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外戚再次伟大 第87章

作者:乌鞘 标签: 爽文 科举 逆袭 正剧 穿越重生

  “是,他舅家不大不小有个官做,但好像不够品级,我们私下以为,是沈大人给他疏通了关系,让他去了国子监,要去国子监,可得有些来头,但好像……好像又不是?其他我就不清楚了。”

  辛明安说得嗓子有些干涩,一旁的姐姐慈爱地递来一杯茶,施施然行礼接道:“大人,爹,我与几个素日玩得来的小姐妹处,听过一些,就怕细枝末节,又是宅内琐事,不知应讲不讲。”

  “你口齿比你弟弟强,你知道什么说就是了。”辛百吉知道女儿平常也和几家交好的宦官养女作伴,又信得过女儿的见识,催她说下去。

  梁道玄也点头笑道:“不妨事,都听听看。”

  辛明乐这才开口:“这个沈玉良,我曾听人提及,也是托关系找上门,起初我闺中好友家还以为是提亲上门,毕竟此人也是一表人才,谈吐得宜,又暗示自己是沈大人的亲眷。谁知,沈玉良是来托请见沈大人一面,并非姻亲往来,就像父亲所言,如今内侍省中人,谁又敢在沈大人眼皮下造次?于是都回绝了,但这也是有日子的事情,并非眼前,我也只是一听一过。”

  “这小子为什么这么着急?”辛百吉听了都皱起眉头,“看着挺稳当的孩子,竟如此操切?”

  不断地找人寻亲,牵线搭桥,就为了见沈宜一面,四处托请,想来沈宜已经知晓,却仍旧不闻不问。

  沈玉良这么急切,究竟是他自己急于找到靠山,还是他家人迫不及待,要借着他搭上沈宜的关系?

  梁道玄一时不能明辨。

  但这次问话,却是收获颇丰。

  辛明安还给了梁道玄沈玉良舅家的姓名官职,又告知了几个熟识的朋友,可以继续盘问。

  待到梁道玄和辛百吉出门预备回行宫的路上,辛百吉才道:“其实该是我那小子跑这趟腿,去到国舅面前如实禀告。可行宫规矩大,不能妄为,我一个宦官,养子养女没有资格随驾,要是让人看见了,没得再给国舅添麻烦。所以只能叨扰国舅亲自来这一趟,还破费了,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想到他临走前让两个孩子纷纷给自己磕头,梁道玄能理解,谁不想给孩子找个大树好乘凉,他虽然不比梅宰执,但这些年气候已成,不敢说别的,公卿宗室的头把交椅却是担得起,又和辛公公是真心实意经风经雨的交好,自然答允照拂。

  “我那儿子虽毛毛躁躁的不大经事,但女儿懂事乖巧,原本太监的养女,多是送去哪个高门给人家做个侍妾,这孩子如此贴心,我如何舍得?给她寻了一门本地往来巫岭贩茶的殷实人家,好好嫁人,好好过日子,可别被我这残缺之人连累了。”

  闲话家常,梁道玄也是为人父的,抛却烦恼之事,不免要细问关心:“那家人怎样?你未来女婿人品如何?可能托付?”

  提起女儿婚事,辛百吉眉间都带了春风,笑声跟着语调一并上扬:“挺好的,人家世代经商,后生管教的比咱们国子监好多纨绔要好百倍,规矩可严了,我托媒人相看了好几次,又让两个小的见见面,都点头了才应下,也是了却我一桩心事啊……这儿子倒是不着急,往后国舅你见了好的,替我思量思量我家小子配不配得上。”

  梁道玄懂得这是恳切的请托,他和辛百吉的交情,自然要答应,于是应允下来。

  辛百吉十分畅意,不免有些感慨,直道出心里话来:“这女儿嫁男人,不说嫁个有本事的,老实本分也成啊……就怕遇见像沈大人亲爹这般货色,真是一辈子带着孩子都要赔进去,哎……”

  说完,他忽觉不妥,赶忙去看梁道玄脸色,见对方笑意未退,也知自己多心,哑然失笑,索性说了出来:“我真是该死,当着国舅爷面说这个。”

  “没事的辛公公,我爹什么样子,我家里人都是指着鼻子直接骂,你算我半个家人,孩子都喊我一声世叔,也能骂的。”梁道玄知道辛百吉是怕自己因身世而多心,“不瞒你说,我方才还在想,要是我爹活着,估计和沈大人的亲爹还是挺有共同语言的,这点上,我对沈大人,也多少算有些感同身受了。”

第107章 起承转合(三)

  沈宜是个值得拉拢的对象。

  梁道玄回行宫路上如是想。

  且不说他天然和妹妹是一条战线,加上对外甥也算尽心竭力,单就如今的形式,未必梅砚山私下没有递过橄榄枝。

  梁道玄对沈宜没有任何意见,也没有任何超出意见以外的交情,这人有些让他忌惮,可说到底,人家也没干什么有损自己一家利益的事,反而为妹妹提供了许多宫外的情报。单就工作能力,梁道玄还是肯定多于怀疑的。

  只寄希望于感情拉拢实在没有说服力,最低限度也要表现出诚意来。

  如果是自己……想到当年从未见过面同父异母的妹妹找上门来时的情景,梁道玄的第一反应也是思索利弊,为自己和家人找到最合适的应对,而不是上来就血肉情深兄友弟恭。

  那么,大概这些年,沈宜已经考察完毕,看来得出的结论,并不如自己兄妹那么和谐。

  于是梁道玄有了应对此事一个初步的答案,只是他觉得这事不好瞒着妹妹,总要先知会一声,听听她的想法。

  相比沈宜,徐照白的举动更让他烦乱。

  徐照白透露此事,是示好?

  梁道玄知道自己还算聪明,但蒙眼瞎猜别人的意图,还是深不可测之人之心,他觉得自己还没神到这个地步。

  可是,仅仅凭借利益作为驱动力来思考徐照白行事的因果,他大致做出了一个猜想:或许梅砚山的某些举动,徐照白并不赞同,但他一不能忤逆恩师,二不能造反上峰,三更不能背叛自己的势力,干脆暗中透露些消息给自己,而后之事,全赖自己水平,查出多少就是多少的警醒,跟他是没有半点关系。

  这才像是徐照白会做出的事情。

  但是,又是什么,让徐照白不得已而为之呢?

  水闸缓缓向两侧洞开,发出喑哑的响声,漕船经过此处静水,桨声阵阵,搅动水流不绝如缕,船不知不觉踩着夕阳最后的金橙抵达行宫前扎营的驻地,梁道玄让辛百吉先回宫中,自己则饶了个路。

  因这次考选特例,国子监随行的官员、师范和学生数目可观,鸿胪寺单独预备下一处庭院,好让学生不必耽误功课,也能及时请师范斧正文章,好在内选之考试上近水楼台先得月。

  有些考生并非国子监内的学生,这就形成了门生之争,梁道玄看在眼里,却没有说破,多少知道一直以来官学和私学始终较劲,如果这种形式的考试可以保持良性竞争,他也乐意做这个没有那么坏的坏人。

  夕阳垂金,运河碎波,临时的国子学里头正往外走出三两学生,他们都是官宦人家的孩子,各家均有车马接送,只是有些人喜上眉梢,有些垂眉耷眼,再一看,原来是宫中来人,不知是否发下了文书,告知此次考举成绩,学生才如此异样。

  梁道玄来此是想见见这位沈玉良,没想到撞上宣旨的队伍,不过这时候散场了,应当已是宣毕,再往里走,还未见人影,就听见高亢的声音传出。

  “这不公正!”

  听起来是个刚变声没多久的男孩子,沙哑干涩的嗓音伴着高亢的音调,听着格外刺耳,定睛一看,今日来宣旨的竟是宋福民。

  而站在他对面的,梁道玄稍加回忆再结合者似曾相识的面容,不难猜想正是沈玉良。

  “公正不公正,自有上听裁夺,我只来宣旨,不为答疑,你再拦着我,便是不敬。”

  宋福民没有半点要和眼前孩子废话解释的意思,强调与脸色都是一样冷漠。

  “我要见沈公公!”沈玉良面红耳赤,横出一只手臂,挡住宋福民和身后随伴小太监的路。

  宋福民眯着眼睛冷声道:“沈大人如果要见你,自会有传召,无有,便是不见。你一直以来百般纠缠,大人的沉默便是回应。”

  沈玉良略比沈宜肤色健康,脸型眉眼并不很相似,但细看之下,确实能感觉出二人血缘的模棱两可,这时他似乎已被激怒,硬生生道:“当年太后认回自己兄长,京中不是传为佳话么?到了哥哥这里,就是铁石心肠不成?”

  宋福民的大胆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梁道玄就轻轻咳嗽一声,惊得众人看过来,均是一震,而他缓步上前,背起手、笑吟吟:“好巧,这里面还有我的事儿?”

  “跪下!”宋福民回过神,勒令沈玉良,两边的太监闻听,也不等惊惧之中的沈玉良自己反应过来,上前去左右相押,将他按跪在地。

  好在这个时候,行宫国子学内已经无有几人,有几个师范正预备出来,见这样的情形,都知道是麻烦来了,赶忙回避。

  梁道玄摆摆手,示意太监松手,让沈玉良站起身来,打量他两眼道:“什么佳话,我也听听,好像京中我的佳话有点多,哪个是哪个我都分不清了。”

  他眼睛和嘴角微弯,眉毛却不动,这样看人有笑里藏威的可怖,沈玉良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唯有浑身战栗,口不能言。

  “不过我家小妹来找我时,是为了先帝的遗命和当今圣上的来日,可是好像,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呀?”梁道玄看着沈玉良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谁让你出来找沈大人,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是梁国舅的话,为了孩子求人上门,从不丢人,但谁还不曾经是个孩子呢?”

  他的话里隐隐含有过去沈宜遭遇,宋福民与其他太监倒是一头雾水似是不知,可沈玉良却变了变脸色。

  和这种孩子过招,实在没有成就感。沈宜的遭遇,显然沈玉良知情,如此仍旧为之,想来是家人作孽。

  这就有意思了。

  梁道玄吓唬完孩子,让他赶紧爱去哪去哪,这时宋福民也回过神,恭敬道:“多谢大人解围。”

  每次见宋福民,梁道玄的心境都十分复杂,今次也不例外:“是我多管闲事了,你是沈大人的得力属下,自有分寸,如果不是提及了我与太后,我自不必出来应声。”

  梁道玄解释了自己出来的原因,又道:“回去一五一十告知沈大人,无需替我回言。”

  宋福民恭敬颔首称是。

  ……

  “他竟这样说?”

  晚些时候,梁珞迦亲耳听兄长复述今日之事,不免惊愕又恼然。

  “说就说了,大概是被逼的一时情急,我也警告过,你别生气。和咱们兄妹俩的事儿不挨着,旁人未必就是这么议论的。有几家人的爹做别人父亲做成这个德性的?只有有心的才会拿你我之事过心。”

  哄走了三个孩子,梁道玄让柯云璧带着一道去行宫花园里,自己则和妹妹叙谈,只是梁珞迦如此愠怒,免不了要好言宽慰。

  虽然他也不怎么喜欢沈玉良那个尖锐且理所应当的语气。

  “这确实是不一样的,沈大人这个弟弟,若论学识,也算国子学里的翘楚,可论心迹,其心可诛。”

  “这也太严重了……”梁道玄看着妹妹寒霜一般的面容,笑道,“他说你是大不敬,但你如果事后计较,会让人多言置喙,于你如今好不容易树起来的高阁之形,未免有些相冲。”

  “不是为了这个。”梁珞迦难得在兄长面前如此语气坚定,“哥哥,你和沈宜,你们是被求的那个,自然不知这上门求人相认之人的心之所想。”

  一看提起了陈年旧事,梁道玄也不想让妹妹钻牛角尖,往前凑凑温言缓和:“这怎么能说到一处去?就算心意一致,个人有个人的脾性,你又不是他,犯不着这么说自己。”坐在妹妹这个位置上,烦心事多,疑心事也多,能分担的梁道玄自然会为妹妹分担一二,所以有些事若要过心太甚,也是为难自己。

  梁珞迦一直很受用哥哥安慰自己,在旁人面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可是有兄长一路同行,她又是有家人作坚盾的小妹,但这一次,她没有半点迂回,盯着梁道玄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那我要问哥哥一句,假如当初我不是命蒲公公私下上门求访,而是先下一道懿旨,敲锣打鼓封你做侯,就如同这沈玉良架起沈宜一样,你会怎想?”

  这话说得好厉害,梁道玄先前确实没有这样想过,他愣了半晌,听梁珞迦一声叹息又道:“当初,我知道帝京这边是龙潭虎穴,也知道父亲对不住哥哥,拖你下水,实乃我独木难支的自私之求请,你若不应,是你本该,而不是我之错。这样的心境下,我才暗中使人去往告知,这样你如果拒绝,一来两边都有台阶下,二来也没有拿外人言语和注目胁迫的意思,你不必受制于次……”

  梁珞迦再想这事儿,仍是有些内疚,梁道玄入京这些年,虽也算得展所才一飞冲天,但人家乐意过的日子,却原本未必如此。尤其是那几次危险,次次要命,今日再思,即便兄妹手足之前胜过幼时相伴相携,她仍感怀惭愧,深觉当日自己多强人所难。

  “所以,沈玉良一次次与外人交谈暗示,以自己弟弟的身份示人,使得人尽皆知二人的手足干系,为的就是将来有一日强逼沈宜认亲时,好占有舆言先机,这样一来,沈宜想拒绝便是发迹后六亲不认,薄情无义之名,岂不昭然若揭?这就是不顾他人意愿的胁迫。哥哥是被求的,哪懂这个?也只有我只听你说一次,就能明白他的个中心思!这样坏了心肠的人,我儿子断不能留在身边做伴读,就算他圣贤书读出了状元,也不许入宫。”

第108章 独出机杼

  小皇帝姜霖最近读书劲头很积极,原因是他看了众位考生的考卷后,在自尊心的驱使下,认为不能自己这个做皇帝的读书让伴读比下去,于是疯玩的时辰少了,闷头读书的占了大半日。

  王希元王师傅感动极了,他不能握着家长太后的手表示这次考试办得真值,但可以握着另一个实际意义上小皇帝家长梁道玄的手,感慨万千:“原本我也以为是劳民伤财之举,谁知若能督促陛下奋勤精业,简直一本万利。”

  王师傅一直以来最不满的,就是小皇帝坐不住好动的毛病,虽然他读书算是用功,在帝王小孩中,也不算顽劣,可一听到外面的鸟叫和声响,姜霖就容易分神,这些自然而然之事,比书本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梁道玄曾经表示,只要孩子没有活泼到去御驾亲征白给,那就不算活泼,孩子对动手能力的热爱没有引发他成为木匠等手艺人,那也不要过分制止,需知过犹不及。太后倒是挺喜欢孩子活泼一点,宫中太过死气沉沉,所谓皇帝,一生于禁内执掌天下,要是个性再阴暗一些,实在太过可怖。

  但她也有忧虑,帝王之心术,若无深沉之境,防人之心,该驭四海何?

  在梁珞迦心中,哥哥是最优秀的平衡者,一方面梁道玄心深似海,搞阴谋弄权术,无一不精,另方面,哥哥想得开活得宽,上班勾心斗角,下班吃嘛嘛香,孝顺长辈,疼爱老婆,陪伴孩子,一样不落。

  要是儿子能活成这样,梁珞迦觉得自己的教育才算成功。

  于是她经常拜托梁道玄来带着姜霖偶尔读书和游玩,希望这份内外兼修能传承下来。

  梁道玄很喜欢小外甥姜霖。

  抛开血缘,要是让他见了这样的小孩子,他也要说一句真是可爱。

  姜霖活泼玩笑时有种松弛的愉悦,总能感染你一并投入,就连苦大仇深的王希元在致仕后专心教导皇帝,也多了笑容人也活力许多。这是常人难有的一种感染力,梁道玄希望它能变作向心力,最终使得姜霖获益终身。

  在得知小外甥埋头苦读后,他正要问问之前布置的不是课业的课业,选了个清闲的午后,暂时搁置了其他事务,一个人来了行宫中皇帝读书的琼林山堂。

  今日正巧是休沐的日子,皇帝也不必读书,可姜霖仍在此处埋首,远远的,除了山中鸟鸣,亦能听得见偶尔的诵读之声。

  在短促的停顿后,梁道玄听见小外甥问道:“这个字仿佛有好几种衍义,训诂之课似乎讲过。”

  不知是否是在自言自语。

  很快,一个回应的声音揭晓了答案。

  “陛下,‘谓督不忘’,实则是‘笃’,周天子颂诉管仲之德行,前后文义在,应是笃实恩厚的意思。”

  这是沈宜的声音。

  根据他们的对话,姜霖在读的,应是《左传》。

  沈宜从前是读过书的,宫中内侍省也有专门训导小太监识字精进的地方,可是这样艰深到字的解读,沈宜仍然能承顺启口,烂熟于心,可见其才非一般庸碌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