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夕
自从昨日苏醒之后,她知晓自己丢失了前面十几年的记忆,但是血液里与生俱来的东西却在一点点地苏醒,看见萧霁时,能看到他身上深浓的戾气,在萧璧的院子内,她一眼便看出屋内另有乾坤,必藏有暗室,还有除了怕冷,她耳聪目明,能看见寻常人看不见的细微之处。
怎么看,她都觉得自己不是秋落霜口中养在偏僻郡县的秀才家的女娘,不过这些对她影响并不大。无论她是谁,她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化解萧霁十世戾气,然后再回到她原来的世界。
萧府内极大,奴仆下人却不多,一路走来,秋长歌都没有遇见几人,被冷冽的寒风吹的实在有些受不住,默默回了自己住的破旧小院,见炭盆里的火要熄灭了,赶紧又加了几块炭火。
冬日里,炭火用的极快,秋落霜才送来的一箩筐炭火,已经用去了一小半,再过几日,怕就是要挨冻了。
长歌懒洋洋地烤着炭火,不知不觉便昏昏欲睡起来。
丝毫不知道秋落霜为了救她,跑去四房主母那边哭诉了一番,说二房欺人太甚,府内已经没有四房的容身之处了。
四夫人是个软绵的性子,这几年眼见着大房、二房和在外地任职的三房日子烈火烹油似的,烧的那叫一个红红火火,只有他们四房,四爷是个闲云野鹤,什么事情都不管,只管着自己在外逍遥快活,在府中地位一日不如一日,她在妯娌面前头都抬不起来,回到娘家还要被娘家的姑嫂说嘴,心里早就积攒了一些不愉快,被秋落霜这一哭诉,心生不快,硬是拉着她前去找老太太告状了。
大房她们惹不起,二房有什么好得意的,萧璧那混世魔王惹了多少祸事,每每都被老太太和主母轻轻掀过,如今萧璧都要打杀四房姨娘的侄女了,这就是在打她的脸。
四夫人拽着秋落霜将事情捅到了老太太面前,萧府老太太这才知晓秋姨娘收留了娘家的侄女。
“虽说只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娘,她爹只是个秀才,但是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要是因为冲撞了三郎,不明不白地死在咱们府上,说出去外人还以为咱们萧府是什么虎狼之地,也会影响府上郎君们议亲的。”四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老太太和大夫人的脸色,见大夫人沉着脸,此刻已经有些后悔。
老太太是个深明大义的,但是大夫人却是个死攥权柄的人,容不得府上出一点乱子,这事捅到老太太面前,大夫人也有掌家不严的过错,必是要记恨她的。
“母亲莫急,许是有什么误会,儿媳已经叫人去喊了三郎来回话,顺便请秋姨娘家的女娘过来回话。”大夫人看了一眼秋落霜,眼底闪过一丝的不悦,如今家里因为陛下赐婚的事情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一个姨娘家的侄女,这点子破事也值得闹到老太太面前来?四弟媳就是格局小,拎不清,没点子出息。
老太太点头:“去吧,我也好几日没有见到怀玉了。若是这混小子犯浑,必是要好好整治一番,给秋姨娘一个交代的。”
萧璧,字怀玉,如珍似宝。
秋姨娘身子一哆嗦,低头苦笑,她一年也来不了几次老太太的衡安斋,这次为了大哥家的女娘,算是把全家人都得罪光了。
且说大夫人派的婆子到了萧璧院子,正巧见下人抬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出来,吓得当场就昏厥了过去,等醒来哪里敢进屋喊三郎君,直接回到衡安斋,说人没了。
秋落霜当场就跌坐在地,随即哭的撕心裂肺,四夫人冷言冷语地朝大夫人发难,偏偏萧家大爷下衙回来,听闻此事大怒,立马就吩咐下人将萧璧绑来。场面顿时一阵混乱。
等萧璧一头雾水地到了衡安斋,还没有来得及跟祖母撒娇卖萌,就被大伯吩咐人直接按倒,打了十板子。
萧家二爷和二夫人,急匆匆地赶来,见独子被打的血肉模糊,夫妇俩还没来得及心疼,就被老娘和大哥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番。
萧家大爷怒道:“老二,你惯出来的好儿郎,整日在外嚣张跋扈,败坏门风暂且不提,如今在府中随意打杀亲戚家的女娘,传出去,御史们的笔都要戳到父亲和我的脸上来了,你让我们这老脸往哪里放?
你家混账子不想议亲,萧茗和萧宣还想着议亲呢。
索性就让你家混账子娶了公主,两人日夜对打算了。”
萧家大爷越说越怒,如今朝堂上风声鹤唳,陛下见父亲门生遍布天下,心中本就十分忌惮,御史们日日拿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弹劾,如今他倒好,上赶着递刀子。
平日里打死也就算了,如今这种局势,还不知收敛,就是不知死活。
萧家二爷被训的老脸无光,拿着板子就狠狠抽着萧璧,二夫人哭着去拦,骂道:“你打儿子做什么?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含辛茹苦地养大,要是你打死他,我也不活了,大家索性都别活了。”
场面那叫一个乱。
萧璧趴在凳子上,屁股打的血肉模糊,加上昨夜自己抽了三鞭子,新伤旧伤疼的脸都白了,硬是一声不吭。反正人命官司都是他做下的,跟长兄无关,要打就打他,横竖有他娘拦着,打不死,躺一个月又是一条好汉。
萧家二爷哪里真的狠下手,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混账不成器,但是父子俩站一起,儿子个头比他都高,没事还喜欢献殷勤,嘴甜地喊父亲,父亲,今日送翠鸟,明日送砚台,后日还从他这里骗私房钱,他哪里舍得打,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人看。
萧二爷骂道:“你这个眼皮浅的蠢妇,今日若是不好好教训这混账子,难不成真的要他娶公主,他哪里配得上金枝玉叶?”
真娶回来,就等着家宅鸡犬不宁吧。
衡安斋里哭闹成一团。
老太太和大夫人眼观鼻,鼻观心,看着他们闹,闹过这件事情也就算掀过去了,也算是给秋姨娘一个交代。难不成真叫萧家的儿郎去给一个小娘子抵命不成?
就在众人闹的不可开交时,一道懦弱胆怯的声音传来:“父亲,我刚才好像看到秋家小娘子了。”
衡安斋内鸦雀无声,很是一静,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萧家那个不起眼的庶子一脸苍白地站在廊下,冬日里还穿着单薄的襦衫,他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一副没见过大世面的窝囊样子。明明长得俊美昳丽,却胆小懦弱,让人看了心里添堵。
萧璧险些痛哭流涕,兄长来救他了!兄长那样厌世、孤僻的人,为了他,来这人多嘈杂的衡安斋了。
呜呜呜,感动!他就知道,兄长还是有那么一点在乎他的。
二夫人大喜,认出萧霁,但是一时没想起他的名字:“你再说一遍,你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的秋家小娘子?”
萧霁垂眸,浓密的睫毛掩去凤眼里的讥诮和戾气,一板一眼地说道:“就在刚才来的路上,看到秋家小娘子拎着一个食盒回青花院。”
真是一屋子废物,连事情都没有弄清楚就将人打成这样,闹成这个样子。真是丢人。他心中冷嗤。
他没有看到秋家七娘,但是人,他没杀!
秋落霜惊道:“大公子,你是说,七娘没死?回青花院了?”
二夫人哭道:“七娘子死没死,去青花院一看便知道,我可怜的怀玉,被你们这一通狠打,孩子连哭诉伸冤的机会都没有,娘的心头肉啊。”
萧璧这会子也听明白了,傻了眼,啥玩意?是说他打杀了秋家七娘?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萧璧回过神来,哭的撕心裂肺:“娘,我没有打杀七娘,我只是见她有趣,喊她来喝茶,娘,祖母,你们要为我做主啊……”
老太太心疼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老太太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将大爷和二爷骂的头都抬不起来,兄弟俩心里窝火。这都什么事情?
所以,那个秋家七娘子到底是谁?
第812章 一场闹剧
秋长歌到衡安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外间的雪已经停了,一路的梅花散发着清雅的香气,领她来的婆子丫鬟脸色不善,一个字不肯往外吐露。
她也不甚在意。
她今日去了一趟萧璧的院子,回来就累的直接睡着,这副身子比她想象的还要虚弱一些,必须依靠睡眠来补充精力。
因那套浅色碎花小海棠的襦裙被茶水弄脏了,她出来时新换了一套秋落霜送她的鹅黄色襦裙,上面绣有青色的竹子,十分的清新雅致,就是袖子有些短,露出里面洗的发白的旧衣。
婆子丫鬟频频看向她,眼神有些不屑,还夹杂着一丝的嫉妒和幸灾乐祸。
长歌兴致缺缺,垂眸不予搭理。从这两日的所见所感,她对萧府属实没多少好感。仿佛这样权贵门阀她见过太多,内心都不带波动的。
“老太太,秋家七娘子到了。”
衡安斋内,乌泱泱的都是人,长歌一眼就看见站在廊下的萧霁,今日他穿的比昨日还要寒酸,单薄的襦衫洗的发白,可媲美她的旧衣。
和昨日不同,今日的萧霁是收敛着的,周身气息都隐在暗处,没有彰显出那深不见底的戾气深渊,姿态也是谦卑的,垂脸看不出神情,只露出秀美如山峦般的鼻梁和冷淡的薄唇。
众人皆在屋内,唯有他和下人们站在一起,和整个萧家格格不入。
秋落霜看见她完好无损,想起今日这一桩闹剧因她而起,她不仅怂恿四夫人来衡安斋,还让萧家最受宠的孙子萧璧被打的血肉模糊,大房和二房还吵了起来。秋落霜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地。
此刻谁还顾得上秋落霜,众人视线纷纷看向进屋来的秋长歌,只觉得眼前进来的是照夜的雪光,是乌云散去的皎月,那女娘素颜乌发,眼眸如春水碧波,穿的是过时的旧衣裳,袖口还短了三寸,但是这也无法遮掩其出色的容貌。
论起容颜,秋姨娘这个侄女比她还要美上十分。满盛京,也找不出这样齐整的女娘。
二夫人见秋家七娘长的这般美貌,难怪她儿子平白遭了这顿毒打,若是儿子真的喜欢这女娘,纳入房中也未尝不可。总不能让他们家怀玉去娶那娇蛮的夕颜公主吧?
“你就是秋家七娘?你可知道,我们家怀玉因你被打的血肉模糊?”二夫人率先发难。
秋长歌眼眸扫了一圈,见萧璧趴在软塌上疼的直哼,衣服上都是血迹,再见屋内众人神情各异,大致猜到了一二。
她进屋朝着众人福了福身子,淡淡说道:“长歌见过老夫人,诸位夫人和老爷们。今日三郎君尽地主之谊,请我前去品茶,喝完茶我便回了青花院,不知发生了何事?”
她眨眼有些茫然地看向萧璧,假装看不见地上假装晕倒的秋落霜,没有想到姑母竟然真为了她搬了这么多救兵来。
至于萧璧,呵,打就打了!
萧璧哭道:“祖母,我就是请她去喝了一盏茶,然后就被人拉来挨打,孙儿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要不是,要不是兄长凑巧看到了七娘子,今日我定要被大伯活活打死了。”
萧家大爷气的还要说什么,被大夫人直接拽住袖子,摇了摇头。
这孽障平日里惹了多少祸事,今日冤枉了他一回,瞧给他能的,再说了,也不是冤枉他,死的不是秋家七娘,也是旁人,这孽障打的一点都不冤。
先前传话的婆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打了自己两巴掌,只说自己年老眼花看错了,旁的一概不说,自然也不会再说从三郎君院子抬出尸体的事情来。
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自动被萧家人无视掉了。
只要秋姨娘的侄女没事,她和四房的人不闹腾,这件事情就可以当没发生过。
老太太抱着孙子,心疼道:“我可怜的怀玉,今日吃了大苦了。大夫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周大夫来了。”
衡安斋里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萧璧死活不肯回自己的院子,被移到内室去治伤,走之前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秋长歌,他倒要看看,秋家七娘和秋姨娘怎么面对祖母和他爹娘的怒火。
一直没吭声的大夫人看向晕倒的秋落霜,慢条斯理地发难道:“四夫人,如今萧璧挨了打,秋家七娘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你是对老夫人不满,还是对我们大房、二房不满?”
四夫人早就慌的六神无主,说道:“我也是被秋姨娘蒙蔽了,是秋落霜说她侄女被萧璧喊走,凶多吉少,我就是太心善了,这才着了她们的道。”
“来人,把秋姨娘泼醒。”
这么冷的天,要是真的泼醒,那冷风一吹,不得冻死?
秋落霜眼见混不过去,慢悠悠地醒转,哽咽道:“老夫人明鉴,我只是与四夫人说七娘被三郎君叫走,是下人去三郎君院内看到有人抬尸体出来,说人没了,并不是我说的啊。”
二夫人怒道:“胡说八道,我家怀玉就是脾气急躁了点,平时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怎么会打死下人?秋姨娘,我看你就是栽赃,陷害……”
众人:“……”
众人不吱声,满盛京,谁人不知萧璧,那是活脱脱的混世魔王,二夫人可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秋姨娘哭道:“若非三郎君叫走七娘,我也不至于急得去找四夫人,昨日七娘撞见三郎君鞭笞大公子,打的血淋淋的,回来还吓病了,我说的句句属实。不信,你们问大公子。”
萧家大爷惊道:“还有此事?萧霁,你进来。萧璧是否真的鞭笞你?你莫怕,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自有为父为你做主。”
站在廊下挨冻的萧霁慢吞吞地进来,凤眼余光扫了一眼袅袅站着看戏的秋长歌,见她冲着自己笑,脸色一沉,低哑开口:“回父亲,并无此事。”
秋落霜不敢置信地叫道:“大公子定是不敢说,只要验伤便知真假。”
萧二爷怒道:“够了,只因秋姨娘一句话,打了萧璧不成,还要累的母亲听你们当堂断案不成?老四可在家?”
“已经派人去请四老爷了。”
秋落霜脸色惨白,跌坐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四爷回来定是要发卖她的,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到如今这般局面,明明她只是找四夫人去救她家七娘。
对了。七娘。
秋落霜求救般地看向侄女,哭道:“七娘,你倒是说句话啊。”
秋长歌垂眸,将这一场后宅闹剧看看的清清楚楚,也大致知晓了萧府众人的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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