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县令庶女 第176章

作者:苏西坡喵 标签: 宅斗 市井生活 日常 先婚后爱 HE 穿越重生

  在不思考今日一顿饭吃了多少钱的情况下,大家都吃得心满意足。

  他们也没坐马车,走在路上。

  最先到达的是张弗庸一家,客栈位置离得近。

  梅尧臣今日小酌了几杯,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他看了一眼正在前头说话的汤娘子和许栀和,低声问他:“日后做什么打算?”

  陈允渡:“殿试。”

  “殿试之后呢?”梅尧臣接着问,“是想留在京中,还是去州府?”

  陈允渡的视线落在许栀和的背影上,“京城。”

  他自己是无所谓的,但不想栀和跟着他一起奔波走动。

  他回答的太快,梅尧臣愣了一下,才道:“啊!你可算想开了。年前开封府府尹告老还乡,但年关诸事繁忙,官家指了包学士权知开封府,现在听说从四京新调任了一个官员上来,连带着空出了一堆职位,急缺人手,想来留在京城,机会也更多了些。”

  陈允渡认真倾听。

  梅尧臣:“不过,你若是考中了一甲,便是没遇上这官员调动,也能留下。”

  按照往年的经验,一甲者进士及第,分别为状元,榜眼,探花。初授七品京官,多为大理评事,将作监丞。天子近前,前途无量。

  二甲多为总人数的前百分之六到十不等,按照今年的情境,当有四五十人。对外称为进士出身,授选人阶,官职从八品至正九品不等,多为一地县令、主簿。

  剩下皆归属于三甲至五甲中,统称为同进士出身。这个阶段,初任地方佐官、低级幕职,或守选候阙,也就是等待有了空缺职位后,将人点过去就职。

  这套五甲制度是真宗咸平三年确定,迄今四十九年。

  四十九年里,一甲总共也就51人。梅尧臣并非不相信陈允渡的才学,但凡事还是要做足万全准备才是。

  陈允渡:“梅公放心,我明白。”

  梅尧臣手指在袖袍中摩挲了一番,想说什么,最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尽力而为。”

  将梅尧臣和刁娘子送回去后,两人才相携回到家中。

  方梨、良吉和王维熙等在院中,听到声响,立刻围了上前,嘴里好听的讨喜话像是不要钱一样滚落。

  “维熙卖完薯蓣特意瞧了榜,姑爷名字赫然在榜三!姑娘,姑爷当真了不得!”那榜上字太多,有些字王维熙还不认识,比如第二名后面的“藻”字,好在,不影响他数清姑爷排第三。

  良吉也笑道:“院前槐树上那窝喜鹊一大早便开始叫,我当有什么,原来是早早知道姑爷高中,叽喳贺喜呢!”

  许栀和被三人簇拥着,笑着挨个点他们,“行了,等下每人都来我这儿拿个红封,沾沾喜气。”

  方梨听到红封,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第126章

  省试之后,便是紧锣密鼓的殿试。

  时逢清明,天街小雨润如酥,潮意氤氲,顺着门缝的新插的柳枝弥漫至房中。

  窗外的树草遇水生发,碧绿如洗。方梨将隔夜蒸好的艾草青团从竹屉拣出,青面团子上沾了一层淡淡的糖粉,她捡起几个,端到了正堂中。

  她的鞋履沾着地面上的水痕,跨进门后没有第一时间朝着许栀和而来,而是跺了跺脚,等脚上的水干了,走到她身边。

  “姑娘,你尝尝看。”

  许栀和正在看书。家里的话本前两日看完了,常庆妤上次见她的时候说着准备送来,但清明时节雨纷纷,怕书受潮,一直耽误着。

  她现在正在看的,是陈允渡带回来的民俗话本。

  体裁类似于《楼兰观》,写某一地之见闻,但并不是一个完整的、有着浓烈爱恨情仇的故事,而是不同笔者用自己的视角游历山川湖海,见到不同的人与事。

  而这一类书,许栀和在书斋没怎么瞧见,她暂且将这些散篇按照地域和风格归纳为《北宋边裔风土考》和《西行考》。

  现在她正在看的,便是西南溪峒诸蛮一带的故事。他们虽然属于大宋的一部分,但因为距离汴京太过遥远,所以保持着被宋统一前的习俗面貌。当地的驻守官员镇抚亦称为酋长,即“树其酋长,使自镇抚”,岁输“溪布”三匹、蜜蜡三十斤代赋税。

  方梨见许栀和脑袋微动,似乎下一秒就会从书中抬起头,耐心等了一会儿,谁知道许栀和越看越入迷。

  她主动捏起一枚青团,送到了许栀和的唇边。

  许栀和回神,抬头不好意思地朝着方梨弯了弯眉眼,就着她递过来的动作咬了一口。

  枣泥的馅料,红枣蒸熟后去掉皮核,掺着零星的松仁碎末,调以蜂蜜。一口下去,清甜润口。

  许栀和将手中的风土录合上,专心致志地拿着青团吃了起来。

  一枚青团还没吃完,院口忽然传来了一道嘈杂的声响,紧接着,是王维熙上前交涉的声音,安静了片刻后,复又响起。

  许栀和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

  自从早睡之后,她每日差不多辰时左右就会自动转醒,有时候更早一些,卯时六刻就能起。

  现在才辰时末。

  上次这么闹出这样的响动,还是礼部的人亲自上门找陈允渡。通过省试的人要到崇政殿参与殿试,届时他们要面对的乃是君王,举止方面当格外注意。礼部除了负责登他们的名讳籍贯,同时还要教授他们“四拜三叩”之礼,四拜为初入殿、受题、交卷及辞退。

  这些是贡士都需要习会的。除了四拜三叩,省试前五十比寻常进士多一个修习内容——“俯伏听旨”。这属于可能出现的内容,官家阅卷之后垂问,作答时需保持腰背挺直,笏板握于掌心,前额距三寸。

  人已经进了院中,听着,快要走到正堂门口。

  宅院小存在这个问题,门口走过商旅、货郎,或是别的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要是像常家一样光宅院建成便占地数亩,则无此忧。

  来人在门前站定,嗓音透过布帘传了进来,“许娘子安在?”

  许栀和放下了小半个还没吃完的青团,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糖粉。她抬高了声音回问:“何事?”

  嗓音轻灵悦耳,似春风荡过湖面。

  “是这样的,”来人咳了一声,“今日卯初,开封府来了一家人报案,说是昨日夜里被人打了。”

  昨夜?

  许栀和抬眸和方梨对视一眼,昨夜风雨如晦,他们一家人没有出门,都在屋里揉粉搓面。

  方梨:“是不是弄错了,我家姑娘并未出门——”

  “知道知道。今日来的是苦主一家,府尹大人垂询了几句,已经揪出了伤人者。此事本与姑娘无关,只是伤人者母亲称——她是娘子的嫡母。”

  他说及此话,顿了顿,为难道:“娘子已然出嫁,本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但是那妇人在堂上大喝小呼,说你不孝,说陈贡士阳奉阴违,背信弃义。”

  许栀和的脸色冷了冷。

  大宋重视孝道,将“不孝”的罪名叩在许栀和的头上,便是判个流放都不为过。

  陈允渡又刚考上贡士,一个背信弃义的帽子砸下来,是想毁了他的仕途。

  “所以,还请娘子与我们去一趟开封府吧。”衙役建议道,“有什么误会,娘子与家人说开也好。”

  免得真因为这样的小事,毁了光明前程。

  方梨听到“不孝”两个字的时候就涨红了一张脸,说姑娘不孝?他们又算什么?

  许栀和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她深吸一口气,微微朝着衙役颔首:“我明白,还请稍等片刻,我换身衣裳。”

  衙役:“那还请娘子快些。”他说完,走到了院门口等待,任斜飞的雨丝落入自己的衣襟,染湿一片。

  许栀和换了一身衣裳,方梨在旁边帮她整理着衣袖,轻声说:“姑娘,去喊上良吉吧。”

  良吉现跟在陈允渡的身后听学,他不算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但随着省试尘埃落定,那些他不欲理会的人情往来、生涩诗文,也变得要紧起来。跟在进士的身后,总不好胸无点墨。

  算来,他们差不多有三年时间没有见过吕氏了。良吉有身手在身上,能护得住人。

  方梨心底考量着,寻思日后也让王维熙跟在后面学一手。

  许栀和:“开封府衙役众多,衙门里面我自然无事。让维熙喊上他在回来路上接我,今日落雨,不必急切。”

  她有预感,这次见吕氏,不会很快结束。

  天边,远远传来隆隆雷声,雨水砸落在瓦片上。

  方梨拿了两把伞,一把递给了衙役,一把撑开将许栀和完全拢在伞下,临走之前,她与王维熙嘱咐了一句,后者脸色严肃,知道其中轻重。

  雨水浸湿了许栀和衣袍的下摆,将兰花的绣纹映得越发明亮。

  走到开封府门口时,许栀和回头看了一眼,路上星星点点遍布着十来个小水洼。

  衙役将伞收起,见许栀和回头,当她心底害怕,主动宽慰道:“娘子莫要担心,那妇人口说无凭,不一定会造成影响。咱们府尹大人出了名的公正,决计不会叫你蒙受冤屈。”

  许栀和向他道谢,“多谢。”

  衙役摆了摆手,“娘子请吧。”

  许栀和应了一声,和方梨跨过了门槛。堂中正在审讯,中间跪坐一群人,闹哄哄地吵嚷,两侧站着二十余个衙役,上首一尊书案,隐约可见红袍官员。

  这便是开封府衙门正堂的全景,看大小,比应天府大了一倍有余,堂中多为檀木和乌木深色木,看着严正板肃。又因为雨天乌云,衬得堂中越发暗沉。

  没人传呼,许栀和没有贸然出声。

  或者说,堂中吵嚷的一群人吸引了众人的视线,教人无暇他顾。

  正在说话的女子嗓音沙哑哀切,听着已经哭了好一阵子了,她断断续续道:“大人,民妇草莽出身,不懂什么律法。但我儿实属冤枉,还请大人明鉴,给我儿讨个公道!”

  妇人说完,搂着自己鼻青脸肿的儿子抽泣。其他家眷附和道:“正是,大人可要为他做主啊!”

  那边一时哭声不断,另一边猛然响起一道醉蒙蒙的怒斥:“那泼才,我大便打了,有甚冤……”

  是许大郎许应棣的声音。

  不过他还没有说完,便被人紧紧捂住口舌,捂住他的妇人正是吕氏,她看上去比从前憔悴了不止一星半点,张皇着说:“大人,我儿只是吃多了酒水,误了事。他……他只是一时心气不顺。”

  吕氏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很快,她又想起了什么,重新放大了声音,“我女婿……”

  “啪——”

  沉沉的一道声响乍然响起,是府尹敲响了手边的惊堂木。

  “在论伤人一事,莫要攀伸。”

  吕氏打了个哆嗦。上头的府尹冷脸冷面,她不敢造次。

  今日衙役找上门的时候,她便察觉大事不妙,连忙嘱咐孙妈妈去信给调到京城的大女儿许宜锦,盼她能够找找关系,将大郎捞出来。

  昨夜许应棣在醉仙楼吃酒伤人,好死不死,来往瞧见的酒客没有十个也有七八,听得真真切切,推脱不得。

  她心底只叫苦,大郎平时哪里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只不过省试失利,郁结难解在酒楼吃了几碗坏事的酒水,又正巧听见了那番说辞,一时间心气不顺,才出手打了人。

  说是打人,自己也没讨着好,从三级台阶上摔了下来,额头磕破了一个包,光是瞧见,便叫她心如刀绞。

  早知道,便不准他出门喝酒。官职之事,她已经托父亲吕鼎找了关系,现在湖州正有一个空缺,上下打点运作一番,能将人弄过去。

  许县令的位置就是这么来的。这么多年了,不也相安无事嘛。虽然和许大郎心目中的封官拜相有差距,但好歹算是有了一官半职在身上,说出去也不算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