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夏衣
苏倩子睁大了眼睛。
但——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苏甜荔。
本来她听了阿珍的话,急得不行,恨不得马上跑去医院看看谭维明到底怎么了……
可阿珍和苏德钧却各说各话,竟然还交恶?!
苏倩子就更加着急了。
一边维护她的阿爸,一边是维护阿明的谭大嫂,
苏倩子还在想,如果她帮着阿爸说话,似乎会伤害到阿明的家人;
如果她帮谭家人说话,势必又会伤害到她阿爸,令她和爸刚刚才转好的父女关系再降至冰点!
没想到,阿姐只是把谭维春写给她的信,拿给阿珍一看——
事情就解决了?
虽说苏倩子在为她的私人信件被外人看了而觉得有些难为情,但只要能顺利地解决事情,那么这些难堪她也可以忽略。
苏甜荔问下阿珍,谭维明住哪个医院哪个病房,又道:“大嫂,你先回吧,一会儿我们就出发,我们会一起去医院看看阿明。”
阿珍又看向了苏德钧。
毕竟,刚才苏德钧可是梗着脖子地说绝对允许苏倩子去看望阿明的……
苏德钧当然也看得懂阿珍的眼神。
他有些不自在。
因为,之前阿珍乍乍呼呼跑来要倩子去看看阿明的时候,,那意思好像是在怨恨倩子说了什么,才令阿明发病。
苏德钧一气之下才放了那些狠话。
但是现在,他又后悔了。
毕竟他看着阿明这孩子长大,知道那是个好孩子,身体不健康又不是阿明的错,
所以他为什么要说那些无情又难听的话呢?
再后来,苏德钧看到了荔枝的处理,觉得这办法是真的好!
他不想让倩子一个人去医院,
因为他害怕谭家人会为难倩子,更害怕倩子的名声受损,
而荔枝做出了“全家人一起去看望阿明”的决定后,
苏德钧松了口气,觉得这果然是个万全的安排。
但,毕竟有外人在场嘛!
于是苏德钧强行挽尊,“我讲得没有错啊!我才是一家之主!我们家里的人必须全都听我的!”
“但是我听荔枝的啊!既然荔枝说了,我们全家都去……那就都去呗!”
“阿珍你先走啦!”
“你不走,你老是站在这里,我们连收拾伴手礼都不好意思!”苏德钧梗着脖子说道。
虽说众人都觉得时机不太合适,
但还是没能忍住,
人人都低下头,憋笑。
阿珍得了准信儿,这才攥着那封信,急急地走了。
苏倩子指着阿珍的背影,焦急地对苏甜荔说道:“阿姐,那封信……”
苏甜荔说道:“由她拿去。”
——在苏甜荔的印象中,阿珍是个很开明的人。
现在看来也是这样。
所以那封信由阿珍带走比较合适。
至于阿珍要拿着那封信去给谭维明看、或是拿给其他人看……
总归是谭家人的处理结果。
苏家人就不要插手了。
“好了我们都收拾一下,去医院吧!”苏甜荔吩咐道。
于是,苏德钧收拾了一包奶粉、一瓶麦乳精,一盒云片糕一包饼干,又用网兜装了一袋沙糖桔,一家子每人拎了一点儿,齐齐去了医院。
估计苏家人来早了,
这会儿搞不好阿珍正在跟公婆告状,
所以病房门口没人。
如今是春节,想必大多数病人也全都回家过年去了。
四人间的病房里,只有谭维明躺在床上。
他正在哭,
抽抽噎噎的。
苏甜荔不希望气氛太尴尬,便加重了语气问程愈,“哎你说,晚上是不是有点儿冷了?明天会不会下雨啊?”
程愈也放重了声音,“这就不好说了……荔枝,我们还是早点找到阿明的病位在哪吧,毕竟天黑了,一会儿钧叔和倩子、阿财还要骑车回去呢!就怕天黑看不清路,摔了就不好了……”
苏甜荔和程愈在这儿说了半天,也足够让谭维明收拾好情绪了。
果然,谭维明迅速用枕巾擦干眼泪,又坐起身,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口水、甚至还用倒了点儿水在手心,往自己面上一抹,再次用枕巾擦了把脸,确信泪痕已经全拭净,
他这才开了口,“荔枝姐!程愈哥,我、我在这儿呢!”
苏甜荔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走进病房,“阿明,原来你在这里啊?”
“哎我们听你大嫂说,你身体不舒服啊?”
“现在感觉怎么样?”
“对了,这个点儿了你吃饭了吗?”苏甜荔关切地问道。
谭维明认真地回答苏甜荔的问话。
说起来,苏添财和谭维明的关系更好些,苏添财也是真的担忧谭维明,便也上前问候。
可谭维明所有的注意力已经全都放在苏倩子身上了。
他怔怔地看着苏倩子,眼里泪光浮现。
苏德钧问谭维明,“阿明,你爸妈呢?你大嫂你二姐呢?”
谭维明摇头,“……不知道,他们刚才还在这里。”
苏家人一听,面面相觑,明白过来——至少在此刻,谭维明应该还不知道他姐曾经给苏倩子写过那样的信。
但,谭维明是个聪明人。
他虽没亲眼看到他姐写给苏倩子的那封信,却能在下午的时候,从苏倩子说的那几句话里,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当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浑浑噩噩地回了家,茶饭不思,然后躺在床上发呆。
谭维明从小就知道,他是个不健康的孩子。
幸好有了全家人的善待,
他才能慢慢长大、又数次死里逃生,才终于活到了现在。
苏倩子是为数不多的愿意和他来往的朋友之一。
后来,他的朋友们大多数因为下乡插队,跟他也没有来往了。
只有苏倩子,还一直和他保持着书信往来。
早前,当苏倩子还没下乡的时候,谭维明就一直暗恋她。
因为——
其他人避他如洪水猛兽。
从小到大,谭维明不止一次地听到小伙伴们的家长,然当着他的面,教训自家的小孩子:
“看到没?他就是谭维明!他有先天性心脏病……得了这种病的人一般活不长久。你可一定要离他远点儿!要不然啊,万一他有什么事,他家里人怪到你头上可怎么办!”
“千万别跟谭维明玩,谁也不知道他哪天死,要是他死的时候你在边上,那可什么都说不清了!”
“谭维明得了这病啊,是气不得、喜不得、哭不得!他太高兴了会死、太生气了会死、太难过了会死……你说说,你还能跟他交朋友吗?”
“我再说一遍!你不要再跟谭维明玩了!以后再让我看到你跟他在一起,我打断你的狗腿!”
……
所以,谭维明一直很孤独。
只有苏倩子愿意和他玩。
她在老家长到五岁,才跟着她姐姐回到广州。
她爹不疼、娘不爱的,
没有人教过她,要和他保持距离。
或许也有人教过,
但当时年幼的苏倩子并不理解什么叫做“先天性心脏病”。
再加上,苏氏姐妹其实是大院子弟里的底层——大家都叫她俩乡巴佬。
没有人愿意和她们玩。
于是孤独的苏倩子只能一直懵懵懂懂地和谭维明一起玩。
两人在单位托儿所相识,
一起上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