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县令庶女 第228章

作者:苏西坡喵 标签: 宅斗 市井生活 日常 先婚后爱 HE 穿越重生

  许栀和颔首,“有劳。”

  回到房中,许栀和才想起自己还没洗沐,她朝陈允渡道:“你明日还需早起,先休息吧。今日吃了酒水,我去沐浴。”

  陈允渡解衣裳的手顿住。

  “那我走啦,早点休息,无需给我留灯。”许栀和补充。

  “娘子还真贴心。”陈允渡无奈地一笑。

  许栀和毫不谦虚:“一直都很贴心。”

  顿了顿,她接着道,“还有今日之事,你若是不知道该怎么对我说,可以不用说。你……你若是觉得累了,咱们辞官归隐,我养你和悦悦两个,不成问题。”

  陈允渡哑然失笑:“尚不至于此,不过娘子的话,为夫记下了。”

  许栀和的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陈允渡低哑着嗓音自称“为夫”别有种感觉。她悄悄地捂住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脏,逃也似的离开了房中。

  不知不觉,陈允渡在她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以前她虽然没有刻意彰显,但实打实体验过权臣夫人的滋味,本以为难以放手,没想到看见陈允渡月下孤影独回,那些她以为很重要的东西,其实一文不值。

  她是想要看见陈允渡的笑颜的,不是让她宽心的故作轻松,而是发自内心。

  不过她知道,陈允渡现在要做的事情很费心力,用梅尧臣最常挂在嘴边的絮叨说就是——道阻且长。

  ……

  翌日一早,晨光照常升起。

  昨日陈允渡被官家留在宫中的消息传得很快,他们几乎是彻夜无眠,心中盘算着官家现在对这位能臣的态度,并准备根据他的态度行事。

  没听说官家为了陈大人特意设宴奏丝竹啊……

  是收回封赏?觉得连升两阶太快了有违常理?不应该啊,天子金口玉言,若朝令夕改,御史殿那群老头会唾沫星子淹了紫宸殿。

  他们心中疑云重重,但看见陈允渡的身影时,还是下意识上前笑着攀谈。

第184章

  “陈大人,恭贺你啊,昨日官家特意留你在宫中,我们都来不及向你道喜。”

  “正是,陈大人,官家后面与你说了什么吗?”

  这是来特意打探消息的。

  尽管他们脸上的笑意将心底的算计掩饰得很好,但眼底的乌青还是暴露了他们。

  陈允渡回忆起昨日之事。

  朝会上群臣毕至,众人见证下,官家让身边最亲信的张公公亲自宣读圣旨。他一跃触及中枢,周遭众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思绪纷纷。

  羡慕,嫉妒,讨好,敬畏……

  陈允渡接过了圣旨,将其捧在手上。后来朝会结束,冯京刚走到他身边,便被张惟吉拦了下来,“陈大人,请先留步。”

  他说完,又看向站在陈允渡身边的冯京,带着几分为难道:“冯大人,官家还有事要找陈大人。您……”

  “自然是陛下的事情要紧,”冯京双手抱拳向天一举以示恭敬,随后拍了拍陈允渡的肩膀,“那照泓,我先走了。等你有空我再与郑獬来同你庆贺。”

  陈允渡颔首一礼,“冯兄慢走。”

  冯京摆了摆手,转身离开,见梅尧臣还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瞧着这边,移步过去,“梅监事,陛下找照泓有事商议,我陪你一道回去吧。”

  梅尧臣偏头朝陈允渡的方向看了几眼,微微点头,“好。”

  他们是最后一拨离开紫宸殿的。除了被官家点名留下来的陈允渡,只剩下宫内大监,张惟吉一甩拂尘引步在前,“陈大人,官家在后汀院等您。”

  后汀院陈允渡去过几次,相较于上书房的严肃威仪,能在后汀院商议之事会轻松许多。

  两人一路上绕过御花园。春末时分,满城芳菲尾声,但御苑中群芳不肯收束,恣意绽放。玉砌雕栏之间,海垂丝海棠袅袅低垂,如粉雾般轻轻蘸着池水,西府海棠则如酒醉的霞光,浓酽地烧透了半壁天空。

  琼楼玉宇的琉璃檐角在花影间错落隐现。

  张惟吉对眼前景色见怪不怪,引着陈允渡步步上前,走入亭中,“陈大人在此稍坐片刻,陛下即刻就来。”

  陈允渡坐下,有宫女上前侍奉茶水,他偏开视线,落在远处的一汪清泉中。

  清泉中摆着姿态迥异的太湖石,延绵至岸边牡丹园,在这百花凋敝的季节,能看见硕大花朵压着碧枝,足以见工部虞园付出多少心血。

  “爱卿在看牡丹?”

  一道声音响起在耳后。

  陈允渡认出声音的主人,站起身俯身行礼,“陛下。”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亭台水榭中眺望远处,“那是前朝培育的花种姚黄。你老师与欧阳交情匪浅,当听闻过他《洛阳牡丹记》中‘姚黄者,千叶黄花,出于民姚氏家。’此句?”

  陈允渡:“读过此书,姚黄魏紫并称花王花后,开国时名动天下,不过臣少时式微,不曾亲眼见过。”

  皇帝侧头看他,忽地想起他出身农家,不曾见过这样名贵品种,情有可原。

  顿了顿,皇帝道:“花王花后不过是世人冠以美称,宫中养它,不过是想增添几分春色罢了。”

  他的声音渐渐变低,最后化作了虚无中的一声低叹。

  陈允渡脑海中想起前几日郑獬与自己的抱怨。他在工部任职,虽不直接接触虞部事宜,但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陛下这段时间对春花格外看重,务求满园春色浓烈,可现在诸花凋敝,虞园花匠为此挠破了头。

  郑獬抱怨完,进入了正题:六部本就是为陛下分忧解难,如今虞部接下了这苦差,户部不批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陈允渡算了半日账,最后拨了银钱过去,郑獬刚欲再说话,被他挡了回来,“你若是嫌多,便还回来,一年春朝,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郑獬连忙打笑卖痴,“怎么会,照泓你忙体贴为兄,为兄甚是感激,哪里会多说什么。”

  此言不虚,若不是他和陈允渡有交情在,换了任何一人此事都被会卡好些日子——从审核到批钱磨蹭半个月乃至一个月,一哭穷二卖惨,最后不情不愿批钱。至于陛下的震怒,火可烧不到户部。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被工部众人一致推了出来。

  陈允渡听着官家对着春花的伤感之语,联想到郑獬与自己说的话,确认了一件事:陛下在留住春日。

  自古以来,文人墨客多将美人比作花卉,以芳菲落暗喻红颜尽,再一联想到宫中遮蔽但仍有流出的传言可推断:贵妃的身子愈发差劲了。

  今日之事,多半也与贵妃有关。

  陈允渡一瞬间脑海中百转千回,但面色从始至终不曾改变,他安静地站在皇帝身后,等待着他的后文。

  “爱卿这般聪颖,当明白我心之烦忧。”皇帝长叹一声,伸手接过一片不知从何处飘零的花瓣,“贵妃卧榻半年,前些日子精神恢复少许,来这御苑游玩,许是花开得宜,博了她一笑。”

  “她许久不展笑颜,朕想,若是这春日再长一些,该多好。”

  陈允渡抬眸看他。

  “卿可千万不要与朕说什么植花之银可供多少米粮,多少春耕,这一辈子,朕也就任性过这么几回。”皇帝苦笑一声,“晏相公和包卿训斥过了,卿可别再说了……再者,朕虽久居深宫大殿,却也听说过陈卿你爱妻的传言,倘若今日换了她,你未必比朕清醒理智。”

  “……”陈允渡找不到反驳的点,顿了顿道,“这比喻不妥,陛下慎言。”

  “好好好,是朕情急说错,”皇帝改口,他走到亭台桌前落座,示意陈允渡在他对面坐下,“今日找你过来,是为了商议一件事。”

  桌上陆续被摆上了菜肴。还有几道菜没上桌,便被他出声遣退,“都先退下。”

  一瞬间,丫鬟太监纷纷退至百步开外,只留下了皇帝身后的张惟吉。

  陈允渡:“陛下请说。”

  皇帝看着陈允渡的双眸,一时失言,轻咳一声,道:“张惟吉,你说。”

  张惟吉留下时心中猜到了这一幕,闻言,立刻将自己心头打过无数遍的腹稿说出:“禀陈大人,贵妃寿辰在即,陛下有意让你为其筹措寿典事宜。”

  他尽可能放稳自己的声音,但尾音还是泄露了几分底气不足。

  真是稀奇,在一个普普通通、刚升任四品的官员面前,他和陛下竟然会同时心虚。

  陈允渡敛下眼眸,似乎在消化这件事。

  张惟吉看着皇帝,皇帝伸手握紧了筷子,试图缓和下瞬间变得凝滞的气氛。他假装不经意地开口,“卿意下如何?”

  陈允渡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面无表情地问:“陛下知道我与张家关系水火?”

  筷子擦破了鱼皮,皇帝道:“……知道。”

  “陛下放权予我,查张家买卖官职和漕运水司一事。”陈允渡说,“您当初也想除这大宋蠹虫,现在这般,是何作为?”

  皇帝夹了两回,终究没能夹起那块鱼肉,他沉了面色,一扔筷子,“你是在质问朕?”

  陈允渡:“臣不敢。”

  “呵!”皇帝站起身,“你不敢?我看你胆子大的很?你是朕的臣子,朕要你替朕办件事,你不磕头照做就算了,还敢呛声,陈允渡啊陈允渡,你好得很!”

  他刚准备说这件事你不办拉倒,大宋又不是没人,难不成缺了一个陈允渡就过不下去了?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张惟吉轻轻扯住了衣袖。

  皇帝陡然回神。

  陈允渡是她点名要的。

  这边,陈允渡在皇帝发火的那一刻便跪在了地上,恭声请罪,“陛下为君我为臣,天命无敢不从,但此事与臣道相悖,若是陛下气恼,贬臣官身,褫臣庶民,臣不敢有怨言。”

  张惟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间头昏脑胀。

  他和陛下心中都预料到了陈允渡会头铁,所以特意设置小宴徐徐图之,没想到两句话后,竟成了这番模样。

  张惟吉看了一眼背向陈允渡而站的皇帝,又看了眼手举过头顶毫无惧色的陈允渡,想了想弯腰凑到陈允渡身边扶起他,“陈大人这是做什么?陛下心中着急,一时间口不择言,你怎么还当了真?这满大宋谁人不知,陈大人一心为君为国为民,快快起身。”

  说完,又马不停蹄转向皇帝,“陛下,陈大人说话虽然直白,但您最看重的不正是他那份不圆融、不世故的气概吗?若陈大人阿谀奉承、讨好献媚,您也不会如此器重他呀!”

  皇帝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跪着的陈允渡,沉默了一会儿,硬邦邦地道:“还跪着做什么!”

  张惟吉连忙靠近陈允渡,低声耳语道:“陈大人,陛下这是再给您台阶下,您快些起身吧。”同时他在心中默默哀求,天上天将求了个遍——老天爷啊,陈大人可千万别头铁了……

  否则他们两人不觉有什么,他这把老心脏可受不住。

  陈允渡看了一眼表面上装得不在意,实则眼角余光一直看向这边的皇帝,还是站起了身。

  张惟吉眼眶泛酸,险些老泪纵横,这么多年了,求神拜佛终于应验了一回,只可惜现在他满腔激动无人分享,只能默默一人消化。

  皇帝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坐下,举起筷子继续攻坚那块鱼肉。

  鱼腹部被戳的七零八落,张惟吉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陛下,这鱼烧的不好,待会儿老奴定将御膳房不尽心的厨子训斥一番。”

  陈允渡站在一旁,看一个不惑之年的君王如同一个稚童赌气,另一个鬓发掺白的内监哄着,静默了须臾,道:“分明是陛下心不静,与御厨何干。”

  张惟吉刚恢复的心跳陡然失速,好不容易两个人重新安静,现在……!

  陈大人,难道你以为你现在为无辜御厨辩护能得到他们的感恩戴德吗?你有这份心和能力,不如好生哄一哄陛下啊!

  陛下他好像快碎了。

第18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