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明夜
乌云压顶,狂风骤起,越来越多的弟子汇聚在此。
他们看到死去的薛真人,同样看到万剑堂里倒了一地的尸体——那些都是于他们有教养之恩的长老和师父。
一时间,所有人都震怒了,无数利刃出鞘。
虞菀御剑而来,高声喝道:“薛师弟,你已铸下大错,不要一错再错!”
下一句则近乎哽咽:“你这样的邪魔外道,怎么会是我万剑宗的弟子?!”
沈昼置若罔闻。
他看着薛子非的尸体说:“我只想带他走。”
复又抬眸:“你们,自退后者,可活。”
不是没有人动摇,然而虞菀横剑拦在所有人面前,厉声道:“胆敢退后者,不配为万剑宗之人!”
旁边很快有人附和道:“万剑堂的指令不会有错,薛无欺师灭祖,罪无可恕,人人得而诛之!”
“诛之!”
群情激奋,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诸位且慢!我还是不明白,他怎么会杀薛师叔?”忽然有人喊出这样一句话。
人群齐刷刷看向他,这位尚且年少的弟子,咽着口水硬是说完后面那句:“他与薛师叔感情甚笃,我不相信师兄他是这样的人!”
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后,整个人猛地一僵,被一柄剑贯穿了胸膛。
万剑宗老祖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拔出滴血的长剑,面色阴沉地道:“错了,他已经不是你们的师兄了!”
“薛无,真名沈昼,乃邪修子弟,勾结魔教,杀害了万剑宗九名长老!是老夫识人不清,纵虎入山,才落至今日境地!”
“你们千万不要被他蛊惑,若放他离开,那便是纵容他祸害苍生,让万剑宗变成天下罪人!”
“诸弟子听令,今日一战,必活捉沈昼,只可进,不可退!”
面对他慷慨激昂的话语,沈昼眼皮子也没动一下。
他手里握着一口剑,剑身极黑,仿若万古长夜;然而细看又好似陷入幻境,周围有银河飞流直下,无数星辉熠熠生光。
他没有抬剑,剑尖垂落向下,他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自退后者,可活。”
没有人退后,万剑宗的人虎视眈眈逼近他。
而他泰然不动,说了第三遍:“自退后者,可活。”
没有人回应,唯余风声猎猎。
他终于举起剑,霎时间剑身变幻如闪电。
虞菀握着剑鞘的手倏地用力,却惊觉自己居然拔不出剑。
不止拔不出来,她的剑,她的手,竟然在颤抖!
从没遇到这种情况,她惊惶地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和她有一样的震惊。
包括老祖。
在沈昼那柄剑的威压下。
三千修士,三千仙剑,全都为之战栗,不愿出鞘!
眼前骤然漆黑。
华灯在这片黑暗中等了一会,再看到画面时,虞菀已倒在地上,朝沈昼投去最后一眼。
万剑宗大雪纷飞,天上雷劫涌动。
沈昼独自伫立在尸山血海上,手握仙剑,仰头望天。
血水从剑尖蜿蜒滴落,汇聚到他脚下的血河中,鲜血分不清是冰冷还是滚烫,只能看到遍地尸骨横卧,无论多少大雪都无法掩盖。
面具从他脸上剥离脱落,几片雪花飘散而来,落到他脸颊,落到他赤红的眼尾后。雪花顺着肌肤融化,缓缓垂落,仿佛一滴坠下眼睛的泪珠。
虞菀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发生这么多事,杀了这么多人,他还能做到无动于衷,好像世间一切都无法动摇他那颗冷硬的心。
她闭上了眼睛,华灯却醒了过来。
她还在那个山洞里,月光惨白而稀薄,面前是虞蘅扭曲无比的脸,她恍惚地张了张嘴,双眸迟迟无法聚焦。
看到她无意识流下的眼泪,虞蘅表情更加畅快,轻柔拂去她的泪水,大笑道:“看到了吧!”
华灯瞳孔微微动了下,缓缓与她四目相对。
虞蘅说:“看到沈昼是多么罪孽深重,无情无义的人了吧?”
“不。”华灯闭上眼,泪水从下颌滴落,“我看到他很痛苦。”
虞蘅的动作倏然一滞。
她反手给了华灯一巴掌,可这巴掌没打到,被防御法器反弹了回去。
她抓起华灯的衣裳,发狂地问:“你说什么?你怎么敢这么说?你明明都看到了,看到他有多么该死了!你为什么不帮我?!”
华灯任她摇晃着身子,麻木地说:“我帮不了,你自己去找他报仇吧。”
虞蘅咬牙切齿:“你还对他抱有什么感情?他连自己的师父都能杀,焉知有朝一日不会连你一起杀掉!”
“不,你说错了。”华灯忽然说,冷冷地直视她,“他没有杀薛真人,是那些人害得薛真人自爆,而他只想带自己的师父走而已。这就是我看到的一切。”
“怎么可能?当日一战之后,群仙盟接到消息前来讨伐,顺便从他手里夺回薛真人的尸体,其中就包括你们药清宗的师祖,我青阳宗掌门,以及吞云阁的仇策剑尊!”
“可结果呢?结果他当场焚烧了薛真人的尸体,然后独自离开,他根本就没有感情!他恨透了我们群仙盟的人,你以为他真能放过你吗?”虞蘅恶狠狠地说。
“恨?”华灯静了静,问她:“你说的那些人,我师祖、青阳宗掌门、吞云阁的仇策剑尊,他们死了吗?”
虞蘅被她问得怒火一滞,紧接着道:“那是因为沈昼杀不死他们——”
“你胡说。”华灯却打断她,“青阳宗掌门对沈昼畏之如虎,沈昼想杀他简直易如反掌。他没死,那只能是因为沈昼不想杀。”
“因为他害怕了,他放弃了追杀沈昼,所以沈昼也放过了他,即便那些人曾对他刀剑相向,恨不能置他于死地。”
她看着虞蘅,每一个都说得清晰:“你以为你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还能站在这跟我说话?他的心里但凡有一丝仇恨,你们全都得死!”
那双眼睛,那双她再熟悉不过的眼睛,总是平静地注视着这个世界,眼神如死寂的深海,永无波澜,永无温度,何来爱憎之说。
可她还记得,初次见面那日,他分明身无分文还是想买一把剑鞘,只为在后面的竞技场上,不至于伤及他人性命。
所以尽管忐忑,华灯还是对他说出了那句话:“当我道侣吧。”
虞蘅良久地沉默了,她眼里泛起冰冷的光,喃喃地说:“你既为正道人士,为何要替沈昼说话?”
“正道人士?”把她当物件争抢,从没问过她意愿的正道人士吗?
她平静地笑了:“如果今日我倒在路边,我受伤了、中毒了、被人追杀,你会来救我吗?”
说完并没有等虞蘅回答,她自顾自道:“你们不会,可他会。”
像是被戳中痛点,虞蘅突然起身,勃然大怒:“那你就等着他来救你吧!”
她摘下墙壁上那朵冰紫色的花,掐起华灯的脸颊,冷笑道:“你不是想知道,这次秘境的天级法宝是什么吗?”
华灯的目光定在那朵花上,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
“没错,正是这株九幽花。”虞蘅幽幽地说,用花瓣贴着她的脸颊。
九幽花,五百年盛开一次,可使人越过瓶颈,修为瞬间提升,是人人争抢的天级药草。
温暖的法力从虞蘅手心涌出,九幽花在她掌下融化,融进华灯的肌骨。
“现在,你是这里的天级法宝了。”虞蘅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冲她打开秘境地图。
地图上,天级法宝初次显现,一个耀眼的金点璀璨夺目,正是她目前所处的位置。
华灯闭上眼眸。她果然还是,走上了和原著一样的剧情。
她再也压制不住修为增长,从筑基后期一跃至筑基巅峰,继而不断升腾,直到跨过关隘,突破金丹!
灵府内真气涌动,灼烧着她的身体,犹如烈火熊熊。
脑海里接连响起机械提示音。
“主线任务【三个月内晋升金丹】已完成。”
“支线任务【于秘境中收获天级法宝】已完成。”
“提醒,宿主目前生命值流失过快,请及时采取措施,提醒……”
“所以有什么措施!”华灯暴躁地问,“你快说啊!”
系统沉默了下说:“我们有一套完善的投胎售后服务……”
“滚啊!”
系统滚了。
恰如沈昼所说,没有他在旁护法,华灯强行冲击金丹的结果就是五感尽失,形同废人,当场昏迷过去。
虞蘅本来还想再给她喂一份毒药,如此倒是意外之喜,省下她另费功夫。
她伸手去拽华灯,想要将她带离隐月洞,去秘境最中央的位置,等着她被人争抢、撕碎。
然而——
就在她碰到华灯肩膀的一瞬间,手臂忽然传来热意。
她慢慢垂眸,看到自己的小臂啪嗒一声,掉到地上,奇异的是没有血水流出,华灯依然干干净净。
几息呆滞后,她抱住胳膊发出惨叫。
她甚至不知道一切是怎么是发生的,不相信怎么可能会有人伤到她!
早在秘境开启前,仇策剑尊便亲自设下了结界,保护隐月洞中的九幽花,根本没人能绕过结界来到这里。
除非、除非……
一抹细长的黑光于身旁浮现,犹如横亘时空的裂隙,高大的人影从裂隙里跨出,带来一阵渗骨的寒风。
他有一张熟悉的脸,还有一双雪原般岑寂的眸子。
黑光消散,而他手里的剑愈发铮鸣不止,散发着沸腾的杀意,以及暴怒的气息。
恐惧战胜了疼痛,虞蘅一把拽过华灯,匕首抵住她脖颈命脉。
“你别过来,不然她就得死!”
男人只是看着她,没有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