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紫
这次去的目的,自然是抓人,然后搞批斗的!人少了不行,被山里人聚集起来包了饺子,他们也别想出来!
好在深山里的村落都不大,他们这些人加起来也有百八十人了,还都是训练有素的民兵,够用了。
这个锣鼓队,便是许明月给许凤翔出的主意,让他去把锣鼓队的人集合起来的。
当地的风俗,家里老人去世,是要敲锣打鼓吹唢呐,丧礼是要办的热热闹闹的。
自‘三-反一打’后,其中‘反对封建迷信’,导致不光不可以祭祖,就连家中老人去世,也都是安安静静一个凉席,伙食一口薄棺埋了了事,再不能像过去一样,请锣鼓队到家里来敲锣打鼓办丧事,江家村的这只锣鼓队便再没了用武之地。
他们这些人连平时自己吹着练习都不敢,只敢私下里把他们传承二来的锣鼓、唢呐、铜铙之类的乐器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没想到两天前的一大早,许凤翔就私下去他们家一个个的找到他们,让他们把他们原来的锣鼓队组起来,过几天跟着他们去一趟大山里,途中不做别的,就敲锣打鼓,动静闹的越大越好。
当然,这个闹动静,和在丧事上给人治丧不同,这次是为了闹动静,吸引十里八乡的人的目光。
两群人,一个从水埠公社出发,一个从临河大队出发,带上那天他们从山里带回来的男子,给他剃了个阴阳头,头上带着高高的白色帽子,身前挂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流氓可耻!”,下面一行小字“欺辱妇女,就是违背主席的话,就是反动派”!
从临河大队出发的人,按照以往路线,最近的路是走近十几年修建起来的堤坝路,才是最好走,也是最合适,最不绕路的。
但这次不!
他们从江家村出发,先是经过小江家村,再到李家村,再到丁家村,再到石涧大队的谢家村,途中只要经过村子,锣鼓队就敲锣打鼓,吸引着周围村子里的人出来看。
这一群人,除了那十七/八个知青外,人人带木仓,人群中的锣鼓队,一边走一边‘咣咣’敲锣,敲一声锣,就有个过去专门吹唢呐的老头,用方言高声喊一句:“都出来瞧!都出来看了!这就是不听主席的话,欺辱妇女同志的下场!”
“咣!”
“欺辱妇女!就是反动派!”
“咣!”
“反动派就是纸老虎,要打倒一切反动派!”
“咣!”
“主席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
“咣!”
“欺辱妇女,是要被抓去做劳改,挑石头的!”
“咣!”
“严重的,是要枪毙的!”
“咣!”
老头儿年纪看着老,实际还不到五十岁,长着一张精瘦的老鼠脸,个子也不高,个子高的汉子,也不会被从小送去给人治丧,干给人哭丧的活。
他嗓子亮堂,肺活量大,这一路走,一路喊,居然也没哑了嗓子,只是走到没有人烟的地儿时,就停下来休息,喝口水润润嗓子,等到了村落,就又大声喊了起来。
也不是他一个人喊,他们锣鼓队好几个人,这次出来需要乐器的,主要是锣、鼓、铙,但他还是把自己的唢呐也带上了。
要不是怕别人嫌不吉利,他还想吹上两曲子。
路上只要是路过的村子,无一不是全村出动,全都走出来围观,看他们拉着山里男子游街批斗。
到了村落聚集的地方,他们还会停下来,让沿路村落里的人仔细的看,这时候就轮到晁立伟表演了,他一脚踹在山里男子的膝盖处,让他跪下,然后就是开始宣布他的罪行,对他进行唾沫、羞辱和拳打脚踢!以起到对周遭村子形成警告和震慑作用。
这个拳打脚踢,还得有技巧,既要显示对男子犯罪行为的唾弃和嫌恶,还不能真把他打出好歹来,让他走不完接下来的行程。
大河以南一直被许金虎保护的很好,除了王根生当革委会主任的时候,差点没把石涧大队丁书记加搞的家破人亡,把五公山公社的一众干部们批斗游街了几次,之后两年这边都再没有过批斗的事,这还是他们头一次看到拉着人游街的呢,全都出来看稀奇,一边看还一边对那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山里男子指指点点。
第330章 这年代,可以看的热闹……
这年代, 可以看的热闹太少了,可以有的娱乐活动,除了唱/红/歌, 就是看电影,可山边上的农村百姓, 哪里有看电影的机会?他们甚至连水埠公社有电影院都不知道。
现在看到这样稀奇的热闹, 出来看的人可不就多了吗?
知道这人是罪犯, 还拿地上的泥团子砸跪在地上的山里男子的,有瓜子皮的,就往他身上丢过年刚炒的南瓜子皮。
至于传说中的臭鸡蛋之类, 嗐,哪家的鸡蛋不卖钱不补身体,还能等到放臭?也有想用石头来丢山里男子的, 都被民兵们制止了:“砸死人可是犯罪,咱可以丢些泥团子出出气也就得了, 石头是不能砸的!”
这个男子属于犯罪未遂,挑个几年石头也就罢了, 罪不至死,当然,如果他运气不好, 赶上严打, 被枪毙了, 那也是他活该!
就这么一路走, 一路批,一路斗,山里男子从刚开始的害怕惶恐,走到最后, 整个人已经木呆呆的了,双目无神,脚步蹒跚。
他不明白,他只是想娶个媳妇,想有个媳妇生儿子,怎么就十恶不赦了,怎么就恶臭乡邻几十里了,今后还有谁会给他说媳妇?
可一路上,民兵们念他的罪名,也让他对‘流氓罪’有了深刻的印象。
原来,主席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结婚是不能违背妇女意愿的。
原来,妇女也是人,是不能抢回家的,要争得人家同意,要请媒人正正经经的晚婚才能生娃娃的,不然就是‘耍流氓’,要被抓起来批斗、挑石头,要被枪毙的。
想到被枪毙,他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原来,并不是随便抓住一个女人,让人看到他和她好似在亲热,女人就能成为他媳妇儿的!
不光是他知道了,一路宣传的村里汉子、孩子们都知道了。
锣鼓还在响,老头儿和民兵们还在宣传科普:“违背妇女意愿,强行和妇女亲热的,就是耍流氓!要是被人举报,会被抓到劳改农场做劳改的!”
“咣!”
“我们公社书记是女同志,她会为广大妇女同志做主,打老婆的!抢女人的!非礼女性的!都要抓起来挑石头!刑事严重的,是要被枪毙的!”
“咣!”
于是,很多原来还不知道水埠公社书记是女人的,也都知道了。
有被打的活不下去的人,眼底突地迸发出一点希望的火苗,“公社书记是女人,她会为我们做主的!”
自临河大队的堤坝路与炭山修通了后,大河以南到水埠公社,就不再是一场天堑,她们只需要辛苦一点,跑到炭山,再走三四个小时,就能到水埠公社!
此时的她们还不知道,许明月暂时还住在临河大队,都以为想要找书记做主,就只能去水埠公社。
过去,她们是不敢去举报,去告状的,没有用,不会有人给她们做主。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喊,一路批斗,等他们到五公山公社的时候,一大清早就起床,坐着拖拉机来的许金虎,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
等他看到许凤翔这一群人搞出来的死动静,更是目瞪口呆,指着那锣鼓队伍,抖着手:“这这这……这谁的主意?”
他还不敢相信这是许明月出的主意,这样‘恶毒’的主意,不会是大兰子那样一个心怀百姓,一心想为老百姓创收做实事的人能想出来的,他能想到的,就是村里那些调皮的坏小子们想出来的损招。
他在水埠公社都没这么杀人诛心过!
按照他自己的意愿,他实际上对批斗游街这样的事情并不太感兴趣,正常人谁会对这种事感兴趣?会做这些也不过是为了震慑一些宵小罢了,他拉出来批斗游街的,还都是真的犯罪份子,但通常也都是从水埠公社街道的街头拉到街尾走上一圈,然后拉到屠宰场的空地上,再进行批斗。
会选屠宰场的位置,只因那里场地特别大,在过去公社还没成立的时候,哪里属于水埠区的牛市,猪牛羊,鸡鸭鹅之类的,都会聚集在这里贩卖。
现在这里不能买卖牛羊之类的牲口了,可偶尔还是会有山里人打了野鸡野鸭野兔之类的,没有船,找不到大河上的黑市,还是会来这里看能不能卖出去,有些馋肉的人,也会时不时的来这里看看,踩点,想寻一些肉食。
可他从未想过,拉着人,头戴高帽,身挂牌子,这样一个村一个村的走过来,游行。
看到那人身上头上砸的脏兮兮的泥土,鼻青眼肿的脸,许金虎在一瞬间都觉得,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
他想到许明月那极度厌恶男人家暴,强迫女性的事情,不由低声问许凤翔:“他是把女知青肚子搞大了?”
在他看来,若不是如此,不至于这样。
当地对男性的某些行为看的很轻,却对女性稍稍出格一点,不,甚至都不出格,都看的很重。
许凤翔摇了摇头,低声凑到许金虎耳边:“我们去给女知青送录取通知书,正好遇到他正在对一个女知青耍流氓。”他做了个脱衣服的姿势,“被我们抓了个正着!”
许金虎也是知道山里男人为啥没有女人,娶不到媳妇的,一百户人家,可能就只有五户人家养女儿,养的女儿除了极少数个别是正经当女儿养大,往山外嫁的,大多数都是为了养大了能收笔彩礼好给家中男子娶媳妇,或者实在娶不到媳妇,还能拿去换亲。
但这事怎么说,过去山里实在是穷,吃不饱,没办法,生儿子多,就以为着劳动力足,别人不敢欺负。
这些许金虎是明白的,所以他也不说什么,只挥了下手,“继续走!”
他来只是完成许明月交给他的任务,并不代表他有多么认可。
他等在五公山公社的这一个多小时,也不是百等的,他女婿陈正毛早就来了,邀请他老丈人去公社大院里喝茶,三岔路口距离五公山大院不过三四分钟的路,几步就到了。
现在看他们这么搞,就喊来陈正毛:“他们这么搞,一天两天大山里肯定走不完,这事要么不搞,既然搞了就好好宣传,也让知青们承承情!”他对陈正毛说:“你这样,晚上回来我们就不回水埠公社了,你在这里安排一下,晚上我们就住在你这,明天接着去!”
徐书记见他们这么多人,知道公社大院住不下,也很乖觉地说:“许主任,要不你们晚上带些人到我们公社歇歇脚,还有石门大队,我问问石门大队的大队长,村里还有没有能歇脚的地方。”
这也是为什么一直都是山里的山匪来山外面抢劫,山外面的人从来不去山里,光是跑上这一趟都不容易。
百八十个人,不说他们的住宿问题,就光是口粮问题,七八天的消耗,粮食都要消耗不少。
也就是近几年五公山公社多了一万多亩的良田,粮食多了,日子也好过了,不然光是给这些人的吃喝都成难题。
许金虎已经决定,把水埠公社除去临河大队和蒲河口的这两辆拖拉机,剩下的拖拉机都拉来,一行人坐拖拉机到石门大队,然后再进山,不然这行走速度太慢了。
之后他们这一行人又是一路走,一路往石门大队去。
也亏的他们起的早,饶是如此,等他们到了石门大队,也是上午十点多了。
许金虎无奈地吐了口唾沫:“这山路怎地这老长!”
为了快速的将山里面犯了罪的人抓出来,他们干脆分为了两队,一队人数十人,三个民兵,七个知青,带着这个男子就在山外面在山边上的各个村子迅游,批斗,宣传‘流氓罪’,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进山,要速战速决,“不然这天黑了都出不来!”
他们人多,倒也不怕野兽豺狼什么的,都带着木仓呢。
因为是第一天,他们最远只到了山椅大队,更里面他们暂时是去不了了,饶是如此,也抓到了五个人,有些人一听动静不对,就急忙往山里面躲,只要他们跑出村子,跑到山上,就像是鱼进了大海,哪怕是许金虎他们这些从小在山边上长大,山里山外他们早就跑了个遍的人,都无法找到他们。
期间,他们还把一个女知青也给带上了。
这个女知青更惨,被关在所谓的‘婆家’,连临河大队有教师招聘考试的事情都不知道,她和被带到临河大队当代课老师的女知青一样,整个大队就分下来三个知青,她是唯一的女知青,刚下乡插队没多久,就被想老婆想疯魔的男人抢回了家,如今肚子都大了,以为事情已经成定局,不会再有变化,这才放松了对这女知青的看管,让整个大队的人都出去看热闹的时候,让她跑了出来,正好就遇到了这些民兵进山抓人。
原本神色都木然了的女知青,看到他们是来抓流氓罪的,才插队来一年,还没真正被磋磨的绝望,她又怎么会真正的麻木,直接就举报了把她墙了后拖回家当老婆的男人,然后就往山崖下跳。
要不是许凤潮性情跳脱,喜欢看热闹,离的近,都不一定能拉的回来,饶是如此,他也差点被带下山崖,紧紧抓着崖边的一颗小树,民兵们合力拼命将两人给拉了上来。
那户人家还哭着求女知青:“你跳崖了我大孙子怎么办哦!你想死先把娃生下来再死!你都跟我儿子睡了,你还想往哪里跑哦!国家都把你分配下来了,就是为了给我们山里人当媳妇生儿育女的,你一个女人咋就不认命,还想着跑啊!”
临河大队的本地人还没说话,那些跟过来的女知青们就忍不住了,上前就去抓那哭嚎的婆子的脸,抬起脚就踹:“你们都逼的人家跳崖了,你还惦记着她的肚子!你儿子这是强健,是要被枪毙的!”
说话的女知青恨到直接喊破了音!
若她们当初没有串联成为红小兵,有了去临河大队的机会,如今她们是不是也是一样的下场?
她们经过两年多的农活锻炼,一个个手上的力气都大的很,这么多民兵和知青在,被打的人也不敢反抗,只哭着跪求磕头,希望他们能放过她儿子,那种苍老、憔悴、瘦弱、头发散落的样子,无比的可怜。
可女知青们也忍不住哭。
并不是每个女知青性格都坚毅、强硬,面对欺压敢于鱼死网破,那些或先天或后天被教育的贤惠、软弱的女孩子,到了这深山里,就会成为环伺的虎狼们首先下手的目标。
这一闹就闹到傍晚,天色逐渐黑了,他们当天晚上回是回不去了,当天许金虎他们就住在在深山里,既然住在了这里,正好晚上可以批斗,于是就点着火把,召集一整个大队的人,摆了个巨大的火塘,开始了深山里的第一次批斗大队,拉着这个大队的人批斗起了那个抢了跳崖女知青的男的,按照犯罪的严重程度,先让他们自我批评,让他们自己说自己的罪行,再让山里大队的人一个个上来在他们脸上,身上吐唾沫!再诉说他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