比他还大上四五岁,白读了这些年书,贸贸然不知天高地厚,竟妄议起朝廷命官,真以为自己即将一步登天,乱了礼法……”
在诸位考生眼中,此次事件是有疯妇作乱,并不知晓梁道玄竟遭人行刺。为避免给同榜带来不必要的焦虑,梁道玄决定还是暂不多说,只诱言道:“那日我不过一听一过,只是今日此人未至,不知有何事会耽搁殿试?”
“不会啊!”陆春和大惊,“蒲兄是与我一道自慈定寺搭乘沙弥师傅的马车入京的,怎么会……”
听到蒲兄两个字,回忆至遇害之时,那刺客言语中的话……
“狗贼!你和你妹妹害死我干爹!今日我就要为他报仇!”
梁道玄无需深思,便猜测到了这位蒲兄的身份。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看见陆春和正焦虑地用目光审视殿内一百余殿试考生,一个个望过去,在最终没有找到熟识之人的面孔后,他整张脸都惨白下去,嗫喏道:“这……这怎么可能?入宫前,我俩还一道领了腰牌……”
“他叫什么?”梁道玄趁机问道。
“蒲安寿……”陆春和反应过来,忙问,“国舅怎知是他缺席殿试?”
梁道玄已收集够自己所需的蛛丝马迹,无意将此事当下便扩扬出去,况且最后查证,或许又是一轮博弈,他想了想道:“此事与今日混乱略有关联,只是我也是考生,未及全貌,若贸然告知,也是流言猜测多于真相,君子不当言之处,还请陆兄见谅。”
陆春和不是咄咄逼人的个性,他担心朋友,又知晓轻重,叮嘱梁道玄保重后,预备离开,走出两步,他复又停下。
“这……还有一事,我也不知当讲不讲……看国舅爷问得郑重,我总觉着是要紧事,若不说,恐会……”
“陆兄可是有什么难处?”
“我只问国舅爷一句话,可是蒲兄牵扯入什么是非了?这……这事还有转圜么?”
梁道玄看着他真挚的眼睛,轻轻摇摇头:“陆兄,明哲保身吧,我读过你省试的文章,脉络轻盈若翩翩盈絮,文辞清丽胜于许多士子百倍,只要陆兄发挥得当,今日定会有个好名次……可这件事,今日我问是问,他日恐有禁军传唤,一样是要说的,我这里你不说便无所谓,待到禁军来问,务必全盘托出。”
梁道玄并不是要吓唬人逼问真相,他说得是有威慑力的实话。他可以不问,早晚会从妹妹口中知道。而禁军查到缺考之人和行刺之人是同一个人时,对于此人来往过密者就未必会好言相劝了。
陆春和不受控制啊了一声,一阵恍惚过后才勉强站定。可他并不愚鲁,终究读了多年的书,心思是明熠的,转念便想的清楚明白:国舅爷受了这么大的伤,话中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蒲寿安的关系,恐是自己这位蒲兄触犯国法……
虽然一时想不清到底是什么缘由让这样一位他入京后颇为亲近的同道惹下这么大麻烦,但他如果说清,会否有些分明的用处?
“国舅,那日自尚书省归来,他像我道歉后,我俩饮了些偷偷带回寺庙的酒,把酒言真心。他说他之所以贸然出言,是为了制止我继续和人谈论这个,只是又不能呵斥,只好如此……”
这样听来,蒲安寿倒像是为朋友用心良苦的莫逆之交。
“他说,他也曾是官宦之家的孩子,可是家中长辈言语不慎,开罪了贵人,最后死得不明不白,他这次说什么也要上进考个官身出来,不是为了扬眉吐气,而是为讨个公道……所以他才见不得我那样冒失言语,走他家长辈的老路……”
说完这些,陆春和仿佛如释重负道:“国舅,蒲兄他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这里面会否有误会?”
梁道玄回忆起自己脖子被勒住的情形,很难同意陆春和这个说法。但不同人看同一个人,总有不同的身份角度,他总不能现下争辩,待到他日,自会有明确分晓,若是此刻他怒骂此人狂悖,也未必就能让陆春和心服口服。于是他只微微笑着说道:“陆兄,我还不是官身,国法的事,我断不得,若是禁军来找我问,我也只有如实相告。”
这话半点错处没有,陆春和心中对梁道玄的公允端正又多了层敬意,颔首告谢,这才略有落魄地离去。
梁道玄心中并没有因这后补的一段话茅塞顿开,反倒更加疑云密布。
既然蒲安寿已决定靠科举做官来讨公道,又为何突然发难?从去尚书省录名到入宫殿试之前,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一朝暴起改变了主意选择极端做法?
是他自己想不通为之,还是有人暗中怂恿?
好多事他都也只能暂待殿试结束,才见分晓,此刻就算他再耳聪目明,也只能等候更多更有价值的信息。
涉及妹妹和外甥的安危,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以忍而终。
……
偏殿总有讨论言议之声,也大多是低语轻谈。但集英殿正殿内,殿试考生的文章正一一由礼部官员朗声诵读,鸣金罄玉的咬字声音伴随出众的文辞,一扫先前等候考毕的沉闷。
但凡入殿试的考生,很难有水平庸碌之辈。省试实在是真实水平的试金石,但凡过了,大多文章颇有见地且文辞过人。
从前倒有自作聪明的主考,为拍马屁,显本朝文风斐然,天下人人可仕,以彰显当时的德宗皇帝澄明大治,硬是放水,给三百七十一人殿试资格。德宗皇帝自然高兴得不行,鉴于他爹是文治武功均彪炳史册的太宗,他总算找到角度来显示自己治理国家的本事不输亲爹,快快乐乐出题,开开心心亲试。
结果到唱卷之时,德宗是越听越脸色越难看,什么阿猫阿狗写得狗屁不通文章,彰显文风德化是必然无望,倒是显得德宗好大喜功上行下效,殿试水平远落祖宗之后。于是他盛怒之下,当场抓来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省试主考,以渎职之罪打了五十大板后羁押。
这件事很有教育意义,总被反复提起。也是自此之后,主考的职责被再次放大:如果有垃圾文章在殿试出现,一篇好说考生发挥失常,超过三篇皇帝不满,那不好意思,五十大板和渎职革职双管齐下,辜负皇帝重托,实乃恶罪之首。
今次殿试似乎王希元王尚书的屁股和乌纱都能保住。
不敢说篇篇文章精彩到难以抉择名次,但至少是百家争鸣鱼跃鸢飞,各有各的文辞风貌,各有各的明理雅论。
梁珞迦在垂幕之后静听,却不发表任何意见,但凡下面请示,她都只平静道:“取士大事,当归诸位股肱,哀家不擅,只听便是。”
其实她心中清楚,要是她点了哪个考生哪个名次,万一是自己哥哥,岂不留把柄给在场这些人?
她是断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尽管她能听懂这些文章,也能分辨其中优次,却也保持得体中允的缄默。
只是梁珞迦跟着诸位大臣听了一半,却觉得哪个文章都有独到之处,却哪个都不像哥哥……倒不是她多了解梁道玄的文辞习惯,而是一来梁道玄文辞本就多变,定然是不会让人轻易看出门道,二来……这几年,她愈发相信他们兄妹之间的血缘有着奇妙的感应,若没有文章触动,想来决计不是。
相比之下,小皇帝姜霖就单纯得多,他满脑子都是在想,这些人在说什么议论什么,他全然听不懂,可是为什么不报名字,他要点舅舅做状元的。
最后,小皇帝听得困了,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礼部的官吏三个一轮,分次来念三名誊录官同步抄写出的殿试文章,让糊名誊录与念诵同步进行,这一流程极大节约了殿试定名次时间,可以保证下午时诸位进士各有所封,风光出宫门于帝京游街接受百姓祝贺。
这一轮三个的文章都很不错,徐照白也不住点头,梅相倒显得很持中,认真听过,与众人商议,暂记一大致位次,之后再宣下个。有些不是很入耳的,因殿试无有落榜,便念到一半就命停止,放去下方,到时候填充三甲往后的名次。
再换过一轮,礼部官吏喝次净水,到他上前时,展卷而读道:“臣对:夫固国当益黎民,兴世当善百业。《书》曰:‘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行此善业,典籍自冲龄及万岁,天下之君,莫不明当……”
众人本有些疲倦,略显迟缓,此言入耳,皆作惊愕,不由屏息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