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林棋冰说:“咱们没走到最深处。”
最深处有尸体,或者没有,疫病检测处的人都不能再信任了。哪个善良阵营的人会把活人派去矿坑这种地方搬尸体,拿所谓的采药队资格作悬赏,命都没了还采什么药。
被瘟疫吞噬的城市中,健康活人难道不是最值得保护的资源吗?
简直和金巴旦木、和以前的黑市商人是一丘之貉。
他们决定先把钱默东等人带走,不带回城镇,先在矿坑附近的树林里安顿下来。
但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得唤醒钱默东,哪怕孢子暂时无法清除。
【清凉疗愈含片】被塞进钱默东嘴里,逐渐融化,在主播们紧张的注视下,钱默东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
林棋冰:“你感觉怎么样?”
钱默东由迷茫转为惊诧:“林……林团长?”
钱默东除了声音虚弱一点,一切都还好,身上的外伤被疗愈,只剩下孢子一颗不少地粘在体表。
得知林棋冰一行人以【援军奇兵】身份进入了苍白都会,钱默东半晌没说话,被李再扶着坐起来后,才慢慢道出矿坑之内的事情。
半天前,钱默东团队的确在疫病检测处领取了矿坑任务,他们的工作内容是搬运矿坑内的尸体。
他们本以为矿坑内会有尸体。
“我们一路往里走,起先什么都没遇到,走到矿车铁轨尽头后,才发现后路被那些超长手臂截断了。它们一直监视着我们,确保我们走得足够深,才出现偷袭。”钱默东说。
林棋冰问:“所以矿坑里其实没有尸体?”
“有。”钱默东的声音有些嘶哑,“在最里面的里面。我们试图返回突围,调头跑了一段,然后才失去意识。”
“我们曾经到过的最深处有尸体,很多具,但不是堆积在一起,而是被保存在'囊'里。”
“囊?”
钱默东试图描述那个场面:“是的,有点像茧蛹,一个囊里有好几具尸体,总共加起来二十多个囊,里面有液体。而且,囊不是静止的,还会动!”
林棋冰:“会动?”
钱默东做了个手势:“胃袋消化食物似的,蠕动。”
也就是说,矿坑里面有个奇怪的东西,会吞噬尸体,然后将他们消化掉。这东西会发射孢子,沾染过量孢子会让人假死。那些超长手臂也是它派出来的。
“你们说,那个东西像不像一个……大蘑菇?”林棋冰问。
迟一婉回答:“我听说过有种叫死人手指的蘑菇,看着就跟尸体的手指头似的。或许那些胳膊也是蘑菇拟态,某种超大号菌丝?”
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矿坑里确有尸体,只不过全被大蘑菇吃掉了。
“现在怎么办。”侯志指了指躺了一地的活死人。
林棋冰说:“救吧。”
就在这时,异变突然发生。
栀子突然止住侯志的动作:“你脑袋后面是什么?”
“什么什么?”侯志一头雾水,摸了下后脑勺,动作僵住。
他摸到了冰冰凉凉的东西,人皮似的,一小簇从他的后衣领冒出来。
是微缩般的苍白手臂,珊瑚般长出好几支,从侯志衣服里长出来的。
“靠靠靠靠靠!”侯志跳起来,想拔,却被林棋冰的触须缠住手腕,不让他用摸过那苍白手臂的手触碰任何东西。
林棋冰说:“别动,挤压可能会释放更多孢子。”
现在所有人都被感染了,或轻或重。
苍白都会里的疫病会不会是孢子感染?
“先解决掉身上的孢子再说。”林棋冰说:“拿第二次道具。”
他们每次拿取道具,都必须保证效用最大化,于是宋启三搞出来的瞬移装置被弄出来了一批,好在宋启三有打包装的习惯,六个一组存在一格子里,一次都能拿出来。
主播们拆了两个瞬移装置,择取其中的解构之泉,李再按照记忆、模仿着将其稀释, t直到达到不会对人体产生太大损伤的地步,承装在黑晶凝成的瓶子里。
主播们手持沾了稀释解构之泉的黑晶细棒,将它滚过体表,这是个繁琐的细致活,他们就像彼此细细抓虱子的一群猴。
但好在,邪祟视觉显示,孢子白点在接触稀释解构之泉的同一瞬间,就全然被清洁消失了。
“早知道这样,第一次就应该拿解构之泉。”林棋冰有些可惜地说。
昏迷者们体表的孢子被消除后,呼吸声更大了些,有些人的眼珠开始转动,看来醒转只是时间问题。
林棋冰松了口气,转向钱默东:“说说你们的遭遇吧。”
钱默东从头开始讲起,进入篇章2【死疫】后,他们就被困在苍白都会中。一开始城市里都是活人,疫病没有发生,但很快大家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在菜市场排队的市民中,有人烂了。
钱默东反应机敏,第一时间带领下属们避入城北最空旷的地方,在那找了个住所。但这抗拒不了疫病的蔓延。
一家又一家门口挂上白布,白布又变为红点黑布,最终红点被割去,只剩一处死光了人的住宅。
苍白都会变成了鬼城。
而前期积累的一切财富都化为乌有,城里的活人大多数被送进收容所,还有一些固守自己家宅的留在原处。
钱默东等人在收容所里呆了一段时间,收集到一条关于采药队的情报,于是才有了后面去疫病检测处应征的事情。
“很反常识的一点是,如果活人绝对健康,聚集不会提高传染的概率,独处才会。”钱默东说:“收容站没有过大批量死亡事件,相反,单独待在家里的原本健康的活人,却不知为何容易感染。”
林棋冰问:“采药队什么情报?”
钱默东说:“是一个曾经离开这的青年告诉我的,采药队有概率能得到活着离开这的机会,不是逃走,而是治愈感染疫病。”
“青年?”林棋冰察觉到什么。
“没错。”钱默东说:“他皮肤白得吓人,喜欢躲在黑暗的地方,但性格挺好的。哦对了,他还是个光头。”
林棋冰心中几乎在敲锣打鼓,畏光,皮肤白嫩,没头发。
那不就是地下食人族么?
“他是不是叫摩泽?”林棋冰试探道。
钱默东惊讶:“你怎么知道?”
其他昨日派对主播的表情也微妙起来,那个被流放出来的斯汀冯三哥,他竟然真的活下来了?还流浪到苍白都会。天啊。
等等。
林棋冰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鉴于斯汀冯爷孙父子长得一模一样,先后被流放出去至少三个:爷爷绿罗特一世,爸爸斯汀冯一世,第三个孙子斯汀冯三哥。
钱默东遇到的那位活下来的是哪个?
这事先按下不提,林棋冰问:“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知道。”钱默东摇头:“那小子神秘得很,突然有一天出现,在收容所待了两天,又一早上醒来就消失了。再也没回来。”
林棋冰等人在原地待了一小时,钱默东的下属们已经尽数醒来,还包括与他们同行的那三个土著npc,都是有点眼熟的蓝莲花。
后三个人被黑晶触腕捆得严严实实,挣扎起来。
“说罢。”林棋冰站在他们仨前面,“疫病检测处给了你们什么任务。”
其中一个还装傻:“什么任务?去矿坑搬尸体啊。”
旁边钱默东的下属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就是你!当时咱们都要跑,你踹了我一脚。”他转向林棋冰:“林团长,这个人一路上都有点不对劲,到处瞄,有事不肯上,但总在那活跃气氛,安慰我们不会有危险的,就是他!”
林棋冰眯了下眼,那三个疫病检测处土著中的两个低下头,包括被骂的那个。第三个则神色仓皇,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们仨重新扔回矿洞里去。”林棋冰威胁道:“举行一场矿坑短跑大赛。”
侯志凑过来帮腔:“为什么是短跑呢?因为你们跑不过长跑的距离就会被怪物抓住、吃掉!”
最开始挨骂那个人还死不开口,另外的同伴嘴唇动了动,林棋冰趁热打铁:“想清楚,是我把你们救起来的,那些人派你们来害人,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们活着回去。”
此话一出,那三个人沉默了,还是最沉不住气的第三个人说:“我就知道这一趟可能有危险,我不是他们的人啊,我也是收容所被拉来报名的。”
林棋冰看向钱默东,后者微微点头。
那只有第一和第二个人是疫病检测处派来跟队的了。
第二个人也绷不住了,大声道:“上面领导——托尔什么都没说,他就是让我把人送下去,他告诉我矿洞里的东西不会攻击我。”
看表情也是真的,这家伙被他的上司托尔给坑了。
现在视线聚焦在第一个人身上。
他也是最开始往外跑,被林棋冰等人遇到的人。为什么钱默东等人都昏迷了,他还有点意识?
如果不是林棋冰恰好堵住他几秒钟,这人怕是真跑出去了。
林棋冰说:“搜他的身。”
那人被七手八脚地扒开衣服,胡九万把他从上摸到下,最后在内袋里翻出一样东西,他被胡九万掼到地上。
胡九万拿着一株干草,说:“他藏了这个。”
这株干草有些毛刺刺的,失去原本的颜色,散发出奇异的香味,先闻到的是草木的清新,但尾调带着一丝甜,甜臭甜臭的,细品还有尸体的臭味。
像是被炮制过的尸臭。
这大概就是那人能保持清醒的原因了。发现上司托尔给了同事保命符,自己却什么都没有,第二个人吼叫起来,想要挣扎过去打他。
林棋冰收好那株干草,沐朗接替查问一番后,终于明白。
第三个人是收容所的倒霉蛋,第二个人是普通打工人,第一个人是关系户打工人兼托尔的小舅子。
“那个托尔既然敢放小舅子回到苍白都会,说明他一定有清理孢子的办法。”林棋冰判断道。
她又问钱默东:“你们的篇章任务是什么?”
钱默东回答:“就一个,解除瘟疫的源头。”
瘟疫的源头毫无疑问在矿坑里,但现在人下不去,林棋冰说:“把他们仨捆上,现在去会会那个托尔。”
一行人返回苍白都会,由卷层云街区改造的城池依然死寂,小舅子被捆成干柴安置在一处挂着纯黑布条的民居里,主播们用解构之泉清理过那,留下胡九万和李再看守。
带着倒霉蛋和打工人,他们回到疫病检测处所在的办公小楼附近。
托尔就是之前他们见过的领导模样的人,三十多岁,面貌阴沉精致但头发稀疏。
“他住在那条街上!”打工人完全反水了,跃跃欲试要给林棋冰带路,“我们都住高级宿舍,就他独居,却一直没被感染。”
林棋冰等人静候疫病检测处的人流稀疏下来,只剩托尔一人,他和另一个人交了班,拿起公文包朝住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