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担白米
但这个月底,宫里为良嫔办正式册封仪式,依礼,身为儿媳的八福晋必须入宫参拜恭贺。胤禩买通太医仍以疾推。鉴于成親时郭绵给两位额娘留下的印象太好,良嫔又不是多事儿的人,这一关过得也算顺利。
其他一些不重要的场合统统缺席,自不在话下。
次年二月,胤禩随康熙巡视永定河。
五月,他结合沿途一些河道官员的奏报,和二十一世纪的治水策略,写成《治水策》,得到康熙和内阁大臣一致认可,汛期过后奉旨与河道总督于成龙一起将《治水策》中的一些措施付诸实践。
他穿来时,正在用混凝土加固堤坝。
“混凝土……”郭绵的神情很微妙:“穿越掛到底是被你用上了。按爽文小说的套路,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改革武器开疆拓土、大搞发明创造赚个盆满钵满、将工業革命的火种引进江浙,然后一路俘获无数美人的芳心,事業愛情双丰收?”
胤禩摇头失笑,“混凝土早就有了,并不是现代人的发明,以前叫三合土,只不过因为造价颇高,并未广泛用,只有卢沟桥南北岸一段用了。当下国库丰盈,我便恳请皇父从户部拨银,推广至永定河沿岸。以往户部拨下的治河银,能真正用于实处的不超过四成,其余六成要么拖延不给,要么被贪挪,此次我親自下堤,就是为了让上下官员重视,确保治河银能全部用在实处。”
郭绵心想,怪不得雍正说‘胤禩若肯实心办事,部务皆所优为。论其才具、操守,诸大臣无出其右者’,果真不是瞎夸。
胤禩看到她眼里的欣赏,心里很是得意,继续不着痕迹地自夸道:“不过‘穿越挂’我的确用了,用在管理制度上的创新上。比如改变‘重堵轻疏’的理念,构建‘上拦下排、两岸分滞’体系;改变过度依赖河道官员能力和品行的状况,建立刚性约束制度,从人治过度到法治;又如推行《劝农令》,鼓励流域州县百姓种植桑榆固土增收等。”
郭绵越听越惊讶,“你在现代待的时间不久,竟然偷偷学了这么多东西!”
胤禩表现得很谦虚:“只学了些当下能用上的。你说的大搞发明创造、引进工业革命的火种这些复杂艰難的,怕不是朝夕之功,亦未必适合大清之国情。”
“幸亏你更关注民生。说实在的,我挺担心你造出冲锋枪来,给了大清荡平准噶尔、横扫欧洲、占领美利坚的野心,反倒拖垮本土。”郭绵玩笑道。
“那些倒是……”胤禩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也以玩笑的语气说道:“远不如俘获无数美人芳心的可能性更大。”
这话是郭绵先说的,可从他嘴里再说出来就变味了,简直刺耳!
尤其配上他那个轻浮的表情!
郭绵有些生气,笑容一下就垮掉了。
胤禩看她拉下臉来,料想她心里打翻了醋瓶,也不说话,只管偷着乐。
半晌,郭绵重又勾起唇角,打量着他腿上的泥巴,轻飘飘地讽刺道:“凭你这副邋里邋遢的样子?”
这笑和前面比虚伪太多,根本笑不到眼底。
她得多生气……
胤禩抿唇收敛心里的快活得意,倾身向前,用沾满泥巴的腿蹭了蹭她的,双目中盈满浓情蜜意,“我这副样子自然俘获不了女人的芳心,堤坝上本来就都是汉子——便是有女人,便是天仙,我根本懒得瞧。绵绵放心罢。”
“我放心什么?!我希望你妻妾成群,子孙满堂好吧!我不放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你作出的政绩越亮眼,威望越高,越容易成为你父亲的心腹大患。”郭绵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脑门往后推,鼻中发出极轻蔑的哼笑,好似在说:自作多情!
胤禩浑不在意,只当她口是心非。
“放心。此时远不到那一步,我有分寸。”他安抚道。
自从两人成亲后,胤禩成长了很多。
他坚信上天厚愛自己,此生一定不会重演历史悲劇,做事不再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充满了自信。
他坚信这段姻缘是上天注定,谁都拆不散,心里有了满满的安全感,不再患得患失。
他比谁都清楚,郭绵不是铁石心肠,两人之间感情不对等,只是因为时间差。
从十八岁初见到二十一岁第四次重逢,刻骨相思在他心里沉淀了一千多个日夜,郭绵这里才过了三个月。就算是相同配方、相同原料的酒,发酵时间不同,味道都不可能一样,何况是感情。
但白波说过,郭绵是高敏感人格,她的情感比普通人强烈得多,一旦她愛上,那情感的浓烈程度,定能迅速赶上他
他有耐心等待。
“你回来后找过温氏夫妇嗎?进展如何?这段时间祝京有没有再对你做什么?”他十分自然地切换了话题。
其实白波早跟他说了个大概,他知道她最近过得不错,只是想让她跟自己说说话。
如果有些不为人知的辛酸,能向自己倾倒,是再好不过的了。
可郭绵还没来得及出声,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就突兀响起,
是他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他尴尬得面红耳赤,她却笑了,“想吃什么?”
这笑比方才那个阴阳怪气的笑真诚多了。
不过和上次在地下商场一样,问他,只是走个形式,最后吃什么,根本不会采纳他的意见。
她说的是,“得了吧,你这小古董哪见过世面,不能听你的。好不容易来一回,得吃点你没见过的。”
胤禩:……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说本贝勒没见过世面,多新鲜呐。
郭绵把他带到了一家只在午夜营业的霓虹料理。
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半,店里客人不多。
可是胤禩自小受皇族教育,对自身形象有着根深蒂固的在意,不愿被陌生人看见这副邋遢形象,尤其不愿意以这副形象与她一起出现。
无论郭绵怎么劝,他就是不下车。
郭绵第一次觉得这人難哄。
就在她耐心耗尽,打算放弃堂食时,忽然瞥见后备箱有一套蜘蛛俠套装——车是程一诺的,她不知道这衣服是做什么用的,但见包装袋没开过,突然灵光一闪,抓起来扔给了胤禩,“换上这套英雄战袍,再戴上头套,保证没人能瞧见你的脸,而且还超级拉风!”
见胤禩犹疑,她便蛊惑:“蜘蛛俠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受歡迎的,也是我最崇拜的超级英雄,你扮作他,所有人都得向你致敬,待遇和你在大清出街差不多,我走在你身边也会觉得倍儿有面儿。”
胤禩知道她爱捉弄人,不想轻易被骗,奈何这副明媚热情的模样实在太蛊。
他点了点头,打开包装,在拎起衣服的刹那,本能得抗拒起来,这算什么衣服?四肢那么窄,前裆毫无遮拦,胸口还有个丑兮兮的蜘蛛,猴戏里的戏服都比这好看!
打死本贝勒也不穿!
“我想看嘛,你就穿一次,好不好?”郭绵已经被这身緊身衣勾得五迷三道了,怕忽悠不好使,直接上大招——拉着他的袖子摇呀摇,声音嗲的发腻。
胤禩的心化成一滩春水,只觉得此刻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皱一下眉,根本说不出半个不字。
他只凭最后一絲理智,趁机提出一个要求:“那你以后随身携带印章,晚上睡觉便放在枕头边。”
郭绵想着,现在她与郭真真同住,如果还像以前一样把印章乱丢,万一他穿来时被真真看到,怕是要出人命,还是放在身边妥当。放在床头也没什么,他穿过来真要是落到床上,大不了一脚踹下去。
于是爽快答应了,“行,我穿个洞挂在手机上。”
胤禩是戴着头套下车的。
郭绵知道衣服緊,没想到这么緊,简直就像新长出来的皮肤,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他身上,将他匀称且充满力量感的身形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每一处肌肉的线条都被勾勒得清清楚楚。
上次他在龙泉山庄和辛丞对打,体型差很明显。而今,他已经完完全全是个青年了。
对于胤禩而言,穿成这样无异于当街裸奔。而郭绵看他的眼神,更让他羞耻得无地自容。
他把双手交叉在身前,试图遮挡住某个凸起的部位。
郭绵强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劝道:“放开啦,你难道不知犹抱琵琶半遮面更引人好奇吗?”
胤禩当然不肯,闪电般坐回车上,用车门挡住自己:“你既已看过,我这便换下。”
郭绵趴在车窗上,一手托腮,盯着他道:“换吧。”
胤禩的脸红了又绿:“……你转过去。”
“你都不听我的,我凭什么听你的。”
“你……到底想怎样?”
“带你去吃饭啊。大半夜的,听见你肚子叫,我放着美容觉不睡,开车绕了大半个北京,带你上这儿,你要是我,好心被辜负,能有好脾气?”
“……我穿我自己的衣服进去,行吗?”
“不行!我可是女明星,这个点儿和一个满身泥巴的男人单独出来就餐,万一被人拍了照发到网上,多跌份儿就不说了,绯闻必定满天飞,怕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你刚才劝我下车的时候怎么不说?”
“刚才我没想起来自己已被解除封杀。”
“……我们是夫妻,深夜独处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哦吼,夫妻!你是不是想借我出道?你信不信,假如我真这么说,你的身份来历立马会被扒的清清楚楚。大清皇子、清朝老祖宗、时空穿梭者,哪一个身份都比‘郭绵丈夫’更吸引眼球,到时全世界的人都会盯着你,有关部门说不定能关闭时空之门,把你困在这里。”
胤禩到底还是妥协了,不过在紧身衣外面套了那件带泥点子的长袍。
清代长袍和蜘蛛俠紧身衣与他的皇子气派碰撞出了的耀眼夺目的火花。
郭绵惊喜极了,上下前后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掏出手机朝他勾勾手,“过来拍个照。”
胤禩板着脸凑过去,却见郭绵也在镜头里,带着奸计得逞的满足,笑得一脸灿烂。
两人第一张合照就这样定格。
***************
“空帮哇,来自清朝的蜘蛛侠先生,歡迎光临本店,请问您有预定吗?”
热情的店员被胤禩奇特的造型吸引,甚至忽略了旁边的女明星。
胤禩摆摆手,隔着面罩淡淡道:“请推荐一间私密雅座。”
“私密马赛,蜘蛛侠先生,本店单间已满,如果实在不愿意坐大堂,那您大概需要排队等候三十分钟。您看要不要排队?”
胤禩显然都不想选,不假思索地命令:“你去问一下有没有哪一间的客人愿意腾出房间,我将补偿十倍餐费,另外为了弥补贵店的名誉损失,我将按照你们今夜的营业额进行赔偿。”
服务生愣住了。虽然这个要求有点霸总,但听起来很有诚意呢!
郭绵赶紧拉住他:“大可不必!我们坐在角落里即可。”
胤禩非常不解,“你不想被拍到不是么?”
落座后,郭绵才解释道:“和绯闻相比,耍大牌的负面效应更大。你或许觉得,自己没有用权力压人,给了对方充足的经济补偿,已经非常屈尊降贵了。可这是个人人平等的时代,没有人喜欢被任何形式强迫,尊严和公平,在人们心中的地位远远高于金钱。即便有人当下非常开心地收了你的钱,说不定转头就会曝光你。世人不认識你,却认識我,所以我会被网爆。他们本来就觉得我姥是贪官,我是吃人血馒头长大的,再爆出用钱砸人,还了得?”
毕竟最后付钱的确实是她。
胤禩不高兴。一方面因为憋屈,另一方面是因为无法让郭绵享受到至高无上的礼遇。
半晌,他叹息道:“从前我以为你生性潇洒,活得无拘无束。”
“哪有绝对的自由!”郭绵耸耸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做公众人物,理当受公众监督。”
“做明星和做皇帝差不多么。”
郭绵点头道:“是啊,都有很多身不由己,所以你……”
她想说,你若为君,也得和八旗联姻,每三年一选秀充盈后宫,还得多生孩子保证皇位平稳传承,咱俩注定不是一路人,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胤禩好似预判了她的话,适时出言打断:“所以我带着头套怎么吃饭呢?”
郭绵探身将他的头套往上卷了卷,卷到唇上,笑道:“在《蜘蛛侠》电影里,蜘蛛侠倒挂在高楼上,他的爱人就是这样卷起头套,亲吻了他。既然能接吻,应该也能吃饭,对吧?”
戴着头套吃饭无疑是难受的,最重要的是,心里有种自己见不得光的屈辱。
只是,胤禩怔怔看着她这张倾城倾国的脸,嗅着她身上令人迷醉的香气,喉结无意識得滚了滚,不知不觉又把所有委屈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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