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巳意
在龍床上。
靴子被一前一后扔在地上,床上的纪宸还穿着在慈宁宫的穿着,不过衣裳已经松散了,半边被子搭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呈大字躺在龙床上,双目睁着凝视上方,在出神思考着什么费解的事。
直到寝殿的门发出声响,他的目光才盯向来人。
沈青此时已经完全忘了先行礼的事,小碎步走到龙床前,一个滑
跪不待纪宸出声便开始请罪道:“奴婢有罪!”
纪宸的神情稍霁。
沈青语似连珠:“奴婢不是故意不戴皇上的串珠,实在是昨日忙迷糊了,一时就将荷包给忘了,早上又得去慈宁宫,就一时没记起来此事,等到记起来的时候,已经在去慈宁宫的路上,没办法折返回去去取了。从慈宁宫回来,奴婢就想把串珠找出来戴在身上,但皇上您料事如神,知晓了此事……”
“奴婢冒失,有失皇上所托,实在该死,请皇上给奴婢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沈青的头扣在交叠着的手掌上,没发现纪宸刚缓和的神色又一下沉了下去。
他只看出沈青没戴他送的发钗,才在慈宁宫鬼使神差应了贤妃的话。
之后,没向他求助才是他现在不爽的根源。
即便回到乾清宫也意兴阑珊,让钱继将人给他叫来,想干什么还没想好,但至少得把那个恼人的玉簪取下来。
纪宸思来想去,沈青可恶,玉簪也可恶,送玉簪的人更可恶。
他想沈青诚心认错,谦卑可怜……
不过万万没想到,沈青先心虚爆出玉串的事。
上方久久没有声音,沈青心中琢磨不定,忽然,她察觉到她的玉簪被拔了出来,然后掷到地上,玉碎的声音传来。
旋即,她的头发散开了一部分,散在背上。
沈青心中咯噔一下,腦中一片浆糊,已经分不出心绪到碎了的簪子上,满腦子都是,皇上不会想在这里幸了她吧?
这也不怨沈青胡思乱想,实在是床、皇上、美人、美人散开的头发要素都齐全了。
不发生点什么反而有些违背常理。
沈青小心翼翼抬头,与纪宸晦暗的目光撞上。
沈青咬唇,纪宸伸出手拂过蹭到她脸颊上的发丝,因为这个举动,沈青要抬头避开纪宸的手,背便慢慢直了起来。
他们此刻的距离近,但又没有那么近。
纪宸伸手环住沈青的腰,像昨天一样将人带了上来,不过与上一次不同,这次,沈青是直接落进了纪宸的怀里。
双腿还蜷着,她低头,是跪在了纪宸身上。
沈青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一双手抱住,被迫仰头。纪宸的拇指落到她脸颊上,其余手指则探入她的发中,随即拥吻起来。
沈青猝不及防之下睁大了双眼,满是震惊,却见纪宸已经闭眼,甚至还伸着……
这一切都太快了,根本让人反应不及,所以在纪宸舔了她一下唇,她就直接将唇齿分开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反应,而纪宸似是觉得得到了她的允许,更激烈起来。
恶狠狠的,似乎想将往日的无视报复回来。
沈青到后来,甚至没有办法睁着眼控诉,双眼迷瞪,被迫承受亲吻已经用了她全部力气,更是没法回应,亦没法暂停这事。
纪宸的一只手移到她的后脑勺,压着她,不许她躲开,一只手环着她的腰,不让她腰肢软下去。
等到纪宸亲完,沈青能做的唯有张着嘴巴伏在他怀里拼命呼吸新鲜空气。
确定了,皇上真要睡她!
之前压根不是她的错觉。
皇上若不主动释放信号,她一个宫女怎么可能想入非非。
纪宸亦不想装了,钓人哪有直接亲人好使,方才沈青的一切情绪都是因他而起,心心念念的都是他,这便很好。
他很喜欢。
于是他将歇了力的沈青扣在怀里,垂首道:“做朕的才人,如何?”
皇帝的衣裳磨人肌肤,但这时候,也就不挑什么了。
沈青明明白白回答道:“奴婢不愿。”
没有丝毫迟疑。
第45章
“为何?”
沈青没有抬头观察纪宸的表情,但听这声音还算平静,似乎只是寻常询问,便也没多大恐惧。
殊不知纪宸抚在她脊背上的手一顿,青筋暴起,改为扣着她。
沈青心里吐槽,才人只比宝林高,它上面美人貴人婕妤嫔林立,见到后宫一大半的嫔妃都得行禮,住的屋子也不大,如果离坤宁宫远了,早上天不亮就得收拾收拾起来,也没有步辇可以乘坐,只能走过来,一来一回脚都要废了。
除了多个宫女可以使唤,吃饭都得掰着指头数自己的份例,她没有娘家给银子,开销一大,就得紧巴巴起来。
至于赏赐,那得哄太后、皇上、皇后高兴,或者有功才有,如果上面有宫里的印记,压根换不了银子,若是御赐之物,还得摆在屋子里,每天恨不得上三柱香以表虔诚。
唯一的外快可能是升位份时,其他嫔妃送的贺禮,可宫中升位份难不说,难道其他嫔妃升位份就不用送了嗎?總是要还的,到头来,忙忙碌碌一场空。
况且其他嫔妃争寵是为了家族,可沈家根本不需要她争,沈家跟官场的关系只有一位姻亲在朝为官,沈青在沈家族学时曾见过那位姻亲官员送到沈家族学读书的公子小姐,不过只是小官之子,连遮掩都不遮,言行上是瞧不起作为商贾的沈家的。
更不必说她这一房都被分出沈家了。
是,皇上现在或许有点迷恋她,但这都是建立在她年輕貌美上,等得手了,腻味了,有新人了,或许连她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宫里嫔妃为何着急有孕,还不是害怕年老色衰时连个皇子公主傍身都没有。
等總算宫斗完了,也顺利活到最后,新帝登基,对局结算,除了太后,其他太妃一气儿扔进一个宫殿里,和往日虚情假意的姐姐妹妹在一个宫殿里做邻居,给新帝的嫔妃腾位置,到时还有的哭呢。
至于生了皇子,等皇子封王将生母接出去?可皇上这生育能力瞧着是不行啊,这么长时间了,总共就怀孕了俩。
与其寄托于此,还不如老老实实熬到二十五岁被放出宫,到时凭她的美貌和多年在宫里積累的财富,不信找不到一个可心的。
皇帝什么的,玩玩就行了,谈感情?真没必要。
沈青真心道:“才人的位份太低,奴婢要做就做主位娘娘。”
她的气息还有些不稳,但抓着纪宸的衣裳,总算将话说完了,尾音上翘,不用掰着臉看,都能想象得到她骄傲抬下巴的模样。
“野心不小。”奇异地,纪宸的心平静了下来,没有丝毫被拒絕的不悦,眼中反而漾起笑意,“但朕是不会同意的。”
沈青鼓了鼓臉,她就知道!
男人啊,你直接拒絕,他会覺得伤面子,但你将条件抬高,他便会覺得,他能允诺,但因为代价太大,他才不愿意。
对方是皇上,沈青只能将主动权递回去,讓纪宸来做选择。
而纪宸,对位份实在太抠了,寵爱了两年的杜明漪杜氏最高是个婕妤,贪恋陆云湄的美色,却在人家刚入宫能当貴人时,讓人家当美人……
如果皇上能讓她成为主位娘娘,住大宫殿,穿数不清的好看衣裳,有戴不完的首饰,沈青会疯狂意动。
但眼见着,纪宸是没有诚意的,因为她是宫女,所以施舍她一个才人的位份,就觉得合宜,觉得她会感恩戴德。
若现在他面对的是官员之女,绝不会只是才人。
说到底,是她身份不够,纪宸又不够喜欢。
“怎么了?不高兴?”怀里的人不吭声,似在闹脾气,纪宸只能无奈出声。
他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宠溺,但沈青绝不会被这个假象迷惑的。
沈青哼了一声:“累。”
在此之前,她从没有发现自己这么虚,纪宸也太凶了,还以为要把她给咬死,现在嘴巴还酸疼的厉害。
因为这是疯狂拥吻后的喘息,此时即便恃宠而骄,那也是被允许的。
甚至某人还会觉得可怜可爱。
纪宸悶笑一声,将怀里的人换了个姿势,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垂眼看着累瘫到埋在他身上,只露出毛茸茸脑袋的沈青。
她说的并非假话。
真的累极了。
聪明如他,如何看不出沈青这是在隐晦地拒绝,可主位的位份,他不可能直接给出。
这个话题不必再谈,因为谈到最后,亦会不欢而散。
他给不出她想要的,她也不想只做个才人。
纪宸略过这件事:“既然累,那便睡吧。”
被纪宸这么一说,只是没有的力气的沈青当真觉得困了,眼皮渐渐落下,眨眼睛的频率越来越慢,最后困倒在龍床上。
纪宸将她放到龙床的最里面,拿出一条被子给她輕轻盖上,这个位置,不仔细瞧,完全看不出这里还藏着一个人。
纪宸躺在沈青身边,即便十分清醒,也想陪着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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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醒来的时候,已是晌午了,坐起来时还摸不清自己在哪儿,直到看到床帐上的暗纹才扶着脑袋回忆起睡前发生了什么。
她站起来,往床边走了几步,一边惊讶于龍床之大,一边思索着怎么迅速从乾清宫离开。
她身上的衣裳皱巴巴的,不适合再穿,头发散了,玉簪也碎了,沈青的臉上不由浮上愁容。
不过好在,她和皇上应该达成了默契,纪宸应是不会再提让她成为嫔妃的事。
今天就当被狗啃了,纪宸的脸好,恃脸行凶,不吃亏。
沈青这么想着,从床上下来发现旁边放着几个托盘,上面摆着跟她身上样式一样的新衣服,新鞋,以及玉簪和一整套头饰。
玉簪自然不是她原来的那个,原本碎掉的玉簪也不知去哪里了,她往玉碎的地方找寻,也没找见,不由郁悶。
装着清水的铜盆放在一侧,各式的发梳也都有,纪宸的寢殿摆着一面光可鉴人的大铜镜。
沈青梳洗过后换上新衣裳,去照铜镜,发现跟她早上不无不同,便抬脚准备走了。
刚踏出寢殿,候着的錢继便领着她出去,边走边解释道:“皇上现在在面见大臣,吩咐奴才将您送回去。”
沈青好笑之余脸有些烧:“你我之间何须奴才来奴才去的,我现在也仍是个宫女,我们没什么不同,只要在恰当时候和我通通气儿,我就感恩戴德了。”
她将錢继曾说过的话原样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