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县令庶女 第35章

作者:苏西坡喵 标签: 宅斗 市井生活 日常 先婚后爱 HE 穿越重生

  她怎么觉得三姑娘在盘算着什么呢!

  孙妈妈咽了一口唾沫,道:“三姑娘,你也别兜圈子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许栀和慢条斯理地铺开一张崭新的白纸,又朝方梨望了一眼。后者会意地上前,在旁边安静的磨着墨。

  砚台中的清水渐渐晕染成浓黑。许栀和右手执着笔,左手托腮朝着孙妈妈笑,“听人说,新娘子家要准备填漆床、交椅,以及储衣的柜子两件,是这些东西吧?”

  许栀和一边低声询问,一边提笔在纸上勾勾写写。

  孙妈妈点了点头:“不错,除了姑娘所说的那些,还需要准备立柜两件,鹅绒被两床,小榻一张,木盆三只……姑娘,你在写什么呢?”

  “妈妈继续说就是了,”许栀和嘴上说着话,手上动作半点不带停,“我记性不好,怕错漏了,还是记下来稳妥些。”

  孙妈妈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望着许栀和真挚求问的眼眸时,卡壳了一下,接着道,“除此之外,还需添妆,由家中备齐。姑娘放心,大娘子记着呢。”

  许栀和颇为感激道:“母亲整日操劳,却还要记挂着我这桩事,当真辛苦。”

  孙妈妈笑着摆了摆手,“你倒是还好,去年二姑娘出嫁的时候,你恰巧染了半个多月的风寒,是以不曾见过当日的场面……明州府派了浩浩荡荡一列人马过来,在前头开道的,就有六人,三匹马的马车足足有四驾!上面堆放着数不清的珍物……那排场,老爷娘子光是想想二姑娘要带什么走,就头疼不已。”

  轻了难免形成反差,被一路上的看客评头论足,想要重礼,也要看能不能出得起这个家底。

  孙妈妈感叹了一句,点到为止。许栀和也懂事的没有追问……明州通判府上送来的排场大倒是大,但出了聘雁这档子事,大娘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哪里是彰显重视?分明是给下马威来的。事后吕氏为此生了一个多月的闷气。

  在孙妈妈的提醒下,许栀和总算将成婚时女方要带去的物品弄清楚了,她朝着孙妈妈盈盈一拜,“今日多亏妈妈在此,不然我和方梨真是一头雾水!哪里厘得清这许多东西。”

  孙妈妈受了恭维,忙道“姑娘言重了”,她说了半响话,外头此刻已然天黑,她顺势站起身道:“姑娘,时候不早了……”

  话音未落,怀中蓦然多了一张纸——正是许栀和方才一直勾勾写写的纸张。

  “妈妈想必累了,我就不多留了,”许栀和朝她笑,“请妈妈转交母亲,说是女儿现在知道要带哪些东西,心底终于有数了。明日一早,再去亲自给母亲道谢。”

  许栀和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孙妈妈往屋外走,“方梨,你送送孙妈妈。”

  方梨可算反应过来了许栀和的用意,连忙走到孙妈妈的另一边,两人都使了劲,远远看着,孙妈妈像是被人抬着走出来一样。

  孙妈妈站在屋外,除了洒落的月光和屋檐下的灯笼,便数方梨半是心虚半是奉承的笑最亮眼。

  她手里握着许栀和递过来的纸,虎着脸朝西屋重重瞪了一眼,最后不情不愿道:“我们走!”

  守在门口的两个婆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解——西屋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把老练的孙妈妈都给气着了?

  觑着孙妈妈的脸色,两个婆子张了张嘴,没敢问,只默默跟在她身后。

  回去路上,孙妈妈盘算着怎么和吕氏回禀这件事,但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她只是奉了大娘子的令去看看有什么缺漏,却没成想被人套了话,本可以省略的小件嫁妆都被一一指出来……孙妈妈越想越不对劲——她是不是被三姑娘摆了一道?

  正院近在眼前,孙妈妈在门口叹了好几声气,才推开门走进去。

  吕氏打量着她的脸色,出声道:“怎么了?出去一趟,怎么臊眉耷眼地回来了?”

  孙妈妈将许栀和写的单子递了上去,“……大娘子看看就知道了。”

  吕氏顺手接过,上下打量一圈,冷笑道:“她倒是功夫下得足!竟然什么都考虑到了。”

  她本来想简单准备许栀和的嫁妆,譬如一些立柜,没必要分毫不差地按着习俗来,可没想到平日里瞧着不声不响的三丫头,竟还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孙妈妈张了张口,到底没敢说是自己一句一句提醒出来的。

  吕氏的手将纸揉皱了,像丢废纸一样甩在地上,“罢了,命人去准备吧。”

  孙妈妈难得面对吕氏心底发虚,她看着掉在地上的纸,低眉问:“那可要去找人定做?”

  “定做?”吕氏冷笑,“她也配?”

  “随意找人买些看得过去的,草草打发,也就算了。”吕氏补充道。

  说到这个份上,孙妈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弓着身子将纸捡起来,喃喃应了声。

  *

  西屋中,许栀和沐浴完毕,身上只穿了一件素白的亵衣。方梨拿了干燥的布巾来包裹住她的头发,低声询问道:“姑娘,大娘子会准备吗?”

  许栀和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听到后面方梨的问题,半响,轻声道:“会准备的,只是不会太好。”

  许栀和猜想,吕氏大抵会随意在城中找一间木坊,买上几件木箱柜子,充充门面。

  质量什么的不必考虑,只要是那样物件就成。

  方梨本还抱着一丝幻想,听到姑娘毫不犹豫地戳破,顿时慌了神,“姑娘,那怎么办?”

  “傻姑娘,这些东西我原先就没指望大娘子给我准备周全,”许栀和微微仰面,方便方梨用毛巾擦头发,“只不过许家坑了陈允渡一笔,我总得讨要些东西回来吧?”

  陈家人究竟如何,许栀和还没有亲身接触过,不过就当下陈允渡的表现来看,他必然会将成婚用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不让她有丝毫为难。

  到时候这些嫁妆跟着她一道出去,转手卖出去,换个十几二十两白银揣在手里——不比什么都实在?

  许栀和把话摊开来讲明白,方梨便彻底理解了,旋即忍不住在心底鼓掌叫好!

  姑娘这么多年受了那么多委屈,临到出门,就应该狠狠讨回来。

  ……

  嫁衣和嫁妆的事情说开之后,怎么做全看主母的意。西屋中陡然没了旁的事需要操心,许栀和与方梨过了好几日的顺遂日子。

  不过也没顺遂太久——正院那边传了话过来,估摸着嫁衣这几日就能进府。方梨将嫁衣进府视为西屋中“一等一”的大事,每日耳提面命,嘱咐许栀和需上心。

  她催着许栀和重视,自己也不肯放松,平常舍不得用的纸笔一连勾画了好几日,就想着给许栀和画出一个别致精巧的纹样出来。

  许栀和被她盯着参详,她脑海中有关刺绣的内容实在有限,提了两嘴之后,方梨“嫌弃”地把她往门外推:“罢了罢了,姑娘该是享福的命,哪里需要操心这些?”

  许栀和被推出去之后,也不慌,这几日每日清晨她都要往递铺去一趟,看看水阳县张家那边的信传回来没有。

  今日也不例外,方梨晨起后嚷着自己有了“绝妙”的想法,姑娘即便留在屋中也只会像根木头在这里杵着,于是她含了笑道:“姑娘自去忙吧,等姑娘忙回来了,奴婢想来也画完了。”

  说完,也不等许栀和做出回应,急哄哄地往桌案前一坐,埋头“奋笔疾书”。

  ……真是走火入魔了。

  许栀和笑着摇了摇头。

  出了桐花巷,许栀和轻车熟路走到递铺。递铺伙计连着几日见她,脑海中已然有了印象,远远看见她朝这边来,他挥了挥手上的书信,笑容满面道:“姑娘来得好早!这封信昨日夜里刚到。正想着你什么时候会来取。”

  “多谢!”

  许栀和眸子亮了亮,向伙计道谢后,伸手接过了水阳县传回来的书信。

  小舅在信中十分高冷,想来是担心书信落到了许府下人手里,一字一句都十分谨慎。

  除了一句至关重要的“委吾以事,栀和可安心矣”,其他大部分都是“代汤娘子以问栀和安好”、以及“婚期临至,于时见面”。

  许栀和摩挲着信纸,心中一阵暖流。

  她也想小舅和小舅母了。

  好在成婚那日,就又能见面了。

  许栀和嘴角微微弯起,任谁见了,都能看出她此刻心情颇为愉悦。递铺的伙计也被这明艳的笑容晃了晃神,“明日起,姑娘就不必日日来看回信了。”

  许栀和回以微笑,朝他挥了挥手,迈着轻快的步子踏上回府的路。

  路上有小贩背着扁担沿途吆喝,卖着三文钱一份的甜枣糕,许栀和闻着香甜的气味,伸手拦住了他,买下两份。

  方梨喜欢甜枣,准确来说,她喜欢一切味甘的东西。

  一人一份,也不必担心谁不够吃。

  桐花巷的凌霄花与牵牛花都长出了嫩绿色的叶片,春末的清晨,露水未晞,已然可以在丛丛叶片下看见蓝紫色、淡粉色的牵牛花苞。藤蔓长长短短的垂在墙头,经历一整场寒冬,却依旧生机盎然。

  许栀和踏入西屋,本该埋头案上的人影却不见了踪迹。

  “方梨?”许栀和喊了一声,将书信和甜枣糕放在桌上,目光在室内梭巡。

  许是又被大厨房叫去帮忙了。

  许栀和走到案前坐下,面前的桌上是方梨精心设计的嫁衣服饰。

  方梨并没有学过任何绘画技巧,但是这一张纹饰图,却精细无比,上面画了一只展翅的鸟。

  从她生疏的笔法中,许栀和能看出她原本应该是想画一只燕子……

  鸳鸯常见,大雁忠贞,可是方梨希望自己的姑娘展翅翱翔,衔枝归来满目春色。

  许栀和被她的小巧思逗笑了,看着看着,倒真能生出几分大婚前的紧张来——

  还有六十来天她就要成婚了,也不知道方梨的巧思,来不来得及绣上大红嫁衣。

第31章

  峨桥县许府接连两桩喜事发生,前脚许县令新添八郎,后脚四姑娘出嫁……但奇怪的是,府上姑娘刚出门,檐角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就被人取了下来,还传出了碎碗声。

  不知内情的桐花巷百姓途径桐花巷门前大街,皆忍不住感慨许府“出手阔绰”,添丁之喜,一连三日摆棚施粥,新婚之喜,沿街抛掷铜子。

  接亲的新郎官走了,从白天到日暮,看着喜庆的布景一点点拆卸。吕氏哆嗦着嘴唇,半响,“嘭”地一声将手中的杯盏摔了出去。

  茶杯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这已经是四姑娘出门之后,她摔的第五个杯子了。

  一套杯具共有六盏,此刻,仅存的最后一只孤零零的摆在桌上,谁也不知道它还能幸存多久。

  孙妈妈心疼地看着吕氏,有意劝慰:“大娘子。老奴知道你心底不痛快。可是姑娘已经嫁出去了,您若是把自个儿的身子气坏了,可就不值当了。”

  仅存的杯子到底没能保住,在墙角碎了一地,吕氏听到孙妈妈的声音,心中悲从中来,“可谁又知道我心底的苦啊……”

  孙妈妈回抱住吕氏瘦削的肩膀。

  婚前商议的时候,邓家那厮千保证万许诺地承诺什么,汴京的亲戚会过来,共同参加喜宴……但贵人没见着,只余下一堆三教九流的人在喜宴上吃吃喝喝……若不是吕氏本家的人还在撑场子,定然要叫人贻笑大方。

  “邓家这厮……”孙妈妈在口中酝酿着说辞,“唉!都怪邓家这厮……既然做不到,便不要乱许诺。只可惜娘子信以为真,还在请柬中说了这事。”

  现在好了,多少人是抱着结交京城权贵来的,就有多少人败兴而归。一想到那些人回去后议论起此事,争强好胜了一辈子的吕氏便感觉再也抬不起头。

  “说来也怪我!”吕氏恨恨咬紧了牙,“若不是我想玉颜把她姐姐受的委屈扳回来,借借京城的势,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孙妈妈颇为复杂地“哎”了一声,“这如何能怪大娘子你没考虑周全……”

  吕氏发泄完一通,抬头怔怔地朝着门口望去。

  地上的喜纸还没清扫完毕,门口黑漆漆的,隔壁院子倒是亮堂……连着亮堂快五六天了。

  孙妈妈知道吕氏在等什么。今日四姑娘出阁的时候,许县令尚且还在院中,等看清了接亲的寥寥几人之后,冷冷拂袖,甩下一句“这就是你给你宝贝女儿求的好亲事?”后,转头钻进了隔壁院子。

  换做平日里,出了这档子事,玉颜、接亲的邓良玉,包括按头这桩婚事的她,谁都逃不了许县令的雷霆大怒,而现在他“有幼子万事皆足”,就连出了这样的大事,也不愿意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