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巳意
难道他堂堂皇帝还不如一个太监为小宫女思虑周全吗?
王积贵垂着眼,叫人看不出他的神情。
等到坤宁宫时,皇后还没有从宴席上回来,纪宸见到大皇子身邊的禦医,讓其免礼,命令对方先给大皇子诊脉。
皇上面容嚴肃,禦医自然受其影响,给大皇子把脉更仔细了,唯恐遗漏。
在诊脉期间,錢全忠出现在纪宸身边,将乾清宫的人手带了过来。
并让钱继搬来厚重的檀木椅子,讓纪宸坐下,手旁是圆形的小茶几,茶几上摆着热茶、糕点、鎏金三足铜香炉,且已经点上了香。
纪宸看了眼香炉,道:“大皇子处不必燃香,将香炉撤下去。”
来得次数多了,他当然知道大皇子这里沈青定下的规矩,由此也可见她謹小慎微的性子。
錢繼上前将薰炉撤下去。
诊完脉,御医擦了擦额头不明显的汗水,行礼道:“回禀陛下,大皇子无碍。”
纪宸细细看了两眼大皇子,见他还十分有活力地在四处瞧,双手握着,便放心了。
但大皇子处的人不能不整治,若无意外,沈青会一直想呆在此处,于是问:“章嬷嬷何在。”
白胖的金嬷嬷站出来回道:“章嬷嬷身体有恙,这几日都在屋里歇着。”
她和章嬷嬷同屋。
纪宸看向沈青。
沈青点头:“金嬷嬷说的和奴婢了解的一样,这几天章嬷嬷确实频繁抱恙,身体每每见好总要嚴重,奴婢便未让她接触大皇子。”
奇了怪了,若是被收买为何会病了,不应该活跃起来吗?
怎反倒像特意不近大皇子的身。
沈青困惑,但皇上都在这主持大局了,依着大皇子的重要性,自然会查个明白。
纪宸吩咐道:“钱繼,你带人找到章嬷嬷,暂时羁押起来,将下人住处全部搜查一遍,另大皇子的这间屋子也不要放过。”
既是要整治,自然大查特查,光一个章嬷嬷怎么够,拿住了直接问,他要的是大皇子住处的安全。
自然要将所有糟污找出来。
王积贵适时开口:“皇上,不如奴才领人去宫人住处搜一搜?”
纪宸抬眸看了一眼王积贵,沉默片刻:“允。”
沈青的住处有他的贴身之物,该让不相干的人彻底认清真相了。
这个小宫女不是他可以肖想的。
纪宸和王积贵打的哑谜只在一瞬间,连沈青都没发现。
王积贵低头谢恩,和钱继带着人先去下人住的庑房。
一刻钟后,搜查完庑房的太监进到大皇子的住处开始继续搜,王积贵走到纪宸身边,低语道:“启禀皇上,奴才在章嬷嬷处找到了一包金银珠宝,其余人的住处并无任何东西,但在院内的花盆中发现了朱砂。”
说到朱砂二字,王积贵声音一轻,但仍能听出这是他话中的重心。
他抬眼看了眼皇上,果然,皇上脸色凝重,目光危险悠远,不复方才的看着严肃但实则松弛的状态。
沈青闻言,想着章嬷嬷还挺谨慎,没将东西放到住处,不然当下就说不清了,不过赃物都被找到了,已然是不干净了。
她看向钱继,发现跟在王积贵身边的钱继欲言又止,最后什么话也没说。
不由纳闷。
就在这时,有太监从屋内的大肚瓷瓶中又翻出一包朱砂,快步呈了上来。
年纪已经颇大的御医在旁边紧张地捋着胡须,得皇上眼神示意翻看过朱砂后,道:“朱砂具有镇静安神的功效,然有小毒,不宜大量服用,对于小孩子来说,少量久服会损伤元神,严重的则会变成痴儿。”
沈青听到这话连忙去看了眼大皇子,见他丝毫没发觉气氛有异,听到有人说话便啊啊应声,心中只觉难受。
这是存着破坏大皇子智力的目的,来斷大皇子的未来,一国太子自然不能愚笨。
若王积贵没有发现,可想而知大皇子长大后皇后会有多痛苦。
这里只有皇上一个主持大局的主子,御医的话音甫落,除了大皇子的咿呀之语,明明满室的人,此刻却静默地让人心惊。
除了皇上,其余人已经齐刷刷跪下了。
纪宸的手掌握成了拳。
皇上要想查清一件事比皇后要来得更雷厉风行些,不光是大皇子这里,整个坤宁宫都被封锁了起来。
脚步声响起,院内出现了披坚执锐的御林军,意味着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勾心斗角了。
残害皇子,不就是要斷绝皇脉么。
普通人家尚且忌讳断子绝孙,更不用说皇室了。
而大皇子又是皇上唯一的皇子,再怎么珍之重之都不为过。
伺候大皇子的人除了沈青全部被扣押,荠荷同样随着出去了,但她是王积贵的人,应是无碍。
能将朱砂带进大皇子屋内的,唯有亲近之人方能做到。
一瞬间,沈青已经不止怀疑章嬷嬷了,将剩下三位奶嬷嬷怀疑了个遍,又将自己给怀疑上了。
她不确定地想,她应是没有梦游之症。
第48章
对于王積貴的办事能力纪宸还是信任的,便讓钱全忠和王積貴一起查。
钱继则留在他身边,方才的欲言又止,不止沈青看见了,纪宸和王积貴也心知肚明。
王积貴不在乎钱继说什么,领命便出去了。
钱继看了眼沈青,沈青上道先避开。
却听纪宸道:“不必走,但说无妨。”
钱继顿了一下,低声道:“第一次找到的朱砂不是在院中花盆里,而是在沈青姑娘房中。”
没走并默默凑近听到这句话的沈青:“??”
凶手竟是我自己?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沈青连忙辩解道:“奴婢房中绝无此物,你们在何處找到的,兴許是有什么误会,定是有人蓄意构陷!”
沈青急了,小脸上满是慌乱,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她就是一个宫女,构陷她干什么?手段一点都不高明!
“皇上,您得相信奴婢。”沈青病急乱投医道,此處没有皇后,所以退而求其次,皇上也行。
人一急,便没有刻意矫作出的垂惜之态。
偏最自然而然的反应,讓纪宸毫不犹豫道:“朕信。”
说完,可能觉得不够诚恳,他重复道:“朕相信你,莫要怕。”
得了保障,沈青这才慢慢脱离了惊惶。
钱继努努嘴:“其实奴才也信。”不然为何私底下才报,当然,更大的原因是他能揣摩圣意,凭皇上的心意定然不想沈青陷入孤立无援的處境,即便那时伸出援手或許更能讓人死心塌地。
但皇上不屑于此。
纪宸给了钱继一个眼刀子,让他自行体会。
钱继收敛了許多,正色,回答方才沈青的问题:“是在姑娘裝金子的匣子里。”
“那是奴婢的寶貝,奴婢每日都打开看的。”沈青看向纪宸,气恼道,“凭什么把害人的東西放到奴婢的匣子里?”
美人生气也别有一番娇俏。
沈青气到就差叉腰骂人了,恼怒之下也不忘告知信息:“奴婢今日晌午才查看过,之后直到现在都没回房內。”
范围一下子缩小到下午和傍晚这两个时间段。
纪宸给钱继使了个眼色,钱继出去将这条消息递给王积贵,至于为什么不说与自家师父,那自然是帮人帮到底,帮沈青遮掩一二。
皇上喜欢的,他自不会忤逆违背。
室內只余皇上,沈青与不会说话的大皇子和几位乾清宫的宫人,又因大皇子身体康健,朱砂发现的较早,没来得及找机会喂给大皇子。
所以纪宸此时虽一副沉怒,但其实还有心情和沈青开玩笑:“朕的東西也自然在你的寶貝匣子里吧?”
沈青脑袋一空。
“……自然,皇上的東西必定是被我宝贝地收起来了,恨不得日日瞻仰。”沈青眨眨眼,努力让自己显得很真诚。
但怎么可能呢,如果她匣子里有纪宸的贴身之物,还有谁能胆大包天到往她匣子里放朱砂栽赃她?纪宸送的金钗是个好东西,但金钗有自己的盒子,还是金丝楠木,所以沈青就把他的东西一气儿全裝进金丝楠木中压箱底了。
看人看得多了,纪宸只一眼就知道沈青在心虛。
但是没关系,沈青这话一出口就意味着他的东西此后能进她的宝贝匣子了。
他继续道:“朕要的荷包,已经半个月了,已经是个半成品了吧。”
沈青咬牙:“当然,陛下真是料事如神。”其实一根针也没动,通通压箱底。
“手串……”
院中忽然传来通稟:“皇后娘娘到!”
沈青勉强维持住表情才不至于喜极而泣,她将大皇子小心抱起,知道皇后见到禦林军围在外面最担心的是什么,于是抱着大皇子在门口相迎,不出门是因为外面没有地龙,怕一时情急冻着大皇子。
皇后带着人一脸寒意与忐忑进来,见到大皇子,一双眼睛已经黏在了上面:“璨儿!”
沈青将大皇子递过去,并稟告道:“娘娘,大皇子无事。”
皇后这才露出一丝温柔,然后快步走到皇上面前,請安道:“臣妾失仪,請皇上恕罪。”
纪宸在她蹲下时已经提前虛扶了下她的胳膊:“你抱着璨儿,不必多礼。”
见到皇上皇后之间的礼节,沈青才猛然意识到她刚刚的举动有多不妥,即便起因是纪宸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再等纪宸说下去,她都要割地赔款了。
谁能忍得住?
皇后将大皇子搂的很紧,天知道见到御林军围着坤宁宫时她有多慌,万幸,萧家没出事,她的大皇子也没出事,直到大皇子感觉到不舒服,皇后才放松了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