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娺
风惊月发自内心地羡慕这种关系,她想知道,她什么时候也能像阿济这样轻松玩笑中带着自豪与骄傲地谈起自己和母亲?
这只怕是她一辈子都不会有的体验。
沉默良久的风惊月微笑着对阿济说:“吃好了咱们就继续赶路吧。”
——
当楚惜华从监守之人那里不再得到每日例行的饭菜的时候,她就知道血怒门这口已经逐渐沸腾的锅炉再也盖不住了。
她必须做出决定,但在做出决定之前,她必须明白,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不仅仅是活下去,而是要选择一个怎么样的活法。
“你就没有什么想争取的东西吗?”风惊月的询问再一次回响在她的脑海中。
楚惜华回顾起了自己走过的前十八年。
十六岁前,风雨晦暗,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逆来顺受;十六岁后,这一切似乎迎来了转机,身份上的变化让她不得不接触到一位更为严厉的父亲,幸好,她遇到了愿意与她同一战线的柳沧雪,她的母亲。
她还记得她成为楚朝华,来到快雪轩的第一个晚上发生的事,那时候她还客气而拘谨地在无人之时称呼柳沧雪为“柳夫人”。
柳夫人在丧女之后,依旧全心全意、亲力亲为地为她操持着一切,这让她受宠若惊,乃至于心生不安。
柳沧雪似乎看透了楚惜华的心思,她决定在这一段新关系正式开始之前,袒露心迹。
她的感慨中,有无法挽回的遗憾和无边无尽的悲伤:“我这样对你,是因为,我曾经有过一个女儿。”
失去女儿的母亲和从未拥有过母爱的女儿在机缘巧合之下走到一起。
“如果当初我同意了朝华的江南之行,陪她一起前往,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我总是太管着她了,从没问过她自己的想法,也从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
楚惜华成为了得知柳沧雪真实心迹的第一个人,她听到了一个母亲的忏悔和反思,可是这一切都太迟了,惨痛的现实成为了柳沧雪心中痛苦的根源,她渴望再做一次“母亲”,以最单纯的、最真实的爱去弥补、去赎罪、去守护。
楚惜华很清楚,这种爱背后藏着太多因果轮回,它不够纯粹,更背负着死亡造成的沉重代价,可是这对于楚惜华来说就足够了!她太渴望得到母爱,她太孤独,太需要一股力量来温暖自己了!
柳沧雪鼓励着楚惜华去争取,开始了她力所能及的反抗。她好像在楚朝华死后,真正明白了女儿的所求,也明白了母亲的职责。
在武库中挑选佩刀的时候,她告诉楚惜华,你可以提出要求,选自己喜欢的。
“要求”是过往的楚惜华永远不敢设想的“特权”,哪怕这些要求不过是些鸡毛蒜皮、无关要害的小事,小到不需要禀告,小到无人在意。
在柳沧雪的鼓励和支持下,楚惜华第一次对着楚铎提出要求,她勇敢地去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而不再是一味地顺从和无条件接纳,再以卑微的态度去致谢。
但第一步的尝试并不顺利,她的要求被楚铎拒绝了,他说这把刀不适合小女孩。
始料未及的激烈冲突在柳沧雪和楚铎之间爆发,楚铎难以置信于柳沧雪为何会如此强烈反对自己的意见,他的权威居然在她面前被挑战了。
眼看着剑拔弩张,楚惜华担忧着两位真的动起了手,她连忙跪下求着楚铎息怒,说自己不要这把刀了,这是她过去运用得无比熟练的生存法则,她太懂得怎么求饶示好以换取片刻的安宁。
楚铎看在她懂事的份上,把这把刀“赐”给了她,并给柳沧雪以警告。
后来,两人在快雪轩内,柳沧雪愤怒到流出泪眼,她说,她不要见到自己的女儿如此卑躬屈膝!
柳沧雪学着怎么做母亲,楚惜华学着怎么做女儿,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前行。
这是一对假母女的真救赎,她们毫无血缘关系,彼此都是对方眼中的替身,可都无一例外地在假戏中演出了真情。
如果说柳沧雪哪怕是深陷泥淖,一身肮脏,也要把楚惜华抬着、拱着、推出泥沼,那么楚朝华再以风惊月的崭新面目出现时,她就成为在平地上将楚惜华一把拉出来的关键人物,并且告诉她,前方天地广阔,大有可为。
哪怕风惊月的光华太过耀眼,在一瞬间,又让好不容易有些自我的楚惜华再度自惭形秽,但不可否认,她给了楚惜华真实的力量,和过往在柳沧雪的关爱下渐渐积攒起来的力量融合到一起,终于成为了她追求自我的强大底气。
暗夜的烛火中,楚惜华捧起了刀架上那一把获得过程曲折的宝刀。
古朴沉静,锋芒暗藏,它的名字是个单字,叫做“追”。
追?追什么呢?
是追前头那个耀眼夺目的姐姐,还是追她自己心底埋藏已久的自我呢?
“我”究竟该是什么模样?
当年姐姐离家出走之前,也曾经问过自己,“我”是什么样子吗?她回想起姐姐那远走的、逍遥的、自如的身影,羡慕之情油然而生,姐姐应该已经找到答案了吧?
同样的十八岁,同样的快雪轩,曾经的楚朝华也在暗夜中询问自己,决定奔赴一场伟大的冒险;现在的楚惜华目标坚定,壮志凌云。
她握紧了追,属于她的伟大冒险,终于拉开了序幕。
这场伟大的冒险,关于出逃、关于毁灭、关于重构。
第61章 侠骨放狂歌
无心沿途风景的人会觉得漫漫长路格外的无聊,唯一一点波澜则是路上有刺客的袭击,说明风惊月和巫济的踪迹还是被余再之的人探查到了。
她们上路的这大半个月来,已经解决掉大小七八次刺杀,如今人已经平安进入了荆州地界。
河岸边上的行道平坦宽阔,近水的浅滩湿地上生长着一大片望不见头的芦苇,连绵的芦苇摇晃着身姿,指示着风的方向,浩浩荡荡,如浪潮一般。
潮起潮落之中,远处一座立在岸边的茅顶旧亭映入赶路之人的眼帘。
亭中立一人,亭外拴一马。
吕婵率先拉近了镜头,看清了这位故人的模样,如今的幽冥涧掌门人段飞音还是和以前一样,沉默、冷淡、疏离,依旧脊背挺直,依旧坚定沉着。
风惊月与吕婵摸不着头脑,她便与巫济说,自己要去会会故人,毕竟段飞音可不像闲得没事专程来叙旧的人。
刚抵达荆州的段飞音并没有等风惊月太久,来者的马蹄声在十米之内响起的时候,她结束了远眺河湖风景的欣赏,转过身来,对着风惊月道:“你来晚了,拂云的凌安已经率人离谷,前往潭州救人了。”
凌安,萧玉词的入室第五徒,尤善医道,江湖人称“留五更”,正是“阎王要你三更死,凌安留你到五更”之意。
风惊月与吕婵二人俱是一惊,这么说,凌安岂不是中了声东击西之计?若是此刻余再之的大军袭来,那灵溪谷中只有萧音徽独自留守了。
只不过,段飞音怎么会跑来跟风惊月说这些?段飞音了解自己的动向,又是为了什么?
风惊月还没问,段飞音又说道:“一个月前,潭州有人发了怪病,常昏睡,常胡言,茶不思,饭不想,潭州医者接诊后,发现病患脉象上并无异常,只能嘱咐病患多休息再观察。最初,出现这症状的只有零星几个,后来,便有了成百上千之多。潭州刺史惊惧不已,担心这是传染怪疾,亲至灵溪谷,请了拂云凌安前去坐镇。”
“她六日之前便已经带人出发,你赶不上了。”段飞音看向风尘仆仆的风惊月,平静地补充。
“都说天下江湖事皆能悉数流入幽冥涧的耳朵里,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却不知道段掌门这一番‘好意’,为的是什么?”风惊月问。
吕婵告诉风惊月,幽冥涧除了有杀手服务,还有一张密集而秘密的情报网络,段飞音得知此事并不令她意外,只不过,她千里迢迢赶来见面,倒是让人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段飞音并没有回答,而是讲起了另一件事:“余再之曾经找过我,他说他想娶我。”
吕婵听完,不得不佩服段飞音的面部表情控制能力,段飞音居然能做到冷漠平静,要是她说上这一句话,肯定已经恶心得吐出来了。
但恶心背后,在场之人却听出了余再之的算计,那时幽冥涧大变,余再之想通过联姻趁虚而入,掌控幽冥涧,就是将一支强劲的暗杀力量和一张遍布天下的情报网收入囊中。
从现在的情形来看,余再之并没有得逞,而段飞音除了武功高强之外,还具有超凡的手段和坚定的心性,在大厦将倾之时,力挽狂澜,保住了幽冥涧。
这其中过程有多少艰辛,又有多少危险,自不必多说,这样的人能拉入伙就好了,吕婵心想,可惜风惊月与她之间关系复杂,这个目标只怕不好实现。
风惊月也这么想,如今看来,她与段飞音虽然没有要并肩作战的意思,但都有要击败余再之的动机意图。
段飞音走到风惊月面前,二人相距咫尺,她道:“我把余再之的情报给你,是想和你换一样东西。”
风惊月警惕道:“什么?”
是武功秘籍?还是破绽修补?还是她手中那一把已经名震江湖的孤鸾?
“换你一诺。三年之后,与我一战。”言罢,她抬起右掌,待风惊月击掌为约。
段飞音深知,幽冥涧若想东山再起,必须要丢弃破绽百出的天霜洗锋决,她必须掌握一门新的绝技,可惜从武林大会到现在时间太短,她还需要更多时间。
风惊月的出现,给她的人生带来了巨大的波澜,她本该怒,本该恨,可惜她并不是一个感情炽烈的人,她的全部心思都习惯性地投注在关切的事上。
武学,正是她心头所好,她需要一个强劲的对手来鞭策自己,何况挑战这个对手还有着极为深远的意义。
段飞音需要以崭新的幽冥涧去正式面对孤鸾的传人,这意味着旧的终结和新的开始,她要告诉天下人,我段飞音,无愧于天,亦不愧于地。
堂堂正正的下战书,好!
风惊月反倒有些羞愧,竟是自己的格局小了。原来,段飞音并不是行走于暗夜中难以察觉的黑影,她拥有着抱阳而生的光明磊落和坦荡从容。
两掌相击,一诺千金。
没有永远的不敌,因为永远都有孜孜以求、不言放弃的对手,这就是武侠的魅力之一吧。
刀光剑影中的你来我往,是另一种秉烛夜谈的畅快,更是另一种高山流水的和鸣。
三年之约已定,段飞音将所知之事悉数告知风惊月:“这些年,余再之与江南的部分朝廷官员有暗中来往,这是我能查到的名录,一并交予你。”
说着递给风惊月一封信笺。
风惊月还未来得及查看,又听到段飞音开口:“据我手下探查,东瀛人已经占据了江南一带大河入海口的沙洲、群岛,估计最近会有大动作。”
风惊月叹了口气道:“余再之和东瀛人是一伙的,加上余再之勾结朝廷,他图谋的,可不只是中原武林。”
现在已经是余再之几十年来排布的计划收网之时了。
段飞音并未惊诧,她点头道:“果然如此,江南之地有诸多巧合,看来都是有意为之了。”
在探查的过程中,段飞音就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风惊月拿着册子,却没有打开看,她问段飞音:“我猜,这里头也有潭州的官僚。”
段飞音道:“你猜的对。你该去灵溪谷了,小心点,别死了。”
这句话当真是把风惊月说愣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是真心关切还是阴阳怪气,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回道:“你也是。”
像是小学生吵架中立于不败之地的那一句“反弹”,很好,很无敌。
段飞音点点头,上马离去,干脆利落。
这时风惊月才反应过来,段飞音是担心三年之约无法践行,知道了她的为人后,风惊月觉得这句话真的有一些关心的成分在里面吧。
待骏马远走,巫济凑了过来,她对风惊月说:“方才她说的潭州病患,并非病,而是毒,蛊毒。”
活蛊入体,蛊虫醒时人不醒,蛊虫睡时人不睡,所以这些“病人”时好时坏,而在蛊虫寄生的初级阶段,并没有出现明显的“病理反应”,寻常医者自然看不出蹊跷。
“而‘传染’的出现,是因为蛊虫被批量培养了出来,所以中蛊的人成倍增加了。只不过我不确定这是哪一种蛊虫,要不然就可以预测它们的爆发时间了。”
每一种蛊虫的植入、寄生、成熟、爆发所需要的时间都不一样,爆发的效果也不尽相同,巫济不能轻易给出结论。
吕婵听得头疼死了,别说手机这种现代科技了,要是系统能给出个团队界面也好啊,那队伍之内就可以使用团队频道进行信息交流了,她们也不至于一路上马不停蹄赶往洞庭,结果洞庭的影子还没看见呢,就已经出事了。
一里又一里的跑地图实在是太慢了!有个传送门也好啊!系统!你能不能出来干点活啊?多加一点功能会怎么样?!
“走吧,赶紧去灵溪谷,如果凌安前辈被调虎离山,那么灵溪谷怕是危在旦夕了。”风惊月忧愁不已,她跨上马背,望去了洞庭所在的方向,策马狂奔。
若是谷内能有两位长老稳住局势那当然是最好的,可以等待阿柔和林掌门的驰援,现在谷中只有萧音徽一位长老留守,加上萧音徽天生跛足,武功造诣在一众师姐妹中并不算出众,余再之的计划当真是歹毒至极……
吕婵看了看风惊月,又看了看巫济,这两人小队虽说实力不凡,但人数真的太少了,她恨不得让系统发出广告:拂云守卫战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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