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巳意
如果她来只是说猫,那便没什么可聊的必要了。
沈青刚还在想纪宸即便生气也有问有答的,可观他的样子,似是会随时抽身离开这里,便将猫交给了跟在她旁边的小太监,并嘱咐了一句,小心些。
便看向纪宸:“皇上想去哪儿走走?”
纪宸闻言下了楼,沈青跟在他身后,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不论他去哪儿她都要跟着。
她是能开口哄一哄,但这治标不治本,该有的身份问题还是横亘在他们中间,无解。
而且她虽能了解纪宸愤怒的理由,毕竟她是他的,纪宸可能覺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勾起纪宸迁怒于她的地方,她却是不懂了。
沈青覺得,不懂那便慢慢想吧,真把纪宸拋一边,那才是分不清谁是皇帝了,纪宸反應过来定然觉得她触犯了他的君威。
所以无论纪宸去哪儿,身后都跟了条小尾巴,这尾巴不同于随侍的太监,因为纪宸还得顾着她的步子放慢了来。
真走快了把人甩后面他又是不乐意。
但这尾巴就是不说话,嘴巴死死抿着,说两句软话跟要了她命似的。
錢继看着这一幕,一边惊叹沈青的大胆,一边苦恼两人不知又因什么赌气了。
说沈青不尊敬皇上吧,人家笑盈盈地来了,可说尊敬吧,除了最开头围绕着猫说上两句,便闭口不言了。
沈青犟着不说,皇上也犟着一点神色都不缓和。
所以他们眼前出现了这样奇异的一幕,皇上往前走,沈青在后跟着,皇上后知后覺步子太大停下来回头等着沈青,沈青碎步追上,臉上微笑、弯唇,皇上将她的表情纳入眼中,然而脾气大,无动于衷,转身目视前方继续走,只是这次步子慢了下来。
錢继伸手抹掉额头上的汗水,心中不停地哎呦喂。
但是,这又哪是他能开口调节的?
一行人并没有在正宮区逛多久,反而去了其他风景秀丽的地方。
避暑山庄多湖,纪宸目光看向湖心位置,便道:“找一条船,去湖心小岛钓鱼。”
底下的奴才很快行动起来,加之本就有为主子们备着的小船,只稍微准备了些钓鱼用的东西便妥当了。
恰在这时,玉嫔出现了,见到皇上,自是连忙唤了一声,脸上露出止不住的开心笑容,快步走近行礼道:“嫔妾参见皇上。”
皇上嗯了一声。
玉嫔起身,拿帕子擦了擦脸颊道:“皇上可是要去湖心小岛,嫔妾亦想一同前往,皇上可否带嫔妾一程?”
虽说现在是大晌午,顶着一天最烈的太阳去乘船她是不愿的,但是跟皇上一起,她却是愿极了的。
含怒着的皇帝对谁都不会有好脸色,也起疑玉嫔出现于此是窥探圣踪的结果,利索道:“不成,你也不要去了。”
说罢纪宸看向錢继:“今日不要让人去湖心小岛败了朕的興致。”
玉嫔僵住,这哪是吩咐钱继拦其他人,明明是当众打她的脸!
钱继紧接着称是。
纪宸略过玉嫔,登上了船。
这条游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是一應物什齐全,既有遮阳的篷盖,又有烧水沏茶的小炉,但过于精致实际上也就能乘下三四个人,加上划船的船夫……
沈青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去,毕竟纪宸连玉嫔都拒绝了,玉嫔也没有走,仍看着。
但她若不上去,先前跟随的都白费了,显
得心一点都不诚。
沈青感受到玉嫔落到她身上的目光,心一横,登上了小船进入了船舱。
纪宸此时已经坐了下来。
沈青坐在他身边,道了一声:“若是皇上不愿与我同乘,我这便下去换一条船。”
说着,她作势准备起身,却被纪宸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手。
纪宸觑了一眼装腔作势的沈青,若是现在下去,那像什么话,玉嫔岂不看轻了她?
“不准走。”
沈青笑着重新坐下。
纪宸刚准备将手拿开,却被沈青反握住,他去看她,却落入一双灿若星子的眼眸。
真是……没心没肺。
纪宸撇开脸,手却没有抽走。
沈青不急着降他的火气,她倒还觉得纪宸这副样子有趣,生气吧,就这么闷着生一天的气才好。
一路无事抵达湖心小岛。
到小岛上,沈青松开手,另一条载着其他人的船也抵达,纷纷上前布置好一应事宜,纪宸开始坐下钓鱼。
钱继偷偷看了沈青好几眼,直把沈青看得悄悄与他的视线对上。
钱继无声道,皇上。
沈青能稳得住,他却不能了,只想尽快催促两人和好,或沈青先低个头,或沈青将皇上哄好,至于要求皇上的,则祈求着他顺杆下来,可别再矜持了。
话虽不好听,但毕竟哪有皇帝生气,还要皇帝自己平息的说法。
沈青拽了拽纪宸的衣袖,不走心道:“您莫要再气了,当心气坏龙体。”
纪宸道:“朕没有气。”
沈青抬头看了他一眼,确实不见丝毫怒气,都冷成冰霜了。
沈青好脾气,但仍掩饰不住语气低落道:“可您突然将我拋下,我当真是惶恐的厉害。”
纪宸手上的动作一僵,任由鱼竿剧烈抖动。这湖里的鱼被好吃好喝的养着,有些笨,见到钩子就咬。
沈青托着下巴继续道:“皇上为我生气,我很高兴,但迁怒到我身上,我真觉得有些冤枉,皇上不妨将我做错了什么都告知我,我好一一照着改。”
“我现在能依靠的唯有皇上了,若是您也将我彻底抛下,我就成地上能被任意碾过的泥,什么都不是了。”
纪宸开口:“朕不会。”即便沈青要松手,他也会为了一己私欲将她留在身边,所以不必如此谦卑,尽可着嚣张跋扈来,他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沈青恍若未闻,唇边渐没了笑的模样:“皇上离开的时候,头也没有回,我真是不安极了,害怕又泄气,良久才出了殿门,又不敢去直接找你,只好抱了猫去,想着您看在猫的面上也能开心两分……”
纪宸的手放在沈青的两只手上,紧紧握住。她的手颤抖着,似是回忆起寝宮那段短暂又漫长的时光,又在纪宸紧紧握着她双手的状态下,慢慢感到安定,平复下来。
“莫要说了。”纪宸已经抛下了鱼竿,死死盯着她,眉头深深蹙起。
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居然吐露出这么无情的话。
沈青吸了一口气,不去看他:“……我就是想说,看您不开心,我想不到什么办法化解您的满腹怒气,只得时时伴在身旁,亦不敢露出忧愁,只希望您一回头便能看到您中意的好颜色,烦忧皆散。”
她委屈低声道:“可是好像没什么用,您该生气还是生气,吓得我都不敢说什么了。”
纪宸冷硬的心渐渐软和下来,虽说他觉得这一路上沈青的笑颜不似作伪,但细想之下,好似真能体会得到她笑着时的哀意。
全因心系着他。
“可你并非什么都没说。”纪宸计较道。
既说了,何必说些他不敢兴趣的。
沈青幽幽道:“难道我鼓起勇气跟您没话找话还错了?闷葫芦有一个就够了,我并不想当第二个。”
两人的视线相逢,沈青理直气壮去瞧他,纪宸不自在的偏头。
“皇上,能容我靠近您一些吗?”
纪宸闻言,直接将沈青的椅子拉到他身侧,然后伸手放到沈青的另一侧发髻,将她的头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还需要问?直接缠上来便是。
沈青唇角微弯:“所以皇上到底在气我什么?别说没有气,您推开我就走了。”
这件事,她要记他一辈子,沈青小心眼地想。
纪宸咽下想要保存颜面的没有气三个字,道:“气你懦弱,气你不懂反抗,更气你的好脾气。”
“你身后有朕,便是嚣张些闹一通,也好过顺从皇后的安排,你可知你这般选择旁人会如何议论于你,你日后与皇后反目,旁人又会怎样旧事重提?你的性格,难道旁的嫔妃欺负到你头上了,你也不跟朕说,独自咽下委屈吗?”他真是越说越气,语速也不由加快。
纪宸低头,更将沈青往怀里揽了揽。
沈青终于是听明白了,恍然大悟:“皇上原是怪我没和您提及?”
纪宸哼了一声。
沈青大为委屈:“可这不是想给您一个惊喜么——您先别说话!我知道搞砸了,您也不喜欢,可,我的初心又没错!”
纪宸伸手恨恨地捏了捏沈青的脸颊:“在你心中,朕就是一个好色之徒?只需打扮的美貌,便尽可往朕怀里推?”
沈青心里怀疑,难道不是吗,面上正色道:“我当然知道皇上是正人君子,可这不是笃定您不会拒绝我,才答应了这个蠢主意吗?”
事情又绕回了最原始的问题,纪宸道:“那也不能这么轻贱自己……”
他真是讨厌死了,说话这么直白,沈青心里不舒服,好像也意识到了不妥:“这事我有错,当时只想着我是宫女,得听皇后吩咐……”
“现在你不是了,朕这就让钱继拟旨!”纪宸打断她道。
钱继准备上前。
沈青连忙拉住纪宸的手:“您现在封我,我住哪儿啊,况且,您封了我,我就得日日天还没亮去皇后的水芳岩秀请安,您就饶了我吧,不是说等下半年么,这才哪儿到哪儿。”
反正她都呆在纪宸这儿了,何不干脆趁着便利在避暑山庄都留在纪宸身边。
一是不用应付嫔妃,嫣婕妤和玉嫔绝对会找她麻烦,二才是不想去请安。
纪宸戳破她道:“主位出行可以乘轿辇。”
请安算什么,人到了就行了。
“那嫔妃呢,您也为我挡着?”沈青死死按住他的手。
纪宸:“随行的除了皇后,没有人比你的位份高。”
两名妃位都在皇宫,若是连这些个嫔妃都压不住,就仍是他生气的根源,脾气过软。
沈青:“呃……”
她抱住纪宸,软乎道:“可我不想离开您。”
近水楼台先得月,再没有比这时更好的时机了,回宫后,她的宫室离乾清宫还不知多远呢。
纪宸认为她软弱,她也不会反驳,即便沈青不觉得自己是个会受欺负的。
既能被怜惜,她何必破坏这个印象。
沈青再接再厉,哽咽道:“您就算再觉得我不争气,也不能揠苗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