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这字迹的血色比之前都要浓郁,“而为首的那个穿黄色冲锋衣的女性,为了保护同伴,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它。”
林棋冰等人骤然转头,他们身后不知何时,悄然站立着一个t灰白色的水鬼,它对他们扯动嘴角,场景怪异得就像有人用钩子牵拉尸体的脸皮,一个明显人为的不自然的笑容。
血液只是献祭的上半部分,而下半部分中,钢笔指定林棋冰来解决这灰白色的水鬼。
“冰!”
“冰淇淋!”
“林姐!”
“团长!”
林棋冰别无选择,只能按钢笔所写的情节行事,她挥动黑晶利刃冲向水鬼,对方亮出灰白色的利爪,黏糊糊地,带着一股阴气刺向林棋冰拥抱而来。
好强!
如果用主播的等级比喻,灰白水鬼的强度几乎等同于成熟的B+主播,而且更可怕的是,对方不会死。
林棋冰感觉自己的刀劈在了浸过油的厚帆布上,又有着海藻般的滑腻感,对方的身躯如水波般挡开,灰色皮肉掀起令人作呕的波浪。
但就当刀锋即将切破水鬼表皮的时候,对方身躯塌陷,化作一滩腥气的水,形成漩涡,朝林棋冰的脚腕牵拉而来。
钴蓝色珠子的光芒一闪,林棋冰的身形瞬间消失,转而出现在水鬼的背后。
黑晶利刃直直向下凿去,钉在那滩水的中央位置,水哗啦哗啦地散去,顺着地砖缝隙渗走了,空间再次安静下来。
“……跑了?”侯志的声音有些哑。
林棋冰从单膝跪地的姿势起身,刀尖还钉在地上,竟然切中了一个灰白色半透明果冻状物体,拇指大小,不断扭动着身躯,“这是什么,水鬼的真身?”
“像鼻涕。”迟一婉皱了皱脸,将林棋冰扶起来,那条灰白色果冻虫被胡九万收入了玻璃瓶。
外面的水面越来越高了,再有十几分钟,就会淹没第三层的地板,阴森潮湿的气息浸透了每一个人。
钢笔扭了扭身子,像伸了个懒腰似的,笔尖不断喷出血墨,“在英勇的战斗后,他们终于逃过一劫,并且在舞台附近找到了逃生的小船,即将前往下一处更危险的地点。”
林棋冰等人看向舞台附近,找了半天,那里还是只有一艘纸板粘成的手工船,虽然够大,但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就这?行吗。”
“它说行就行。”
“试试吧。”
纸板船能勉强容纳五个人,从窗户塞不出去,只能走那与外楼梯相接的门,好就好在,现在水面已经很接近这里,他们可以从插入水面的外楼梯直接下水。
事实上,一行人只往下走了半段楼梯,而且水位还在向上蚕食,胡九万将纸板船放在水面上,下意识闭了眼睛,但它离奇地漂了起来。
之前一张纸折的船都没办法漂浮在水上,而现在,这艘放在普通水域都会沉底的纸板船,则稳稳当当浮起来了。
钢笔说行,那就行,但交换条件是大量血液和一场搏命的战斗。
迟一婉试着登上纸板船,竟然很稳,紧接着是沐朗和胡九万,到最后的侯志林棋冰登船时,它的吃水深度终于到达极限,船沿只高于水面半个手掌的长度,有些惊险。
“划船吧。”林棋冰说。
纸板船能开,拖布杆船桨自然也能划船,胡九万充当艄公,他们驶着这艘破烂小船,离开了外楼梯,朝天光下更广阔的死水汪洋中开去。
“那咱们是不是一劳永逸了?”侯志啧啧称奇,“得到永久载具,可以任意在溺都里通行了呀。”
鉴于船还没沉,侯志的幻梦也无人戳破,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下一步去哪。
他们选择往西开,事实上,待在城市最东部的地方,出了向西也没什么好选择的了。
“那边有一栋高楼。”胡九万划着桨,“少说四十多层,还有很长一截露在外面呢。”
这个提议很快被迟一婉否决,“不要,那里有东西。”
那栋白色大厦的窗户中,果然影影绰绰好像站着人似的,像是有水鬼在那里等待。
而且人影不断掠过窗边,仿佛在朝着林棋冰等人奔跑,胡九万的胳膊一缩,立马将纸板船撑远了一些。
水鬼不会从水底追过来吧?
就当林棋冰等人选中了一栋更矮一些,但好歹还剩三层在水面上的小楼时,钢笔的沙沙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船快沉了。”那无情的钢笔如此写道。
果然,纸板船中间漏了个小洞,水不断透过胶带洇进来,将纸板融成软而沉重的一片,他们开始以缓慢地速度向下沉没。
现在唯一的选择,只剩下那人影幢幢的白色高厦,胡九万惊呼一声:“船要撑不到那边靠岸了!”
船桨几乎被挥舞成了螺旋桨,林棋冰低着头,感觉一道道水波——或者被水波扭曲的灰白面孔,从船底游过,有什么东西在水下等待他们,等主播们的小船沉没,就能饱餐一顿。
“我来!”迟一婉转过身,肩上霎时扛起一尊□□,有小水缸那么粗,那是昨日派对的藏品之一,“都坐稳!”
□□霎时发射而出,强烈的反作用力冲击船体,他们像加了速似的,朝白色高厦的方向被推去,船尾劈开一道长长的分浪。
林棋冰对准白色高厦最近的窗边,发射了一道攀岩绳钩爪。
着陆地点已经容不得挑选,船一靠近白色高厦,就在一只灰白色的湿漉漉的手爪从水面冒出,搭上船沿的瞬间,林棋冰等人脱身攀住了外墙,顺着绳子向上爬去。
下面传来“哗哗”的水浪翻腾声,还有不甘的高频率尖叫。
攀在半空中,林棋冰向下望去,刚刚停船的水面已经有如沸腾,无数尾白鱼——不,是跳鱼似的水鬼手臂,在水面又扑又抓,那艘纸板船很快消失在视野中,朝着深不见底的水下沉去。
倘若再慢一步,被水鬼们拖下去的就是他们。
林棋冰一行人从一扇半开的窗户跳进去,这里已经是城市的中部偏东,白色大厦楼内装潢简约严正,一个星球话筒的匾额悬挂在楼道里,迟一婉很快认出来,“是这座城市的新闻中心,也是电视台!”
楼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林棋冰等人急急隐匿身形,但跑过来不是意料中的水鬼,而是一队活人。她很快认出殿后的那个女人的脸。
路曼。
他们匹配到互助者联盟的队伍了。
奇怪的是,队伍中并没有皮百里,而是路曼、赵德胜、刀青、胡森还有一个没见过的互助者,和他们一样是五个人。
除此之外,互助者小队中发出着接连不断的“噼啪”声,林棋冰发现刀青怀里抱着个东西,是一把拖着电线的键盘。
就是那个键盘在响。而且互助者们的视线会随着键盘的响声移动,好像有什么他们能看见而林棋冰看不见的东西,漂浮在了空气中。
林棋冰眉头一抽,很难不怀疑那是个和钢笔差不多的东西,键盘形态的命运故事书写器。
当她看见刀青小心翼翼地举起键盘,贴在自己天灵盖上,旋即露出思维知觉被抽空的呆怔表情时,就更确定了。
那边赵德胜皱着眉替下了刀青,而沐朗在林棋冰身边用气声说:“他们比咱们还倒霉一些。”
钢笔抽取的只是血墨,而键盘,这种神奇的办公用品,好像在抽取供养者的灵魂。
“你怎么看?会不会也心疼他?”沐朗往前遮了遮,在角落里挡住林棋冰的眼睛,笑意浅淡,“我们冰淇淋有很多朋友呢。不像我……”
什么叫也?什么叫不像他?他没朋友吗?
林棋冰还没回答,迟一婉靠过来横了沐朗一眼,轻轻捏住林棋冰的手,对沐朗扬下巴,“普通同事来提醒一句,我们快被发现了。”
“什么普通同事?”侯志听见了,他显然还在状况外。
沐朗很有表演性地抿住嘴,吞了口气,像是咽下了怨怼的叹息,他密实的睫毛垂在琥珀眼睛前,好像已经用脸演了一百台戏,林棋冰揉了把他的脑袋,他的头更低了。
“谁在那里?”忽然,路曼的声音从走廊那边传来。
第261章
他们被路曼发现了。
沐朗的小插曲随风而散,林棋冰等人对视一眼,他们此刻并不畏惧互助者的队伍,且不说林棋冰和路曼一样是A级,而林棋冰自己也知道,路曼不是完完全全的对立面。
所以, 她很自然地从藏身之处走出来, 看向路曼和她身后的几张熟面孔,“好巧。”
对面显然没想到出来的是林棋冰,随后沐朗等人也跟着现身,双方都有些熟稔地尴尬起来,因为半截说不好是不是仇怨的交情,还是刀青率先热络地笑了声, “嘿,是你们啊!”
不知道是否被键盘抽空了思维的缘故,他的t笑有点傻。
“……冤家路窄。”路曼没给林棋冰什么好脸色,她惯常地昂起脖子,但当林棋冰提出暂时一起行动时,她哼了两声,却没拒绝。
刀青几乎混进了昨日派对的队伍中,赵德胜怎么都拉不住他,他钻在迟一婉和胡九万中间,瞧着那自动飞行的钢笔,啧啧道:
“这是你们的'那个'道具吧?我们也有,看来大家都差不多!”
他又为了找到新的共同点而高兴起来,探头探脑地,想要知道林棋冰一队的钢笔写了什么,也想把自己队的键盘敲出的字告诉他们。
“我看不到你们纸上的字,应该是有字的吧?”刀青动了动鼻子,“我闻到血味了。我们的键盘也差不多,有一行一行的光字被敲在空气里,你们也看不到。”他比划着。
林棋冰好像忽然对他的话产生了兴趣,慢下脚步,“哦?你闻的没错,那键盘所吞噬的代价是什么?”
“是思维!”刀青高兴地抢答,下一秒被赵德胜一巴掌糊在颈后,他的表情垮了下去。
路曼过来隔开林棋冰,小声警告,用手肘狠狠戳她的肋骨,“不准套话。”
他们继续在新闻中心内前进,水面已经淹没了大半个城市,但这里的楼层尚有余裕,足有七八层露在水面上。
林棋冰当着互助者们的面,重新割开手腕上的伤口,滴血饲喂给那支钢笔,它“唰唰”书写着:
“他们在电视台兼新闻中心遇到了另一队人,不知是敌是友,这里看上去暂且安全了,但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有更为可怕的东西潜伏在这……”
路曼盯了一眼她新伤叠旧伤的手腕,撇了下嘴,“真恶心,不过,你们那边正在写什么?”
林棋冰不回答,只抛过去一个眼神,示意等价交换。
路曼叹了口气,正待指使那个陌生互助者——此刻刀青俨然已经是昨日派对的预备队,赵德胜接替了键盘,而胡森一直冷冰冰地投来严酷目光,他是唯一一个对昨日派对们恶意十足的人——将键盘的新一段叙述抄录下来,并与林棋冰等人正准备手动誊写的纸条交换,可就在这时,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两边都还没开始抄录,楼板忽地震颤起来,那是一种巨大而可怖的颤动,甚至有墙皮簌簌剥落下来,厄运的预感卡在每个人的嗓子眼里。
“停。”林棋冰按住了双方,“不要转述钢笔和键盘的叙述。”
就在双方抄录员停下动作的时候,这种灾难的异变消失了,而钢笔正在空中飞速记录:
“他们企图和另一队人互通有无,以窥破命运的纸面,但这会招致极其严酷的惩罚,在前方走廊的转角处,有蓄势待发的……”
在不远处的走廊尽头,墙角之后,有一堆类似头发又类似触手的东西,正在那探出头来,摇摇摆摆,犹如随着水流舞动的藻荇,随时准备扑盖向主播们。
把自己的“命运”告诉另一队同样身负“命运”的人,是不允许的。
就在林棋冰叫停了转写后,钢笔笔尖顿了顿,继续补全了句子:“有蓄势待发的不明物体,他们走过去后,发现那是……”
一行人已经走过去了,刀青叫了一声:“呀,是个衣架子!”
钢笔落下:“发现那是个服装道具的架子。”
果然,墙角后面竖放着一支高高的架子,上面挂着新闻主持人常穿的西装,还有大波浪或者齐肩发之类的发套,刚才支出墙角的就是它们。
但倘若林棋冰没有叫停,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