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后来的后来,朱正韩时?常回想起那只猫。
每年再往行?宫里去?的时?候,都会到那片紫薇花树处走一走,坐一坐。
其实她想的不是猫,想看的也不是紫薇花树。
但是……
但是。
人生多?有不如意之事啊!
事到如今,也该翻开新的一页了?。
又是一阵秋风吹过。
韩少游稍显讶异地看着被卷到窗棂上的那朵小小的紫花:“都入秋这么久了?,居然还有紫薇花在开吗?”
宋大监出来迎他,瞧了?一瞧,笑吟吟道:“或许是因为今年的秋天比去?年要暖和吧……”
……
朱皇后的丧仪结束,大公?主再回到九华殿,坐到自己熟悉的小椅子上,忽然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阿娘说,朱娘娘是睡着了?……
可是她听见?有人悄悄地在说,朱娘娘其实是薨了?。
她问?女官们:“‘薨了?’是什么意思?”
女官们的神色有些为难。
但没过多?久,大公?主还是知道了?——原来“薨了?”,就是死了?。
朱娘娘死了?,再也不会笑眯眯地叫她“仁佑”了?。
可是很奇怪,大公?主知道之后,心里边反倒没有特别难过的情绪。
哭灵的时?候,她跪在蒲团上。
阿娘低声叫她哭,可是她哭不出来。
真的哭不出来啊……
大公?主能感?觉到阿娘有点尴尬,但是太后娘娘说:“毕竟还小呢,一定要他们清楚明白,也不过是徒增伤心。”
只让他们在那儿?跪着,没说一定要哭出来的事儿?。
到最后,也就这么过去?了?。
一场丧仪办完,大公?主累,贤妃其实也累。
里里外外那么多?事情,即便有大尚宫和德妃分担,也不是容易做的。
一连数日,她每天连两个时?辰都睡不到,走路走得?脚底疼,跪得?久了?,腰跟膝盖也疼。
这会儿?回到寝殿,她坐下来之后,由衷地长舒了?口气。
喝了?口热茶缓神的功夫,就见?女儿?拿着小铲子出去?了?。
她叫女儿?:“仁佑,你干什么去??”
大公?主说:“我去?看看我的白菜跟西?葫芦,这几天太忙了?,我都没顾上它们!”
贤妃应了?一声,再吐一口浊气出去?,到底还是起身,跟女儿?一起出去?了?。
不到十天的功夫,白菜却已经显而易见?地长高了?。
贤妃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西?葫芦的叶子长大之后,居然是不规则的心形。
大公?主拎着铲子,怔怔地看着自己数日之前种下的六棵小苗:“它们怎么长这么大了??”
贤妃蹲下身来,手扶住她稚嫩的肩膀,柔声说:“因为从种下去?到现在,也过去?好些天了?呀……”
大公?主看着那六棵小苗,心里边忽然间很难过。
迟来的悲伤蔓延到心头。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了?出来。
“我,我还跟朱娘娘说,等我的小白菜长大了?,要送一棵给她呢!”
她用小手胡乱地擦了?把眼泪,可是却越擦越多?:“阿娘,就算我的小白菜长大了?,朱娘娘也吃不到了?,是不是?”
贤妃听得?心头一痛,不由得?落了?眼泪出来。
她轻轻地抱住了?女儿?,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脊背。
大公?主嚎啕大哭:“阿娘,我,我再也见?不到朱娘娘了?……”
……
披香殿。
易女官从外头进来,悄悄地来回德妃:“贤妃娘娘回禀了?太后娘娘,带着大公?主去?了?凤仪宫……”
她脸上带着点叹息的神情:“您也知道,凤仪宫现在只剩下从前的一些侍从,还在那儿?维持着了?。”
德妃听得?有些恻然:“仁佑很伤心吧,大行?皇后在时?,最宠爱她了?。”
易女官说:“是呀。”
凤仪宫里,从前朱皇后亲自布置的那些东西?,多?半都给了?朱氏夫人和朱三娘子,还有一些,留给了?三位皇嗣,聊以?纪念。
那宫殿仍旧是富丽堂皇的,只是少了?那风华绝代的主人和为数众多?的侍从们,骤然间就显得?寥落了?。
因是午后,殿内的窗户都被打开透气。
秋风吹动了?殿内金色的帘幕和轻纱,一眼望去?,恍若一场迷梦。
大公?主好像看见?了?朱皇后端坐在惯常的位置上,含笑朝她伸手:“仁佑,到这儿?来!”
她情不自禁地放开了?母亲的手,追着那随风摇曳的轻纱去?了?:“朱娘娘!”
最后果然扑了?个空。
大公?主病了?。
不是身体上的病,而是心病。
她太伤心了?。
伤心得?生了?病。
圣上私底下跟阮仁燧说起这事儿?来,都觉得?有些讶异:“真没想到,皇室里居然还有仁佑这样?的深情种子。”
阮仁燧倒是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前世的一些事情。
大姐姐虽然只有五岁,但其实也已经记事了?。
但是在前世,又没有见?到她对于?朱皇后表现出多?么地熟悉和亲近……
果不其然,他听见?他阿耶有点头疼地说:“记得?太多?,其实也不是好事,或许还是让她早点忘记比较好吧?”
阮仁燧短暂地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住了?他阿耶的衣袖。
他说:“阿耶,不要这么做。”
不要让大姐姐忘记朱娘娘。
不要让她忘记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温暖和美好。
圣上倒也不是觉得?非得?那么做不可,他只是觉得?不解:“理由呢?”
阮仁燧很认真地说:“大姐姐她是一个人啊,她不是一个可以?调控的工具。”
因为觉得?伤心不好,所?以?就让她忘记伤心的原因吗?
这么轻易地决定另一个人的人生,抹除掉对方心里很重要的记忆,未免太过于?傲慢了?。
他说:“阿耶,你要做的是相信——相信大姐姐是很顽强的,相信她可以?自己走出来!”
圣上有些讶异地看着他,几瞬之后,轻轻地笑了?。
他伸手去?揉了?揉儿?子的头发,说:“好。”
……
朱皇后的丧仪结束,太常寺和礼部,乃至于?尚宫局就开始着手准备德妃和田美人的晋封礼了?。
德妃自己提议:“才刚为大行?皇后举办了?丧仪,今次的册封礼,就不必大操大办了?。”
“不然,一来有失敬重,二来劳民伤财,实在不美。”
既然里子都已经到手了?,何必再去?求那个面子?
圣上和太后娘娘俱都应了?。
中宫无主,披香殿就成了?内廷当?中最最要紧的地方。
谁都知道,如若不出意外,未来几十年里,后宫大抵就是德妃的天下了?。
阮仁燧往九华殿去?探望他大姐姐回来,正赶上尚宫局的人来给德妃送礼服和对应的首饰。
宋大监守在外边,想必他阿耶也在这儿?。
进去?一瞧,他阿耶果然在——不只是在,还很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阮仁燧心里边霎时?间就敲响了?警钟!
再扭头一瞧,就见?旁边桌上堆起了?比他这小三头身还要高的一摞书。
德妃站在桌边,手按在上边,居高临下,好整以?暇地瞧着他:“岁岁,你回来了??”
阮仁燧有点虚弱地应了?声:“……嗯。”
德妃笑微微地瞧着他,说:“你这臭小子之前跟我说什么来着?”
阮仁燧就老老实实地说:“阿娘,我从前说的话那么多?,我哪知道你现在指的是哪一句?”
德妃就学着他的语气,大概上给他复述了?一下:“阿娘,哪天等你做了?贵妃,超越了?贤妃娘娘,再来督促我也来得?及——”
噢噢噢!
阮仁燧反应过来:原来是这句话!
德妃两手插腰,洋洋得?意:“混账东西?,怎么样?,你现在没话说了?吧?!”
阮仁燧就叹了?口气,眉头紧锁,很失望地看着她:“阿娘,贵妃就是你认知的天花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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