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鞘
“咱们是听郑师傅的话,他说眼看还要下雨,那山路被水泡了,危房也住不了人,前两日我们刚给附近活着的老人孩子都接到原本书院画出的场地去,这下赶紧搬些木头回去,加固屋棚,防备着山雨。”
“可是定阳王殿下从岳中道请来的郑德元郑师傅?”梁道玄没想到人证就在眼前。
“还有哪个郑师傅?”似乎本地口音让这些人错以为梁道玄是乡亲,该知道这些人人都知晓的事。
那人说完也不再解释,示意脚边二人合抱的粗木,另一个人则已经拿浸过桐油的麻绳递给梁道玄:“你们的马也使唤使唤,省不少力气。这路山雨之前要想活命还是别赶了。”
梁道玄听着乡亲的话,结果麻绳,脑子里想得确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位由广济王引荐至此的郑师傅是那日与定阳王同行的知情人,只要他还健在,真相定能大白。
第76章 形格势禁
山路迂回多盘,抵达山腰平地时,梁道玄的肩早已被粗绳磨破,四肢酸胀犹如硬木,疼得快没了知觉。相比之下冯钰就好得多,到底是禁军大营出来的禁卫,活动活动筋骨,立刻活蹦乱跳,只是他心疼两匹马,来不及歇一歇就到处寻能喂食的草料,安抚本不是驮马的坐骑,做了他们分外的苦工。
梁道玄举目四望,眼前所在的山台地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存在,隐约能听见山中河水溪流穿峡走峪的回响,也有参天树木盘踞,多是鹄雁山常见的榛木、豆杉、刺槐和紫椴,因生在地势高处避免了洪水的侵扰。
这些树经年粗壮,若要就地砍伐,确实不如从山侧往下拉上已断裂的结实滚木更高效。
被运上来的断木正在一个头上包了麻巾的中年男人指挥下,拖去台地地势较低的西侧,由那边六七个妇女掘土半埋,再结绳加固。
“再来一根!快快快,别愣着,今晚上雨就来了!”
那中年人回头正看见张望的梁道玄,不耐烦拍手催促,冯钰听见有点不大乐意,想上前说道两句,却被梁道玄抬手拦住,示意他一起帮忙。
两个人搭上手,这个暂时只有二三十人的避难所顿时多了两个青壮劳力,加上本就堆积了许多建材木料砂石土方,不一会儿,台地西较低那一面已有了堤坝的雏形。中年男人检查拌好的砂浆,命人涂抹到木坝朝外那一面,不忘提醒一句:“夹纻的胚子多塞两层!”
这就是梁道玄的知识盲区了,他天生有着极强的求知欲,立即控制不住凑上去看,那中年人见状拦住道:“你是借住这边的商旅?还是往这来游荡的闲人?你看看这阴着的天,没一会儿就要下雨,恐怕雨势还不小,山路没法走,你只能暂时歇脚在这处,如果闲着两只爪子,就去帮忙搭草棚铺芦子,别晃晃悠悠的。”
因着便服,梁道玄看样子很像无所事事的公子哥,他正想笑着解释,冯钰气急抢先:“我们梁大人是御史的随官!正儿八经的从五品宗正寺少卿!你个工头怎么说话呢?”之后亮出了梁道玄的文牒与禁军的令牌,证明所言非虚。
冯钰是心高气傲的禁军千牛卫,哪见得梁道玄受这个委屈,不平则鸣,梁道玄却在中年人面如图色后笑道:“请问可是郑德元郑师傅?雨势既然紧急,我们先忙完手头的事,之后有些关于定阳王的情况,还得与您细聊。”
郑德元呆呆点头,半晌才道:“你就是那个帮了广济王殿下,连中三元的国舅新少卿大人?我在昭州总是听殿下提起您。”
梁道玄这才发现自己的头衔真是多,相比之下一个从五品的官职实在不算什么,于是他也笑着说道:“职责之内的事。”
这时有人来问要不要在芦棚顶铺一层夹纻布,有雨滴正落在头顶上,乌云压下万般威势,似要再淋一场无情之雨入人间。郑德元四下张望,来不及回应,招呼人去到芦棚下,拿过夹纻,只说来不及了,先这样算了。
这处避难之地的工匠百姓都十分信得过他,纷纷放下工具,钻进早备好的芦棚里,里面的锅烧着水,有人往锅下填柴,锅里加一笸箩一笸箩的榆钱,顿时热气和清香弥漫开来,而雨也渐渐从淅沥到忙急,细密雨帘在人眼前接续不断。
“郑师傅一直在忙,快歇一歇。”
梁道玄帮完了加固,还有正事待办,此刻雨落,郑德元也有喘息的时机,他显然是累了,但还是不放心,去看了眼柴堆是否在受潮的地方,确认无有,才回来行礼道:“梁大人……国舅爷?小的不知道怎么称呼……”
梁道玄想了想,笑道:“就叫我一声梁国舅吧,我没穿官袍,我们一起坐下说说。”
郑德元显然仍是有些手足无措,但在梁道玄的礼让下,还是坐在了同一块石条上。
这石条应是铺垫地基或做台阶之用,梁道玄干脆就此聊起正事:“这石条从下面运抵这里,是为修造书院?”
郑德元点点头:“定阳王殿下说,想在秋日前建好个大概,好赶着冬歇时让人送孩子来读书。这些都是加紧运来的,谁知赶上了山洪……不过也不打紧,石头条条,在磨一磨,回头还能用。”
“这书院是什么时候修建的?”
“大概是年前了,不过我是年后过来的,广济王殿下给了牒文,要我帮忙,我家世受广济王的恩德,自然要亲自跑着一趟。原本定阳王请的工匠,干活手脚不干不净的,从这里往外偷木材桐油,被王爷抓住,从那往后,我就不止管着营造绘图,也会监工巡查。”
或许原本的工匠所偷窃的不只是这些,还会将本地建造的消息告知朱善同与峨州的布商,这才让他们对定阳王如此忌惮。
郑德元看梁道玄沉默思索,笑容也没了,局促地直搓手,鼓起勇气道:“梁国舅大人……这定阳王殿下到底是怎么了?我们好不容易在这里避过洪水,他说急着去看看王妃娘娘,结果人就没有回来……”
“郑师傅,定阳王恐怕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还要你的证言才能昭雪。”梁道玄放缓语气,简单说了说定阳王的冤屈,伴随雷声雨声,郑德元的脸色从为难到愤怒,再到无奈,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梁国舅大人,你是不知道……这书院要修起来,真的很难。”
放眼望去,雨雾中被笼罩的是崎岖狰狞的群山,想来在这里讨生活,确实是不易之事。
“就是因为难,所以定阳王殿下才不想再将此事托付子孙,亲行不怠,却没想招惹了麻烦。”梁道玄也不禁感慨喟叹,“但我来此地,便是走访查证,这里看基构也不像是什么王府花园,郑师傅和工匠百姓都说是书院,那定阳王自然是被冤屈的。”
郑德元抬手指向东南方,说道:“那边本是西陶县城,可能此时已经大半都在淤泥里,定阳王王府就在其中,说难听的,殿下要是想给自己造院子,最先还是得修修老王府,我去过那里,当真是有些破旧,可王爷还是拿群力打算在此间修建书院,我虽是外乡人,但也在峨州待了小半年,知晓本地的境况,王爷所做的才是有利百姓和千秋的事,即便他有一点私心,也不该受人指摘。”
郑德元的口音与本地人截然不同,吐字更接近北威府,梁道玄的老家,因此听起来也格外教人亲切。
梁道玄不去多问,待他自己说清心中所想。
“我来了后听人说,原本王爷有个弟弟,后来生病殁了,那孩子十四五岁,据说脑子灵光得不行,老王爷觉得在家里请先生没得埋没了,给送去外面大书院里读书写字……生病了消息传过来时,人都不在了,没见着家人最后一面,老王爷也因为这个郁郁成疾,听说病得脱了人形。寻了好多大夫方子也不见好。后来也就……”
这些是梁道玄所不知之事。他上任宗正寺时,这位小世子大概已经过世多年,梁道玄看过定阳王一脉的谱系,以为只是普通的病重夭亡,却不知另有悲辛。
郑德元似乎打算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无巨细告知梁道玄,便继续伴着雨声,幽幽讲了下去:“这定阳王殿下,是个火热直肠子,脾气急了些,可办事痛快。我同他说事,有时候也有争执,但回过头,一码是一码,王妃娘娘人也跟仙女一样,长相到脾性,都没的说。营造烫样做出来那天,王爷宴请我到王府去,喝过酒,他哭着说,要是有个书院在咱们本地,他弟弟小世子干嘛要送去那么老远呢?现下他也是要当爹的人了,这才下了决心,倾尽王府之力,也要和原本斗不起的敌人斗一斗。”
郑德元或许不清楚,但梁道玄却心知肚明,这个敌人,只能是峨州本地勾结的官商。
“我一个外人,也是粗人,不懂什么敌人的,只是恩人要我来帮忙,我又有一份手艺,受了定阳王殿下的银子,就要卖力气做实事。我说得都是肺腑之言啊……大人,王爷搞这个书院的事情,是有私心,但您看看这些百姓,都是自愿来帮忙的啊!”
郑德元忽得起身,指给梁道玄看芦棚下躲雨的人。
“咱们做人做事,总要论迹不论心,定阳王殿下的私心,却能一呼百应,解决大家的所求,那怎么能说定阳王殿下是因公废私呢?”
刘王妃和之前在觚关脚下遇见流民所言,加上郑师傅的佐证,可以证明定阳王确实征发了百姓,但是以自己为自己子女所建书院的条件,一方提供劳力,一方减免就读银钱,行成了自愿,不存在抢夺人力的行为,只要郑师傅和在此的百姓愿意作证,即便定阳王行事考虑或有欠妥,但也决不能以因私废公乱行王政等罪名论处。
“我明白师傅的意思了,既然如此,定阳王就是有冤屈在身,我回去定会转达,来日御史徐大人也许会亲至此地,还望郑师傅和百姓直言不讳。”
听过梁道玄的话,郑德元连连点头,似是终于放下了心。
“还有一事。”这是另一个重要的证据,梁道玄必须向本人询问,“郑师傅,那日你们来至此地,是已知有山洪到此避难,还是官府告知山洪已退,所以才至此检查善后?”
说到这个,似乎正中郑师傅的气闷之结,他与其说叹息,不如说是啐骂了一句,而后才自觉失态,向梁道玄拱手解释:“梁国舅大人,你是不知道,咱们这个定阳王殿下,脾气是有多急……咱们这群人现下留在这里,是之前道路不通,上来了下不去,此时又不知外面山下是否水已经退了,暂且留侯,可不是特意上来为避难啊……这也是阴差阳错,要是我们在县里,说不定已经被淹了……我是外地人,老家伊州的,那里一年下不来多少次大雨,后来全家托广济王殿下的福,去了富庶的昭州地界,日子也过得好了,可是昭州一年到头,也就春夏多雨,风调雨顺的,没有个洪水,我如果懂这个,一定死劝定阳王殿下,让他别冒这个风险……哎!”
看得出来郑师傅是真的悔恨,他连叹气带跺脚,梁道玄劝了又劝,才回到正题。
“原本连着下雨那几天,大家都从这里回到县城躲避,有些外头地势低的村子,也给人迁过来暂避。我嘛就一直住在县衙后的馆驿,和王府离得近,方便走动。雨停那天,我正给定阳王看选好掘井的位置,和附近怎么设栏杆之类的纸样,县衙忽然来人说,雨停了,外面的水也退了大半,殿下一听就跳起来,说什么都要立即复工,我本也想劝来着,但实在不清楚地方的情况,以为无事,便跟着来了,其余人也都是一齐叫来的。”
“那个县衙的人,就空口白牙的传话么?”
纵然可以从所有人的讲述中,判断定阳王确实是个有点毛躁的人,但峨州官商勾结积弊多年,他除非是个傻子,否则不会那么轻信官府的消息。
“没!如果这样,我也要长个心眼的!”郑德元一拍大腿,“那人给了王爷一张告令,还说是州府衙门的!说是朝廷赈济的粮草物资都到了,河堤也加固完毕,凌汛势头过了,就要开始预备今年的春耕!没错,我一定没有记错!”
郑德元是正经识字能绘图的工匠翘楚,他既然记住了,就一定是真的。
既然官府的文书上说,河堤加固完毕,那根本不存在挪用人力导致河堤修缮不利决口之事,也就是说,州府衙门的联名上奏弹劾定阳王,是在蒙蔽上听,构陷诬告。
然而,既然是给定阳王的,这个文书想必不是在被水淹了的县城里,就是在定阳王身上。
若在府中,洪水过后自然毁灭,必然无有踪迹。若在身上,定阳王经过抓捕搜身和软禁,告令早就被州府衙门朱善同一伙销毁去了,哪还会留给他作决定性的证据?
出于下意识,纵然这样失落地想了,可梁道玄开始开口问道:“那官府文书现下可还有踪迹?”
然后,他就睁大眼睛,看着郑德元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叠作四方的皱巴巴的纸。
“做我们这行的……带字的东西就不兴乱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得上不是……”
郑德元交出来时,还有些不大好意思。
梁道玄激动的人都要抖起来,飞快展开,果然上面题头便是州府衙门告令,内容言简意赅:洪水已退,道路复通,河堤既已修葺完毕,无需再用人力,春耕即行,麻池蓄水。
末尾是日期与州府衙门的朱红大印。
因激动,梁道玄一巴掌拍在郑师傅后背上,郑师傅浑身腱子肉,结实得很,梁道玄回过神,手掌疼的发烫。
但他还是高兴,只道:“多亏师傅细心,您才是定阳王的大恩人。”
郑德元被这样直白夸赞,面皮发烫,最后苦笑:“恩人不恩人的,我说不上,但要是殿下能听听劝,别再跟牛一样倔死个人,我就烧高香了……百姓的孩子早点能到这里读书,我也算没有辜负广济王殿下的恩德。”
可是雨越下越大,梁道玄看向芦棚外,地上已有积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下山。
“梁国舅大人,你再等等看,现下再急,也没法走啊!”
急性子的定阳王显然给郑德元留下了心理阴影。看梁道玄本舒展的眉毛因天色阴雨绵绵而再度拧到一起,郑德元担心他冒雨出行,急忙好言相劝。
“我等雨停再下山。郑师傅也随我一道回去,这里暂时先不要开工,洪水退后,还有生还的,暂时给他们迁过来安置,我会让御史大人给这里调拨粮食的。”梁道玄心中早已有了安排。
郑德元笑着点头,松了口气,忽然有雨滴坠入芦棚,正落在他额头上。
雨势太急,临时搭建的避难棚顶不足以支撑下去。
郑德元却半点也没有慌乱,他先让梁道玄去别的地方坐着,披上蓑衣,扯出块显得有些僵硬的布,自己搭架子预备到棚顶上去,冯钰见状忙搭把手扶着梯子,待郑德元再度下来时,除了浑身湿透外,芦棚的漏处也不再滴雨。
梁道玄没有干坐着发愣,而是帮忙端一碗热热的榆钱汤,给淋湿的郑师傅驱寒,又让他到锅旁边落座,稍稍烤干衣衫,避免失温。
“郑师傅,这是什么布料这么好用?是做船帆的大布吗?”
据梁道玄的见闻,这是他唯一知道防水的布料。
郑师傅听罢大笑不止,从一旁拿过一个布口袋,看似麻袋,却和方才那块填补的布料一样显得格外僵硬,他递给梁道玄:“梁国舅大人看看,这叫夹纻胎布,是给庙里菩萨造像塑身用的,塑成泥胎后,用这种防水的布厚厚顺轮廓叠一层,再上生漆灰,取下来就是硬的胎子。这种塑像轻便,省银子,乡下地方多见,您是贵人,都是拜的金佛金菩萨,不懂也是正常。”
夹纻布料手感非常粗糙,似乎有天然的胶状物在布料细密的空洞之间填补,保证了苎麻纤维的手感与本色,增硬质地,外表有些湿润仍然内里保持着干燥。
“这东西也是峨州本地产的?”梁道玄觉得这东西如果推广开来,却是一门好生意。
“可不是么!”郑师傅道,“这里的苎麻,是我见过最好的,家家户户都在种。可是就一点不好。”
“哪里不好呢?”
“这里的苎麻地倒是老百姓的,可沤麻的麻池却都属于官府和布商,要在他们的池子里沤麻,不是要交银子,就是要之后卖麻给他们……”
郑师傅说至此处,忽得压低声音,凑近前来:“所以,定阳王殿下才让我在附近勘察,明着是看哪处土质适合挖井,实际上是看能不能挖几个麻池出来。这书院不止要教读书识字,谁家女孩儿也能在这里学纺织,上了年纪的也能学些种麻的本事,能方便百姓的事,定阳王殿下想得是很周到。我是不大懂这个,按吩咐行事,可是,估计是这事儿走漏了风声,得罪了人……”
郑德元没有继续说下去。
梁道玄收起夹纻布和证据,正欲再问细节,忽听有人大喊:“不好!旁边山溪涨水了!”
郑德元一听便冲到雨中,趴在西侧加固过的木椽上往下看,梁道玄也不顾大雨,跟上去一并探头。
果不其然,山溪原是汇入山下慈鹿江的支流,因凌汛漫滩后,阔了几倍径流,凌汛退去,滩涂却都冲得平坦了,这时遇见滂沱大雨,只下了这么一会儿,就涨水上来,几乎要淹到郑德元先前加固的木堤一半去。
众人皆惊惧不已。
郑德元也是没有办法,他本是旱地内陆人士,不善治水之道,事前看地形觉得哪处欠缺提前防备的眼光还是有的,但要他这时指挥坐镇实在是强人所难。
“大家听我说,先不要慌,有麻绳的,取来绳子!带着泥铲!”梁道玄这时站出来在雨幕中大喊,“给沙土堆在木坝后,其余人绳子系在腰上,我们爬到上游,挖掘开山溪前面的水道,保住这里!”
堵不如疏,梁道玄也是曾经在游历时于南地见过防备山体滑坡和泥石流的乡亲行事,才在这时猛然激起回忆。
这些溪流多是在雨中径流激增,下山途中逐渐汇流,导致山洪。在还未形成严重的湍急水势前,如果能在上游多挖开些疏泄的口子,就能分散水流,减缓水势。
梁道玄说过话,众人还在面面相觑,郑师傅拍几下手大喊:“还不快去!听梁大人的吩咐!”
众人这才如梦方醒,几个青壮男子都腰系麻绳,和梁道玄与冯钰一道反朝山上走去。
在梁道玄的吩咐下,众人将绳子一头系在腰间,一头系在可靠的粗壮树木上,梁道玄拽了拽自己的绳索,足够结实,率先往下落了几步,见这里溪水只是激流但未有大势,才挥铲而落。
其余人一道行事,不一会儿,山溪源头的水流就被掘开几道口子,往下的水势大缓。
郑德元没有跟上来,他要确认加固堤坝,在看见原本快涨至堤坝一半的水全然落下去后,他才朝着山上大喊:“国舅大人!可以了!快回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