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担白米
郭真真嘱咐了一句你早点睡就返回房内。
郭绵刚嘘了口气,忽然被拦腰抱住往下一扯,落入一个结实而炽热的怀抱。
胤禩紧紧拥着她,埋首在她颈间深深吸了几口气,而后飞快放开。
这一瞬间的满足,对他来说,足以慰偿一整年的愁苦哀思。
郭绵巴掌都抬起来了,却对上他湿漉漉的眼睛,里面狂风卷浪,汹涌地冲刷着眼眶。
他瘦得厉害,原本不算太大的眼睛,现在就像两个大灯笼,突兀得挂在脸上,上次来时下颌
残存的婴儿肥也已经消失殆尽,似被刀削过一般锋利。整个人颓弱得就像刚从奥斯维辛集中营被解救出来。
在她的注视下,眼泪终究没有掉出来,而是
像雨水渗入沙漠,重新融入他的眸光。
这一刻郭绵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无法判断整个过程只有一瞬间,还是无比漫长。
直到他强扯嘴角,带着浓浓的鼻音,温柔而虔诚地问道:“姐姐,你是不是天上最心软的神?”
郭绵回过神来,冷着脸,压着极低的气音训教:“少拍马屁,我不吃这一套。也不要自作多情,我依然讨厌你。或许你本性不坏,但你在追求皇位的路上迷失了自己,叫你回来不是为救你,而是要掰正你。”
然而这一巴掌终究没落下。
她爬起身,摸出沙发底下的拖鞋,往脚上套的时候扭头瞪着他:“下次再敢动手动脚,打到你妈……你娘都不认识你!”
说完她就觉得有点别扭,直到站起来才想明白原因:以前她不屑放狠话,因为受到冒犯的那一刻就把气出了。
事实证明,放狠话就是不如一耳瓜子甩过去有气势。显得怂怂的。下次还是别废话,直接上手。
听她又把自己说成雍正刻意抹黑的样子,胤禩心里非常刺痛,但见她的手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冷若冰霜的面庞上悄然浮现出几分‘不该如此心软,偏偏做不到’的懊恼,又说服了自己:她根本就是嘴硬心软!其实就是心疼爷,才把爷叫回来,不过是面子上过不去,才不肯承认。
念及此,不由嘴角上扬,心口发热,脱口便道:“胤禩愿受姐姐教诲,姐姐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不让我做什么,我便不做什么。”
声音自然也极低的。
这乖巧的腔调,和郭绵之前读信时脑海里自动跳出来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
她的心像被毛茸茸的小爪子轻轻挠了一下,眼中那两盏名为‘不信任’和‘排斥’的红灯,开始闪烁着走向黯淡。
这间公寓不算太大,为了显得宽敞,大部分区域都是开放式的。
比如一楼的客餐厅和厨房,二楼的书房、衣帽间和观影厅都没有门,有明确界限的,只有两间卧室和卫生间。
郭绵把主卧让给了郭真真,自己住朝北的小次卧。
郭真真不仅觉浅,还梦游,经常披头散发满屋子乱转。
为了安稳度过下半夜,郭绵只能将胤禩带到小次卧。
“跟我来。仔细看着点脚下,别碰到什么东西,别发出任何声响。”
郭绵低声嘱咐他几句,接着高高抬起腿,迈过摔变形的音响,一瘸一拐地往次卧走。
今晚她穿着一套黑色丝绸衣裤,袖长盖住半个手掌,裤腿长及脚踝,唯有那鞋……胤禩觉得不太正经——前露脚趾,后露脚跟,跟没穿差不多。
在清朝人的观念里,女人的脚和胸差不多,都是性*器官,只有丈夫才能看。刚才在沙发上紧密相贴时,她的脚贴着他的腿,他知道是光着的,故而听她说受伤却没敢特意看。
此刻见这走路姿态,不由担心地看过去。
视野里,深浅不一的步伐掀动着轻盈丝滑的裤腿,粉嫩的脚后跟连着一段雪白的脚踝,在那片浮动的黑影中若隐若现,像炎炎夏日偶来的一段清风,撩动着一颗年轻燥热的心。
掌心中,那柔软而丰沃的触感似乎犹在,本能的悸动随之一点点复苏。
胤禩别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心跳一时慢不下来,如何都不敢再看。幸好屋里的巨变足够转移注意力。
上一回来,这房子奢华诡异,这一回杂乱接地气。
上次吓到他的那副会动的画还在——关宇给他科普过,这是个感应电子屏,只要有人看它,就会自动播放存储在其中的动态照片。
那晚他看到的那张,是十七岁的郭绵第一次拍广告的一幕。正笑着倏忽变脸,是因为笑了六七个小时,脸已经累僵了。
他们命运就是从她十七岁开始纠缠的。胤禩不由多看了几眼。
小次卧只有十平米,里面装了一只漆黑的法式衣柜,一张一米二的铁艺小床,一个床头柜,就没别的了。
郭绵在门锁上拧了三圈,然后从衣柜中找出一条毯子扔给胤禩,指着床尾那条宽不到一米的小过道:“你上那儿。”
那里铺着一块厚厚的阿富汗手工羊毛毯。
胤禩抱着毯子,眼神疑惑。
郭绵自顾自上了床,拉上毯子,打着哈欠含糊不清地说:“天大的事儿明儿再说,先睡觉。家里没有别的床,你先在地上将就一晚。你身后那个冰蓝色方框,碰一下就可以关灯。”
“……”
这女人心真大啊。
胤禩完全不想睡,心里跟猫抓一样。
久别重逢,关于她和这个世界,他有太多话想说,太多问题想问。
他也没法睡。
他堂堂一个贝勒,岂能像狗一样趴在她床下?
第26章
“姐姐……”
“闭嘴。”
“汉人才称娘,满人叫额聂。你会说额聂吗?”
“……再说话打你。”
郭绵太困了,没意识到她又放了句毫无杀伤力的狠话。
胤禩关了灯,在黑暗中倚墙偷笑。
不一会儿,听着她均匀而绵长的呼吸,他心中的杂思渐渐淡了。
一缕银白月光透窗而入,不偏不倚地投在床尾。
他终是放心不下,蹑手蹑脚地凑过去,像采花贼一样小心翼翼掀开毯子。
沐浴着月光的脚像他心爱的那张弓。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在肌肤相触的刹那,心弦一紧,猛地缩回。
一种从未体会过的禁忌感,像电流流过全身。
大脑嗡嗡的,被奇怪的兴奋完全占据。
良久,兴奋退去,涌上来淡淡的羞耻和自责。柳下惠坐怀不乱,我算什么君子?
郭绵无知无觉地翻了个身,大喇喇趴着。毯子被完全蹬开,裤腿卷到膝盖,上衣卷搓了一半,小腿、纤腰和大半个后背都露着。
‘采花贼’不仅不喜,还感到很沮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不仅心如止水,还完全不设防。
她凭什么对我这么放心?爷十九岁,不是九岁!爷唤她姐姐,又不是真把她当姐姐,爷是与她换过生辰八字的男人!
沮丧归沮丧,该担心还是担心。
伤口在脚心,上面贴着一块药香氤氲的方布,中央隐约透出血迹,所幸渗血不多。看样子伤口不大。
他放下心来,冷不防迎面踹来一脚,正中鼻梁!
郭绵没醒,就是睡相差。
这一脚踹出去,接着又翻了个身,狭窄的小床根本兜不住她。
胤禩顾不上揉酸痛的鼻子,纵身一扑,险险没让她掉到地上。
拦得住一回,却拦不住十回。
到天光蒙蒙亮时,她掉了不只十回。
一个没注意,噗通!终于结结实实扑到了地上。
这么折腾也只吭哧了两声,依然没醒。
胤禩哑然失笑。要是把她抬上床,八成还得摔第二回。
于是干脆把毯子卷成长条,垫到她颈下,自己也就地一趟,枕着另一半,美美地合上眼。
这怎么不算同床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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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从天而降,我真的没夸张……
我才不是心疼他,是跟自己较劲好吧。
当时就觉得,在原来的历史中,康熙把他养成了狼,撕太子,斗雍正,狠得一批,结果我横插一脚,短短五年把人带成了哈士奇,我有这么废物吗……
有什么打算?说真的,他来得太快,我没想好……
不,我不打算推给关宇,既然是我叫来的,我就得对他负责……”
胤禩被刺目的阳光耀醒。这是他自六岁入学后第一次睡到自然醒。
他还在地上,但身上多了条毯子——是昨晚郭绵盖的那条,上面残留着她的体香。
郭绵不在房间,门虚掩着,她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似乎正跟谁讲话,说的好像是他。
他凑到门前听了一会儿,正在犹豫要不要出去,沙发上的人忽然起身朝这边走来。
郭绵一边走一边对电话那头的宋时说:“先不说了,我妈快起床了,我得把哈士奇叫起来赶紧溜。对了,你别在周颉身上下功夫了,对那种刻板冷血的怪物,你做再多都是无用功。而且周清太冲动了,真要是被放出来,很可能会去找祝京麻烦。咱不能害他。
”
胤禩注意到她走路已经不瘸了,不动声色地躺回去闭上眼装睡。
很快门被反锁,熟悉的味道来到身边,温热的呼吸在他的鼻尖上方悬停,两道目光在他脸上逡巡。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睁眼时,忽听她喃喃自语:“在地上都能睡这么香,挺能吃苦的嘛。”
胤禩:……你也是。
他动了动,假装被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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