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县令庶女 第164章

作者:苏西坡喵 标签: 宅斗 市井生活 日常 先婚后爱 HE 穿越重生

  谁说不是呢。许栀和又庆幸了一番还好行船赶上了,然后说起另一桩事——接小舅舅和小舅母的时候,还见到了良吉和梅馥宁。

  方梨和良吉共事良久,听到他今日和梅馥宁也跟着一道过来了,心底有些为他雀跃,“良吉大哥这是要和梅姑娘修成正果了?”

  许栀和沉吟一番,“我瞧着良吉好几次都像是有话想跟我说,但碍于小舅舅和小舅母在场,他没来得及说。”

  “这样啊,”方梨在脑海中猜测了一番良吉寻找姑娘可能会说出口的话语,然后摇了摇头,“罢了,等舅老爷他们离开了,自然就知道了。”

  没必要现在费这个力气去猜。

  许栀和也是这样想的。

  方梨将锅中的菜用铲子翻炒了几下,莼菜颜色变得青翠喜人,泛上一层亮色的油光,她拿起一旁的盐罐,用小铜匙舀起一勺白色的盐粒丢入锅中,翻炒均匀后出锅。见许栀和站在旁边随时准备帮忙的样子,道:“炉子上炖着红枣鸡汤,等下我端出去。其他菜你看着办。”

  鸡汤一直炖在炉子上,需要用厚布包裹着才能端下来,方梨不放心许栀和,只给她分配了简单的活计。

  许栀和应了一声,端起两碗菜走出去。汤昭云见状,连忙道:“怎好叫你如此辛苦?我来一道帮忙吧?”

  “没事儿,东西不多。”许栀和声音轻快,“小舅母坐着就是。”

  桌面不大,但众人挤挤,也能坐下。许栀和的左边坐着方梨,右边坐着梅馥宁,她之前都是一大家子人各吃各的,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意外,不过只用了片刻,她便接受良好地看着众人,融入了其中。

  她很喜欢这样热闹的氛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张弗庸身为其中大家长,主动站起身,以热腾腾的鸡汤代酒,朝着方梨笑:“数年不见,方梨的手艺越发精进,瞧着桌上菜肴的色香味,便叫人忍不住食欲大开。”

  方梨有些受宠若惊地站起身,她先是不安地看了一眼许栀和,得到她眼神中传递出来的鼓励后起身回礼:“舅老爷客气了。不过寻常家常菜,诸位吃得尽兴就好。”

  最后一句话,她是对着场上其他人说的。

  汤昭云道:“行船途中菜色稀少,更不要说这样青葱翠色的蔬菜了,方梨还是一如既往的谦虚。”说完,她又展颜一笑,“我手艺也还算过得去,等日后有机会,你一定要跟着你家姑娘一道过来。”

  梅馥宁也道:“我虽然不通庖厨,但也能闻得出,方梨姑娘的手艺比起一些州府大厨也不逊色。”

  其中当属张筠康的夸赞最直白,他踮起脚尖嗅了一口桌面上的菜肴,深吸一口气,耿直道:“好香啊!”

  光是闻着桌案上的香味,他就感觉自己能多吃两碗饭!

  他稚嫩、直率的嗓音引起一阵善意的哄笑。

  方梨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底有一阵暖流淌过,连带着眼眶也开始发热。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姑娘话语中“山川之大,有其镇山填海之用,花草轻微,亦有其芬芳、青葱无束。天地之间,万物各守其位,如星汉列宿,知其道,行其事”的意思。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那碗莼菜在冬日最受欢迎,菜叶都没了,张弗庸都舍不得浪费其中油脂,将油水淋在米饭上,白色的米粒沾满了油色亮光,他吃得心满意足。

  饭后,王维熙和良吉一道收拾了碗筷清洗,张弗庸被汤昭云推去帮忙。

  两人连道不用,张弗庸便沉了脸色,佯装不悦道:“我娘子亲自催我过来,你们不许,她若是恼了,你能代我受罚?”

  良吉想起坐在人群中说话的梅馥宁,察觉她一边听着姑娘和汤娘子说话,也会是不是探头朝这边望一眼后,刷得更卖力了。

  王维熙看着突然像是打了鸡血的两个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舅老爷,你可别说笑了,省试当前,汤娘子怎么会计较……”

  张弗庸实话实说:“那可说不准。”

  他的话语顺着风声传到了众人的耳中,许栀和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笑:真好啊,两年多过去,小舅舅和小舅母关系如初。

  汤昭云闹了个脸红,她目光落在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笑意的许栀和与梅馥宁身上,喃喃说不出话。半响后羞恼道:“这厮,惯会在背后抹黑我!”

  许栀和看着汤昭云变幻的神色,默默在心底为小舅点了一根蜡。

第115章

  等吃剩的碗筷收拾齐整,吃饱喝足的张筠康也起了困意。

  七八岁的孩子,刚到小院的时候还生龙活虎,新奇地满院子探索。一顿饭后,满身精力尽数散去,头一点一点地靠在汤昭云的掌心看样子都快站不稳了

  许栀和道:“小舅母,筠康困成这样,不如先在家中休憩,由我来照看,等你和小舅舅办完了正事,再来接他回去?”

  汤昭云沉吟了片刻,点头同意了许栀和的建议,“那就有劳栀和代为照看了。”

  达到汴京之后,张弗庸还需要向贡院提交解状、家状和保状。解状是地方官府发放的举荐证明,也是通过第一轮解试的凭证。家状则是证明自己出生良籍。最后的保状,一般是地方官员或者同乡的举人作保。三状加在一起,能防止冒名顶替籍贯和身份造假。

  他们要去贡院,将张筠康一个人丢在客栈里睡着也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放在许栀和的身边最为保险。

  许栀和:“小舅母太客气了。”

  张弗庸抱起熟睡中的张弗庸,按照指引将人抱进了屋,汤昭云从包袱中拿出一张软毯,垫在了床榻上,夫妻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将睡着的张筠康安置妥当。

  汤昭云将被角细细掖好,与许栀和招呼一声,与张弗庸一道朝着贡院去了。

  他们二人离开之后,许栀和想起还在院中坐着的梅馥宁和良吉,走出门去。

  良吉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走到许栀和的身边,语气坚定道:“我想继续跟在主家身后伺候。”

  良吉与他们相处多时,论勤奋、稳重都是数一数二,如果有可能,许栀和自然愿意留下他。

  “可……”许栀和看了一眼站在芭蕉叶前的梅馥宁,“你现在有更需要陪伴的人啊。”

  小院位置不大,即便许栀和压低了声音,梅馥宁依旧能听到她的话语,她的目光落在芭蕉叶的卷边上,虽然现在叶片会枯萎蜷缩,但只需要一场春雨,它就能重新舒展绿叶,迎接朝霞。

  良吉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这个决定是馥宁与我共同决定的。在汴京,她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有自己前行的方向。”

  梅馥宁忽而抬眸,朝良吉看来,唇角微弯。

  一刹那,天光倾泻,冰泉始解。

  良吉晃了晃神,心中又一次感慨自己何德何能得到梅馥宁的倾心。

  许栀和看着两个人,没有出声打扰。

  少顷,良吉才想起来还有许栀和站在这儿,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姑娘,见笑了。”

  许栀和:“哪里。”

  两人主仆一场,相处过两年,她什么样子没见过。

  不过他的心上人就在旁边,许栀和决定留给他这个面子。

  良吉摸了摸鼻子,期期艾艾地问:“那姑娘,我……我还能留下吗?”

  许栀和:“可以。”

  良吉:“我以后……嗯?姑娘你说什么?”

  许栀和重复了一遍,歪了歪头笑,“你既然想要留下,便留下吧。不过这趟回来,你便跟在陈允渡的身后吧——这也是你一开始的目标。”

  良吉满腹的劝说毫无用武之地。

  许栀和不管他内心是多么的波涛汹涌,顺着自己的想法继续往后说:“正好这些日子他要忙省试的事情,你也趁着这段时间调整过来。”

  良吉站得笔直:“姑娘放心,我知道轻重。”

  这次回来,梅小郎君就在他面前提及过许多次——从前他伺候的是尚且一介白身的主家,人微言轻,而如今,主家高中太平州解元,省试但凡无意外,他都能谋得一官半职。

  “官场的事情我一知半解,好在馥宁多年耳濡目染,能与我时时提点。”良吉道。

  许栀和微微颔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回头问:“那你和馥宁准备住在哪里?”

  良吉:“这个问题我一路上都在想,最后决定馥宁住在梅府,我暂住梅府耳房,等找到了合适的宅子,再将馥宁接出来一起住。”

  王维熙一时间有些摸不准良吉是想要和梅馥宁在一起,还是担心两个人不够睡,他道:“良吉大哥,若是你有回来住的打算,我可以去厨房打地铺。”

  “尽说胡话。”良吉受了他这一声“大哥”,语气中带上责备,“这天寒地冻的时节,腿不想要了?”

  王维熙有些讪讪,“那就辛苦良吉大哥日日辛苦多走这一趟了。”

  良吉摆了摆手。他连梅府都只当暂栖之地,谈什么辛苦不辛苦,他现在只希望以后能多攒一些银钱,买一间宅子,里面有花草、和她。

  许栀和看着熟稔交谈的两个人,心中默不作声决定将日后每个人的月钱往上提一提……

  嗯,还有买一座大宅院的事情,也不能忘。

  说开之后,良吉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巨石,他走到梅馥宁的身边,与她分享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梅馥宁站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但面对良吉的时候,她脸上的神色永远那么安静,目光专注地倾听着他讲述的内容。

  就好像,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值得人全神贯注的事情了。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刚刚尚且热闹的小院一瞬间变得安静下来,许栀和从中品尝出了一丝烟花尽散,弥留焦烟的味道。

  不过很快,去贡院登记完名姓的张弗庸和汤昭云回来了。张弗庸粗壮有力地胳膊抱着还咋睡着的张筠康,在许栀和的领路下朝着客栈方向走去。

  回来的路上张弗庸已经说了一路,说得汤昭云隐隐作烦,他才消停了一会儿。现在新增许栀和与王维熙两名听众,他立刻从霜打的茄子状态中满血复活,面容红润,不像是去贡院登记了名字,而是像是已经被宣读圣旨,高中进士了。

  张弗庸:“今日去了贡院,本以为判长会问我如何这般迟?没想到遇见同船的行人,结交了数位好友。”

  若不是顾及自谦,张弗庸恨不得将那些赞美他侠之大义的句子当场背诵一遍。

  “……娘子”张弗庸目露期待地看着她,“你说是吧?”

  汤昭云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道:“嗯。今日同船到达汴京的举子第一站就是贡院登名,你小舅在金陵做好事已经流传开了,连带着判长都对他有了印象。”

  张弗庸心满意足。

  他继续道:“只不过是留了个浅薄印象,算不得什么。判长统计名册,又不管主持省试……”

  汤昭云瞥他一眼。

  怎么?难不成还想和监考官混个脸熟?要是张弗庸得了个黜落举子的称号,那她和她爹爹汤夫子这辈子都在白鹿洞抬不起头。

  张弗庸一个激灵,连忙道:“我庆幸呢,幸好不是监考。”

  汤昭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张弗庸急得恨不得自己能多张八张嘴来帮自己解释,一个八尺男儿手忙脚乱,只苦了怀中抱着张筠康,他不满自己好梦被扰,嘤咛了一声,前者立刻噤声,紧紧闭上了嘴巴。

  许栀和看着小舅一家的相处模式,笑容弯弯。

  今日官漕渡口的时候,小舅身上带着一种紧绷感,现在插科打诨,倒是已经放松了下来。

  能遇到一件还不错的事情舒缓自己紧张的情绪,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省试不理会从全国各地千里迢迢远道而来的举子是紧张抑或宽慰——在满城白雪融化,枝桠将抽新芽的时候,浩浩荡荡开始了。

  尽管陈允渡再三表示无需紧张,但许栀和仍旧像其他送考的家属一样,陪着他走到了贡院门口。

  钟鼓未喧,晨光熹微,贡院前浮动着冬日预示晴朗的薄雾,映得青砖照壁上“为国抡才”四个擘窠大字泛出粼粼金色。

  车马鳞次,有穿貂裘的老仆擎着风灯引路,身后跟着一架富丽堂皇的马车,一阵风起,垂帘忽被掀起半幅,露出半张芙蓉面。车中娘子鬓角簪着新折的大红腊梅,指尖将白纨帕子绞得起了丝,偏要强笑着朝帘外郎君颔首。

  西墙根老槐下,白发老妪颤巍巍解开蓝布包袱,将煨在怀中的一打炊饼捧出,递到旁边年轻的举子面前。举子揣着怀中温热的炊饼,许是十年寒窗的风同时朝他吹拂,眼眶染上了一层湿红。

  虽然不似前几日化雪那么冷,但是依旧冷风彻骨,这几张饼要顶好几日,这一刻捂在怀中尚且温热,等到了贡院,不出一刻就会变得冰冷似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