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胡荣胜也笑,“你就编排我吧。”
今越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叙旧,胡荣胜这几年过得不太好,他跟康永新一样也是一直未婚,康永新是因为妹妹的身体一直不愿找,而他是什么原因就不知道了,按理来说他外貌英俊,甚至有点儒雅气质在身上,应该不难找才对。
“你还在找吗?要不还是先缓缓,先工作吧,师兄要是不嫌弃的话,我那里还需要招一名实验员,你来吧。”康永新顿了顿,“就是没有正式工名额,只能按临时工进去。”
胡荣胜点点头,“好,多的话咱也不说了,我现在确实走到了难处。”
今越听了一会儿,俩人的话题很快转到她和胡奶奶身上,尤其是今越给康玉琼治病,都夸她年少有为。
今越不好意思,“您二位可别夸我了,我也就是装神弄鬼,吓唬吓唬康阿姨罢了。”真正的通便,并不是多难的事。
“那也是胆识过人。”毕竟这年头敢干装神弄鬼的事,她胆子也够大的。
“小舒同志谦虚了,永新说你上次研发的胃升液效果不错,目前在各大医院很受欢迎,还销售到外省去了。”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今越请他们下馆子,她以后做事很需要这些专业技术人才,能维持良好的关系很重要。
“别了,你的心意我和师兄心领了,但让你去看着我俩糟老头子喝酒多没意思。”康永新搂住胡荣胜,“师兄今天也算认识今越了,她是玉琼的救命恩人,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今越要是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你可得给我面子。”
胡荣胜郑重答应,今越也就只能撤了,回去顺道去找喜添贵子的小李哥一趟,明天想跟他老丈人李屠户订点肉,最近想改善伙食了。
李屠户一见她,立马高兴得送她几根排骨,“拿回去吃,没什么肉,就是炖个汤有味道。”
今越不要,要给他钱。
李屠户虎背熊腰,声如洪钟:“可别,上次我家小孙子烫伤,还是你给帮忙处理的,要是上医院这得花不少钱呢,都够买多少肉了,这几根排骨也是厂里的福利,没花钱的。”
今越推辞不过,只得收下,顺道再去找二哥买两个大萝卜,回家让老妈炖个排骨萝卜汤。
她记得胡奶奶爱喝萝卜汤,等萝卜炖得软烂烂的,入口即化,今越赶紧舀了一缸子连汤带水的给送槐树胡同去。
老太太最近的精气神越发差了,白天基本都在睡觉,晚上却又睡不着,今越说给她开点药调理一下,她不乐意,说油尽灯枯就是这样的,临死还要喝药——她不想自己的嘴巴受罪。
是的,骄傲了一辈子的胡佩仪女士,不想喝苦苦的药,今越也不戳破她,就尽量给送点好消化的东西来。她知道,街道办已经在讨论等老太太去世后,她这套房子怎么处置了。
也不能说牛主任他们不厚道,毕竟胡家确实没后人了,与其便宜那些三杆子打不着的白眼狼亲戚,给街道办做办公地点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将来也算为民服务了。
送完汤回家,她心情还有点闷闷的,吃饭也不怎么香的样子。忽然,舒文晏骑着自行车哐当哐当的来到大门口,扯着嗓子喊。
“爸,老二在家吗?”
舒文明仰躺着没个正形,“就说我不在,这个点儿来,肯定没好事。”
舒老师也不大想搭理,正想随便打发,外头又说:“来搬西瓜,我一个人不好拿。”
舒文明一个鲤鱼打挺跳,“西瓜?”
是的,抠门成精的舒文晏居然给大家伙带了三个大西瓜回来,绑在自行车上用旧棉絮垫着颠了一路,有一个都颠裂了。
“哎哟喂,赶紧的,裂了裂了,快拿个盆来。”
赵婉秋赶紧捧着盆出去,十多斤的大西瓜从中间裂出一条缝,红红的西瓜水流出来,“真可惜,这么熟的瓜,得多甜啊。”
拿菜刀顺着裂纹轻轻一撬,“咔嚓”一声脆响,西瓜一分为二,露出里面鲜红的果肉,沙沙的,点缀着几颗黑黝黝的籽儿,让人垂涎欲滴。
熟透的西瓜好像都不用切,随便掰成几块,舒家人每人抱着碗大一块呲溜啃,邻居们看得直咽口水。
这时节的西瓜其实并不贵了,书城市周边的土地又特别适合种西瓜,大街上随处可见自己来卖西瓜的村民,打办的人也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外面买真的比在商店买便宜。
但像舒文晏这样一口气买三大个的,大家还没见过。
“哟,文晏咋这么阔,发了?”
“嗐,都拿一样工资,哪能发啊,是单位发的,发了五个,老丈人那边一个,再给我爸和阿姨送三个过来,这边人多嘛。”
“哟呵,文晏最近可真孝顺,总往老屋跑,拿这么多东西过来你媳妇儿知道不?”
“还真是我媳妇儿让我送来的,她记挂着我爸和赵阿姨,怎么大妈你家儿媳妇不让儿子孝敬你们吗?”
大妈干笑两声,心说这一个个的嘴巴可真厉害,她只当没听见呗。
大西瓜又沙又甜,水巨多,今越一口气吃了四大块,感觉肚子都鼓起来了,这才恋恋不舍的停下,“大哥你们单位福利这么好?”
“还行吧,这是我们书记去考察的时候,看见成片的西瓜田,社员说现在没公司去乡下收了,他们也卖不出去,发愁着呢,我们书记人好,就说自掏腰包,买了给咱们当福利,每人发五个。”
舒老师听得连连点头,“你将来要是当领导了,就得当这样的好领导,随时把群众的难处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舒文晏居然一反常态的没有大放厥词,而只是笑笑,今越和舒文明对视一眼,心说大哥这是转性了?再仔细看吧,他身上的气质似乎也有点不一样了,以前吧,说难听点是有点油腻,但现在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了。
兄妹俩再对视一眼,天哪,他们对大哥的要求居然这么低的吗?只要正常就行!
“是我以前把事情想得太天真了,觉得只要能当官,就是死我也值得了,可现在进去之后,看看那些领导,越大的领导责任越重,我看他们为人处世的态度,干工作的能力,再看看自己,除了会写点文章,差远喽。”
“知道自己不足就好,反正咱也不图什么飞黄腾达,好好发挥你的专长,写材料就写材料,这也是为国家为人民做贡献。”
舒文晏肃着脸点头,又说起萌萌芽芽的趣事,这俩小丫头现在会笑了,只要大人冲她们笑一下,两小只就“吱吱咯咯”笑个不停,很是可爱。
几人正啃着西瓜,舒文韵回来了,见一大家子笑意盈盈的,只有她刚从医院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而那些笑声在她进家门的时候,还停下了,这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是敏感还是怎么回事,居然又有点微妙起来。
所有人都越来越喜欢今越了。
她其实也是这样的,但今越不爱搭理她。
舒今越可没工夫猜她怎么想的,“大哥,说起这个我得批评你两句,孙大龙家那么困难,人家也是好心帮忙,几乎没赚你什么钱,你怎么能克扣人家的工钱?”
舒文晏一头雾水,“啥克扣工钱?”
今越丢给他一个“你还跟我装”的眼神,“萌萌芽芽的婴儿床,当时说好的十块钱,你怎么临时变卦只付九块?你这么做可是明晃晃的不讲信用,当时是大嫂说好的十块,你要嫌贵你一开始就不同意就行,怎么人家东西做好都让你用上了,你临时变卦。”
其他人听着也不赞成,刚还说老大变了,现在看来还是那尿性。
“不是,我哪里不讲信用了我,这家里里外外啥事不是你大嫂做主,她说要做我也没说不同意啊……诶等等,什么九块,我明明给了十块的,谁跟你说只有九块?”
舒文晏也急了,脸有点红,是委屈的。
他从小到大脸皮都厚,尤其参加工作后更是比城墙都厚,现在居然被人冤枉成这样,比去年冤枉他“不行”还让他委屈!
今越本来还想呛他几句,看他那委屈的怂样,也疑惑起来:“可前几天我遇到孙大龙,他说的是九块啊。”
“真的是十块,两张五块的整票,我亲自交到钱大妈手里的,就两张纸币我还能数错不成?”
一直没说话的赵婉秋忽然皱起眉头,“会不会是钱大妈……”
所有人看过来,“你们别不信啊,我们家上次丢了七个鸡蛋,后来你们赵大妈发现她家春花坐月子吃鸡蛋,蛋壳还没扔呢,这事不确定,我也没说出去,但工钱的事,文晏和孙大龙都没说谎的话,肯定就是中间人的问题。”
众人一时无声,主要是钱大妈在大院里太没存在感了,虽然不像赵大妈那样跟他们家关系好,但也没听说做过什么坏事,传过什么坏话,就一平平无奇的社恐老大妈,居然干这种事?
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啊。
舒文晏委屈坏了,“那不行,我得去找她对质,不能让我背这黑锅!”
说着就冲出去,大家都没拉住,当然也没必要拉,这种涉及钱财的事哪怕是一分钱,都要弄清楚,这是舒家人的特质。
要是舒文明他们还真担心他会跟人吵起来,但舒文晏那是老油条,最是知道怎么委婉怎么拐弯的,大家都不担心。
“今越你来一下。”
今越不知道舒文韵又要卖什么药,跟她到房间里去。
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包,“本来去年你和二哥买房子就该还你的,但那时候我实在是拿不出什么钱,又忙着考试,这二百你先拿着。”
以她现在每个月38块半的工资,除掉上交的伙食费,有时候值班在医院的伙食费,同事朋友之间人情往来,以及换季衣服,擦脸的雪花膏,一年多能攒下二百已经是她全部积蓄了!
这还是得非常节省的前提下,反正今越做不到。
要说不触动是不可能的,但舒今越还是收下了,她想到自己上辈子的遭遇,确实是她害的,明明赵婉秋的工作就是她的,舒文韵都能心安理得的接着,这钱她为什么不能心安理得的拿着?
再说钱也是她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要补偿给自己的,她把好人做了,自己要是不收,别人可不会夸她,只会说她草包。
接过钱,姐妹俩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忽然后院吵嚷起来,要说吵架应该也不是,就呜呜咽咽的,像压抑的哭声。
姐俩连忙来到父母那屋,就见大哥正垂头丧气的坐着。
“这是去找钱大妈对质对输了?”
舒文晏抬头看今越一眼,“不是。”
“那你垂头丧气干嘛,后面怎么闹起来了?”
舒文晏唉声叹气,“我一去问,钱大妈就认了,她说她也是没办法,还给我说她们家的困难,我这还怎么说,只说她就是再困难也别干这种两头通吃的事,搞得我里外不是人,正好被钱春花听见,母女俩就争执起来。”
钱春花批评她妈,说她不厚道,钱大妈就呜呜咽咽的哭起来,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春花和妞妞。
妞妞这么小,一口奶粉没喝过,全是吃的米糊糊,就这米糊糊还是钱大妈上山采草药,攒了大半年,东拼西凑才换来五斤白米,每天抓一丢丢,舂得细细的再煮,大人是一口不舍得尝的。
“我舒文晏自诩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但……钱家这情况,我也不好再跟她理论。”
大家沉默。
倒是舒文明冷哼一声,“别是这母女俩唱双簧吧,有些人就是会装鳄鱼眼泪。”
他本来就这么一说,但舒文韵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二哥你就不能相信,有些错误是无心之失吗?”
舒文明白她一眼,“我又没说你。”
好嘛,这下舒文韵更尴尬,红着脸跑回房了。
舒今越面上不显,心里有点好笑,真想给二哥竖大拇指。
不过,舒文明还真可能是误会钱家母女了,没一会儿,后院的哭声歇了,舒家的门帘子被人敲了敲,“舒大妈在家吗?”
找赵婉秋的,来人正是不怎么跟人来往的钱春花。
“在在在,快进来,外头蚊子多。”
钱春花红着眼,一进门就先对赵婉秋深深地鞠了个躬,“对不住舒大妈,对不住舒老师,我妈她年纪大了,犯糊涂,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没啥没啥,邻里邻居的,有误会说开就好。”赵婉秋心里是有点气的,但她历来是心善的马大哈,也不记仇,“这些事你妈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咱们互相担待着就是,就是可怜孙大龙那小伙子,一双手做得全是血泡。”
钱春花的神情更哀伤了,那真是孙大龙的血汗钱呐,她妈真忍心要。
“不光孙大龙的工钱,还有我坐月子期间,我们买不到鸡蛋,我妈从你家鸡窝里拿走了七个,那时候我身体弱不知道,看见鸡蛋的时候也奇怪过,问她她说是出去跟人换的……今天她自己承认了……对不住你们家了,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可惜家里也没这么多鸡蛋,这三毛钱就当是鸡蛋钱了,您看成不?还有这一块,您看是赔偿给文晏大哥,还是我送到孙大龙家去合适?”
别说,钱春花平时闷声不吭的,不敢看人,说话做事倒还有点章法,舒今越都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
“不用不用,鸡蛋你吃了也就吃了,就当给你补补吧,你们孤儿寡母的日子也难。”
“不行,本来我应该拉我妈来赔礼道歉的,但她面皮薄,我也不敢逼狠了,当妈的犯错,就由我这闺女来道歉,您一定要收下。”
说着,也不管舒家人收不收,放下钱,鞠了个躬,转身就跑,就像有狗在追。
前面说的话倒是挺像模像样,后面跑起来的样子,又回到以前那个毫无存在感巴不得遁地的钱春花了。
看着炕桌上的零零散散全是毛票的一块三毛钱,舒家人心里那口气终于不堵了。
大家都苦,谁家都不好过,一个鸡蛋也是很金贵的东西,更别说七个,老两口为这事气得睡不着觉,但他们的心就是这么软乎,像海绵,像泡泡,挤一挤,能冒出水,泡泡飘出去,又平平整整的了。
舒家人看开了,倒是钱大妈自己觉得没脸,愣是不敢往舒家人跟前凑,巴不得走路都从舒家门前绕过。赵婉秋把这话说给大家听,孩子们都笑,说钱大妈还真不如钱春花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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