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出去找儿子去了吧?既然徐小铭没来,那么当爹的肯定急着找儿子,然后带着跑路。”赵互助者说道。
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徐小铭的书包被遗弃在钟楼底部,而徐小铭爸爸的脑袋出现在冰箱里。
林棋冰等人继续往下看,没过一会,他们发现了其他诡异的地方。
又有一名被鬼笑脸夹坐在中间的宾客,正一边说笑一边从转盘上拿烟,他正点火的时候,忽然被左右的两名鬼笑脸靠近。
那人的身板一阵僵直,眼睛木木看向前方,好像突发了神经疾病,火苗直直燎在手指上都毫无反应。
“放大面部,提高亮度和对比度,看,他的瞳孔直径变大了,几乎扩散到整个虹膜的边缘。”林棋冰说道。
那个倒霉蛋的瞳孔扩大后就没缩回来,他约莫僵直了三四秒,身体动作这才恢复正常,只是显得关节硬了许多,又过了好几分钟才利索起来。
而他被火苗舔舐许久的手指颤了颤,竟然流下一滴肉粉色的液体,是蜡。
“原来鬼笑脸是活人直接变的,像一种传染病。”栀子有些兴奋。
林棋冰注视着那个倒霉蛋的脸,他面皮抽搐着笑了一刹那,随即恢复正常,又像普通人一样和另外的活人谈笑起来。
在镜头拍摄不到的角度,应该还有更多活人居民被当场“侵染”成鬼笑脸。
婚礼视频已经接近尾声,剩下的部分是新娘新郎的领导和朋友上台祝福,估计到结束的时候,全场已经有一半的人变成了鬼笑脸蜡像。
“这个小女孩,她和她父母一起来的,一开始拍到过他们。”镜头微微后移,露出了一个和徐小铭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林棋冰记得她进门的时候握着父母的手荡秋千,一家三口都是活人。
可现在,小女孩坐在父母中间,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她的妈妈和爸爸面带微笑,那种微笑僵硬得好像刚脱模,两人手臂的幅度宛如刀削面机器人,正不断夹菜给她。
小女孩面前的盘子堆成了小山,她揉着眼睛想要站起来,却被两人同时搂住,爸爸面带微笑捂着她的眼睛,妈妈面带微笑地挟起食物,一筷筷向小女孩嘴里喂去,堵住了未出口的哭嚎。
那小女孩的生命倒是很顽强,脸蛋已经油花花,小身板扭动不停,始终没有变得僵直,她挣扎得像一条离水的活鱼,每动一下就牵扯一次众人的心脏。
“好恶心啊,真可怜。感觉就像伪人表演对人类温馨家庭的刻板印象一样。”刀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孩子的父母应该是席间被两边的鬼笑脸侵染了吧。”方乐挑了挑眉毛。
“幸亏摄影师最后也没了,要不ta最后剪片时看见这种东西,估计心理阴影够物理防晒的了。”栀子撇撇嘴。
视频到这差不多结束了,镜头晃动两下,好像是摄影师收摄像机的时候,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转过去才看见是一名鬼笑脸宾客,大概因为胜场过半,它已经不再伪装了,明晃晃地将蜡质笑容堆在脸上。
它微笑着冲摄影机点了点头。
鬼笑脸越了过去,摄影机又是一阵摇晃,却没有关闭录像,镜头被放在了某个桌上,最终对准了另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工作马甲的人走入了画面,是摄影师,他俯下身,如同第一次见到般,好奇打量自己的设备镜头。
他眉毛上挑,嘴角极弯,眼神木然而兴奋,也带有如出一辙的刻板笑容。
摄影师也变成了鬼笑脸。
视频结束,电脑变成了黑屏,林棋冰等人久久无言。
“看来鬼笑脸入侵小镇的方式就是这样了,由于社交需要,注意力都在新娘新郎身上,席间活人不会多注意周围,但散席回家之后就不一定了。家人和邻居的变化,大家或多或少都会察觉到,就像徐小铭的爸爸和那个小女孩一样。”林棋冰说道。
“约有半数的居民变成了鬼笑脸,但是他们没有发动攻击,你们说,这会不会和时间有关?”
李再敲了下键盘,婚礼录像最后的时间不到下午三点,天光还算亮堂;
“云老妇人说过,天黑之后不可以出门。而我们碰到的鬼笑脸的确是天黑后才出现的。”
林棋冰很快啊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那么七月三十一号后面的事情可以这样推测,婚礼上鬼笑脸们只是侵染活人,但那天日落之后,它们很可能开始动手杀人了。”
“对的,这才导致小镇居民大规模迁移。那一晚一定见血了,否则只是蚕食侵染的话,说不定整个镇子都没了,活人也只会不安,想不到要抛弃至亲背井离乡。”钱互助者说到。
云老妇人的四名亲友,很可能就是被夜间鬼笑脸杀死的。
林棋冰等人说到这里时,照相馆外的天已经不知黑透多久了,街道上偶尔传来簌簌的声音,像是鬼笑脸的脚步声。
“你们说,那一半逃离小镇的居民,他们真的成功离开了吗?”林棋冰忽而问道。
正当主播们沉默之际,照相馆中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慢悠悠的,正如他们前一晚听到的云老妇人的声音。
“咝咝,看那儿……”刀青扯了扯林棋冰的袖子。
十七布置在周围的测鬼萤石,正在一颗接一颗地亮起,从远到近,像是冲着林棋冰等人而来的。
他们正围在楼梯下的电脑桌旁边,呼吸一紧,林棋冰蓦然意识到,照相馆里可能有除了他们之外的人。
是云老妇人吗?还是什么潜藏的鬼怪,难道就是她家里的那一个?
“走!别躲了,走!”林棋冰无声地说,他们鱼群般从照相馆门滑出,就在躲到街对面建筑凹陷后的那一秒,照相馆的玻璃门后凭空出现了一道身影。
白睡裙,身形干瘦,一双神经质的眼睛,是云老妇人。
她梦游般颤巍巍在一楼走了圈,随即上了二楼,表情茫然而平静,转身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林棋冰看了眼时间,昨夜云老妇人出现在照相馆的时候,似乎也差不多是这个钟点。
“她……竟然是突然出现的……瞬移?隐身?幻象?”赵互助者有些结巴。
钱互助者的目光深沉,道:“会不会像十七小姐说的那样,云老妇人的情况和她家里的鬼怪类似。既存在,又不存在。”
“什,什么意思?”
“意思是,刚刚我们在照相馆里时,按理说云老妇人应该是从街道走来的,但那个时候她不存在,所以我们看不见她。而现在她忽然又存在了,所以被我们看见出现在照相馆内,还上了楼。”林棋t冰平静解释道,但赵互助者更糊涂了。
“那她存在和不存在的转换契机是什么呢?”
“不知道。”林棋冰坦然,又将赵互助者气了个瞪眼,“不过云老妇人能在鬼镇中活到现在,可能就和她的这种特性有关。”
远处已经有黑影开始摇动,鬼笑脸再度在天黑之时入侵了小镇,林棋冰一行人不敢停顿,顺着街道朝另一端走去,那边是他们打算一探究竟的图书馆。
图书馆正门锁着,几人用绳子等道具爬上外墙,窗户这种单向滑栓很好开,张宝一道符纸按下去,符纸无火自燃,火苗卷着纸灰钻入窗缝,“嘭”地一声轻响后,一缕青烟从窗锁部分飘出,窗户被崩开了一道缝隙。
林棋冰等人依次跳入,最后的阐鸢随手掩上窗户,他们没开灯,就摸着黑朝里面走去。
这里是图书馆二楼,书架里塞着一堆早教书和婴儿食谱,再旁边是童话故事和教辅课本,林棋冰看了眼墙边地图,道:
“一楼二楼都是卖图书影像的,三楼到五楼才是图书馆。”
几人顺着楼梯上行,图书管里飘荡着一种石砖的凉意,一路无话,到达三楼后,他们看见了图书管理员的办公桌子,再往里走就要换楼梯了。
“历年报纸一般都会专门存放在一个房间,找找看。”钱互助者说道。
林棋冰等人在三楼找了一大圈,这一层大都是中外名著书籍,侧边有一个小房间,推开进去发现是书画美术的拓件和画册,门口还有个废旧的安检机器。
上四楼的路上,方乐忽然说了句话,“你们说,云老妇人每天晚上去照相馆干什么?”
“你有想法了?”林棋冰淡淡看向她。
方乐拿起一袋胶片,是第一夜在暗房里随手顺的,后来她研究过一回。
“这里有江玉石涛的结婚照底片,凑不齐一整套,但是有个四五张。云老妇人会不会是来照相馆取女儿照片的?”
这倒很合理,七月三十一号婚礼当天江玉就死了,小镇也被浩劫洗礼,估计她和石涛完整的结婚照还存在照相馆,没有被取出过。
林棋冰一行人来到四楼,没管两侧书架,直奔侧边小房间,但是很可惜,里面也并不是报刊室,而是一间放满各色产品艺术书籍的书室,包括摄影、服装设计和精工雕塑。
“哎,天堂岛小镇的人文特产是蜡塑和石塑呀。”刀青站在一面海报前,海报中是栩栩如生的蜡人塑像,还有它的制作者,一个皮肤很白的中年男人,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
他的衣服也是白色,干净得一尘不染,连领口弯折的角度都像经过测量,连缝线都是笔直的,没有半道褶皱。
“知名蜡像艺术家、慈善家:魏刚。”林棋冰读了一下男人的介绍。
“衣品不错,就是看着不像什么好人,一脸斯文败类相。”方乐哼了一声。
天堂岛小镇的诡案和蜡像脱不开关系,这个魏刚一定是其中的一环。
海报下的柜底露出文件袋一角,林棋冰捡起来拍掉灰,里面装了沓传单,看样子是某次活动中发给参与者的,竟然是魏刚的具体介绍和相关资料。
“商务合作请联系手机号13XXXXX9845,邮寄地址天堂岛镇天字别墅区17栋……”她读了一遍。
17这个数字后贴上的,林棋冰将小方块贴纸撕掉,露出了下面的原文,是数字3 。
原本的地址是天字别墅区3栋。
“海报和传单的日期是十年前,从拍摄照片的衣着来看,是夏天。”林棋冰说道。
“十年前的夏天?那不就是天字别墅区前十几栋发生火灾的时候吗。”十七惊讶道。
看来魏刚就是天-3别墅的主人,而在火灾发生后,他搬到了天-17居住,活动时间正好卡在火灾前后,改换地址已经来不及,所以临时贴掉了原来的数字。
“等等,他姓魏?”赵互助者凑过来,打断道。
林棋冰等人还知道一个姓魏的人。
魏子鸣。那个送笔筒给李兰玉的五年级一班学生。
“如果魏子鸣是魏刚的儿子,火灾发生在夏季,他在当年的教师节还送了李兰玉礼物,说明他没有死于火灾……”
“好奇怪啊,先不提他们是不是父子,这个魏刚既和火灾有关,又和蜡人有关,而魏子鸣的档案五年前已不在校,把他当做十年前李兰玉的学生来看的话,魏子鸣的笔筒送给李兰玉后的第二天,李兰玉就失踪了。”
“后面才有了李兰玉的儿子徐小铭成为江玉学生,徐小铭收到奇怪朋友的纸条,以及江玉结婚当天小镇被入侵的事情。这俩姓魏的差不多能把整个镇子的怪事串联起来啊。”
林棋冰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将那本江玉使用的工作日程本放在桌上,从后向前翻去,发现后部分和前部分的笔迹竟然是不一样的。
“从大约第三十页开始分界,三十页后的字迹比较秀丽,三十页前的字迹则连笔痕迹更重,体现出书写者果断的个性。这本日程是两个人写的。”
日程本被打开扉页,扉页签着江玉的名字,字很秀气。而封皮背后竟然还黏连着一页,用透明胶粘住了。
小心翼翼地撕扯开后,果然前面还有一页,那是真正的扉页,上面用利落的笔迹写了三个字。
李兰玉。
“这一开始就是李兰玉留下的日程本,由于她和江玉情同师徒,李兰玉失踪后,江玉就把她没写几页的本子拿来用了,算是一种怀念和传承。”
“既然江玉能'继承'李兰玉的日程本,那么李兰玉的笔筒也……”
赵互助者打断道:“等等,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江玉没有把这些遗物归还给徐小铭家呢?她应该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
“或许是因为徐小铭家里不缺李兰玉的东西。又或许是因为徐小铭爸爸以为自己被妻子抛弃了,所以那时不想看到这些物品,他的心态是很矛盾的。”十七回答。
林棋冰将李兰玉那部分本子翻到最后一张,那上面记了一个日期,九月十日,正是她失踪的前一天。
“明天家访。”她读出了潦草的两个字。
“有说去谁家家访吗?地址有没有?”钱互助者问道。
“没有写名字,也没有写地址,就是家访两个字。”
林棋冰说道,她指了指本子,那一行周围有几点粗糙的皱痕,“像是洒了水,或者眼泪落在上面了。”
“所以说,李兰玉失踪的那天是去家访了,根据日历算一下时间的话,那一年的九月十日是星期五,九月十一日是星期六,周末家访很正常……”十七脑子转得飞快,像个计算机。
“可能是李兰玉学生的人,目前我们只知道一个,魏子鸣。”
“而疑似魏子鸣父亲的魏刚,恰好是小有名气的蜡像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