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今越很肯定的点头,“不仅这一次不是,以前的三次也不是,一开始我不是很肯定,但知道他为什么呕吐后,我算是知道了。”
还是那句话,循证医学要求诊断疾病是要讲证据的,结合脑电图、脉象和症状,这压根就不是癫痫。
“那是什么病?”
“食厥。”
众人不解,甚至连是哪两个字都分不清。
“石绝?”何专家试探着问,他搞工科的,对文科的东西不太熟。
赵婉秋帮闺女解释:“中医将突发性意识丧失、昏倒类的疾病叫做厥证,根据病因的不同分为气厥、血厥、痰厥、暑厥和食厥【1】,只不过食厥不多见,内科学的教科书里没有单独列出。”她也是今越说过才知道,要照着教科书学,她也学不到这个病。
“小石头这是因为食物引起的厥证,这跟食物中毒或者过敏不一样吗?”
“不一样,他这是因为短时间内进食太多,还全是难消化的高蛋白,导致脾胃阻滞,升降失调,气血阴阳不相续接而出现的突然昏倒,不省人事。”
“就像一台机器因为短时间内进料太多,出料速度跟不上,内部阻塞,会导致死机,对吗?”何专家接嘴道。
今越笑起来,“是这个道理,而食物中毒和过敏,则不一定是进料太多,而是进错料子,型号与机器不匹配,这就更严重了,有可能直接损毁机器。”
几人都笑起来,通俗易懂嘛。
只是何专家的笑容里,多少带点苦涩。本来他们这批老专家早该回京了,某些特殊领域的专家提前两年就陆续回京了,他们却被要求留下,概因农场里出了点事。
他们和几位农学方面的专家,帮助劳改农场研发出一批新的作物种子,结果那批种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却忽然霉坏了,大家的心血功亏一篑。劳改农场场长是个很红很专的同志,又一心想要功绩往上爬,他坚持认为这是他们中间出了叛徒,故意破坏大家的劳动成果,所以对他们进行了长时间的审问和关押。
后来大家复盘的时候,都觉得可能是作物种子保存的时候,拌错了药水导致霉变,并不是有人叛变。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是从最艰苦的环境一路搀扶着走来的,没道理在看见曙光时候还做这种事。
今越不知道自己这个比喻让何专家想起这两年的不幸,只是继续道:“知道是食厥,我也不用开方了,家里有保和丸没?直接喂几粒就行。”
胡家保姆连忙说有,去药箱里找出来,这种多年来用之有效的中成药是每个家庭的必备。
今越看了看成分表和保质期,倒出20小粒,用开水化开,亲眼看着舅妈喂给小石头。
小石头也知道自己偷吃不好,因为自己偷吃才生这么严重的病,害得这么多人担心,所以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对于吃药一点也不抵触,乖乖的低着头把药水喝完,“谢谢今越阿姨,我会好起来的。”
“不着急,明天开始,每天早上太阳出来之后,跟着爷爷在院里跑步,跑到出一层薄薄的细汗,好不好?”
“好。”
何专家喜欢今越这样的治病方式,不像省医院那些怕担责任的医生,一来就让打针,吃什么抗癫痫的药,甚至还让他们尽量少运动,说什么运动有危险。
果真中西医看病的思路是不一样的,同一个症状,下的诊断不同,而给出的治疗和建议也是不一样的。
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是值得信赖的。
喝完药,没什么异常,今越就打算先走了,现在大半夜的,明天还要上课。王秘书负责将她们送到家门口,母女俩走进大院,见老屋的灯还亮着,叹气。
舒立农是真被舒文明给气炸了,大半夜的不睡觉,估摸是在练字,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时间实在是太晚了,今越哈欠连天,也不想去劝他了,这件事他需要慢慢消化,“我先睡了妈,你也睡吧,我爸不睡你别管他。”
谁知舒立农听见门响,连忙出来,“你们回来了,没事吧?”
原来是等着她们娘俩,不是生气睡不着啊,今越笑起来。
“你还笑,没心没肺,这隔三差五就叫你们去,我在家都担心得睡不着。”
“是被气得睡不着吧?”
舒立农甩袖子,“去去去,赶紧睡觉去。”
小老头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今越这下是彻底的放心了。
果然,到第二天放学回来,听说他拎着那两只画眉鸟遛弯去了,走之前还帮赵婉秋把昨晚熬猪油的灶台打扫干净,说待会儿顺道买点韭菜回来,包包子吃。
韭菜油渣馅儿的包子,今越想到那油滋滋的味道,嘴里就忍不住分泌口水,真的太香了呀!
“妈,我来帮忙吧,你教我揉面。”
“居然还要教,这么多年看我和你爸揉面白看了?”赵婉秋嘴上嫌弃,但心里知道,其实从小看到大,多少是会点的,闺女就是想找个事情跟她一起做。
刚开始从乡下回来那段时间,她其实也发现闺女变了,除了变得有主见之外,跟她之间似乎也有了隔阂,她把自己的工作给了文韵,闺女跟她生气也是正常的。
甚至,当看见她那根缺掉的脚趾时,她觉得自己不配做母亲。
为什么不阻止她下乡,为什么要由着她喊口号去建设什么粮仓,那两年跟她一样头脑简单的热血少年多的是,可没多久,乡下的艰苦就教会他们做人了。
但凡她多劝劝,或许她都不会下去。
“妈想啥呢,专心一点。”
赵婉秋悄悄抹掉眼泪,“你想啥时候结婚都行,我不催你。”
“我当年也是三十四才考虑个人问题,三十六才生下你,有些人在我那年纪都能当姥姥了,没认识你爸之前,很多人笑话我,说我老姑娘嫁不出去。”
今越一面学着她的样子揉面,一面听着,老妈从没跟她聊过结婚。
“我那时候年轻啊,太在意别人看法,总觉得被人指点好像自己就真的不行,真的差劲似的,所以当别人介绍你父亲跟我认识的时候,虽然我不喜欢,但还是急于摆脱‘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这个称号,半个月我们就结婚了。”
赵婉秋教她怎么用力,自己拿出油渣,慢慢的切碎,“你父亲其实他是个好人,心地善良,虽然话不多,但很体贴人,家里大事小情全我一个人做主……他对你也很好,你不记得了,他那时候很喜欢带你去公园遛弯儿,就咱们不远处这个人民公园,他天天驮着你去。”
“完事还给你买糖葫芦,你那时候牙不好,我说他怎么老给你吃那种又甜又粘牙的东西,他就只会傻笑。”
这是今越第一次听见关于生父的事情,原来她的生父也这么疼爱她啊,那时候的小今越,可真幸福。
“他后来病重,要求我一定要给你找个跟他一样脾性的继父,说你太小了,没有人保护要吃苦头的,他放心不下你啊……”
“我后来跟舒老师认识,其实也就那样吧,咱娘俩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对他也没有那种感觉,就觉得人好,脾气好,会对你好,有房子住,然后就结婚了。”
今越有点心疼母亲,赵婉秋这样跟着解放军南征北战见过世面的女性尚且如此,那那些没怎么出过门的,岂不是更加可怜?她们的婚姻,没有爱情,只有媒妁之言,顶多有点“合适”。
“嘘,悄悄跟你说,其实他俩都不知道,我以前谈过一个的。”赵婉秋脸颊上有点淡淡的红晕,人也年轻了几岁似的。
“是个小战士,给我送过野花,还故意把自己衣服弄破,让我帮他补,傻子。”
今越瞪圆了眼睛,活了两辈子,她第一次知道,母亲居然还有这么一段!
“那后来呢,你俩为啥没在一起?”
赵婉秋低下头,“他在胶东战场上,被日军扔的炮弹炸死了。”
今越鼻子泛酸。
“我当时多伤心啊,但战况由不得我伤春悲秋,有那么多还有活命希望的战士等着救治,自己犹豫一秒,别人失去的就是儿子,丈夫和父亲。”
今越一把抱住母亲,她光听着就掉眼泪,不敢想象这样的事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得哭成啥样。
“哭啥,为了打退小鬼子而牺牲,他是英雄,我为他骄傲,每年清明我都会多给他上几炷香,给他采一捧野花……嘘,他俩都不知道。”
今越破涕为笑,老妈真是的,她果然不是没故事的女同学。
“我跟你说这个,是想告诉你,因为我经历过,有对比,所以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知道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不可否认,徐端很适合你,也喜欢你,你们是两情相悦,但你先不要着急,多处几年,结了婚就不一样了。”
她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但她就是不想闺女过早的走进婚姻。
她已经后悔过一次了,不能再让自己后悔第二次。
今越抱紧母亲,瓮声瓮气的说:“我会的。”
很快,舒老师买回韭菜,在院子里坐着择起来,其他大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推出刘大妈,“老舒啊,你家文明真把工作卖了?”
“哼,我稀求管他的事。”
刘大妈讪笑两声,“要我说啊,现在这些孩子就是翅膀硬了,做这么大决定不跟家里人商量,但卖了也就卖了,至少还有文丽在上班不是?”
舒文明今天在屋里睡了一整天,大家谁不知道啊,背后都说这舒文明是真打算软饭硬吃了,老婆上一天班累死累活,他睡一天,这头都给睡扁了吧?
但大家也就只敢背后叨叨,舒家老二脾气太臭,说话也难听。
而舒立农制裁老二的方式就是——等包子出锅的时候,不许人去叫他。
“让他睡,我看他有本事就睡一辈子,饿了起来喝西北风。”
话虽如此,但徐文丽还是悄悄趁他不注意藏起三个大包子,嗖嗖嗖跑回房,“文明快吃吧,趁热乎,可香啦。”
舒文明脸不洗牙不刷,几口解决掉,拍着肚皮感慨,“还是我媳妇儿疼我。”
“嘿嘿,是妈让我藏起来的,妈也疼你。”
舒文明嗯一声,起来洗漱好,不仅没洗头发,还故意弄成个鸡窝,又从进门处的柜子里翻出一套又旧又脏的衣服换上,套上打补丁的老布鞋,“走了,晚上给我开个门。”
他经常晚上出去,徐文丽睡觉都是从里面拴上,每次他回来都得她帮忙开。
果真,这一身行头刚出门,大家聊天的不聊了,做针线活的不做了,写作业的也不写了,就这么瞪着几十双眼睛看他——柳叶胡同16号院失业第一人!
等他一走,身后飘荡起各种各样的议论,无非是他傻啊,脑袋有包啊,以后要喝风啊,想让文丽养他啊……他潇洒的挥一挥衣袖,老子不在乎!
接下来几天他都这样,昼伏夜出,大家愈发认定他软饭硬吃,对徐文丽充满了同情:多可怜呐,小媳妇一个人苦哈哈的上班养家养男人。
努力养男人的徐文丽:“嗯,桃酥真好吃!”
“糖炒栗子真好吃!”
“秋梨膏泡水真好喝!”
“小皮鞋真漂亮!”
以前,舒文明还担心被抓会影响工作,怕被开除,现在他率先把单位开除了,无业游民他怕谁?不仅给媳妇儿买这买那,还“顺带”给今越也买了两罐洗发香波,给赵婉秋买了一块手表。
李大妈:“瞧瞧,软饭硬吃还吃上瘾了,拿媳妇儿的血汗钱给继母继妹买东西,真真是个‘好儿子’。”
“可怜咱们文丽啊,不仅要养男人,还要养婆婆,养小姑子,关键还不是亲的,这要是我闺女,我都心疼死了,我睡不着啊。”
“是馋得睡不着吧?”不知道谁接的嘴。
李大妈脸一红,“放屁!”
她还想继续挑拨几句来着,可惜舒家在大院里人缘不错,大家压根不听她的挑拨,她挑了几句实在是没趣,干脆换个劲爆话题:“你们听说没,老牛家那闺女的事?”
“啥事儿,不是说快结婚了吗,跟那谁车间主任。”
“嘿,你们还不知道吧,黄啦!”
众人顿时来了兴致,追问怎么黄了。
原来是牛小芳跟那个主任都快去扯证了,忽然从他车间杀出来一个小寡妇说是怀孕了,孩子是主任的,工人们平时就觉得主任和她不清不楚的,但没抓到证据,大家也就是说说而已,哪成想快结婚的时候闹出这种惊天大八卦!
“真是他的啊?”
“比珍珠还真,肚子都鼓起来了,好几个人看见他俩上班时间前后脚进了小树林。”
“这……小树林不至于,我听我儿子说了,那一带野猫野狗不少,都是猫屎狗屎,进去能干点啥?”
李大妈哼一声,“我可是听说了,不是进小树林,是去主任办公室,一去就是大半天,记分员还给她打满勤,别问,问就是上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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