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嬴天尘
夫妻俩没有生气,只是微微皱眉,苏母语气为难:“惠然和我们虽然没有血缘,但也是我们养了十多年的女儿,在我们的养育下出落得这么优秀。你们的交换只是一场意外,她来到这个家或许也是天意。之前这孩子一时糊涂,现在已经悔悟。我们总不能把她赶出去吧?”
苏父说话的口吻更是斩钉截铁:“惠然已经没了亲生父母,只有一个弟弟和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马上就是高三,来年就要冲刺高考,这么紧要的关头,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影响她的学习。”
“她不走,我走可以吧?”
苏子衿真心实意有点难过了。
“——我不想和她待在一个家。你们不是还有几套房子吗?我搬出去总行了吧?”
“你的腿都这样了,一个人搬出去怎么能行?”苏父苏母当然不能同意这个要求。
“可以请保姆……”
“不行,说不行就是不行。”不管苏子衿怎么说,夫妻俩都不肯同意,只说道,“家里那么大,你们又不住一个房间,你腿脚不便就在房间好好休养,惠然天天早出晚归上学,你们哪里会有什么冲突?”
既然说不通,苏子衿没有坚持下去。本来她也没指望过这么简单就能说服他们。
随父母办理出院之际,她给越殊发了一条信息:[planA失败,等我执行planB!]
越殊对苏子衿的计划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父母成功搬出家门,反正一个月后,他顺着苏子衿提供的地址找上门,见到的便是孤身一人的她。
见到越殊,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季哥,我自由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随时可以。”越殊好奇地问,“介意告诉我,什么是planB吗?”一个腿脚不便的未成年人,父母居然能放心她独居?越殊实在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说到这个,苏子衿有点小得意:“我只是找准家里人的弱点,恰好拿捏住了他们。”
不算在外求学的苏瑾,苏父苏母与苏惠然能有什么弱点?
前者最看重自己的面子,儿女出色,为他们增光,就能得到好脸色。在优秀的养女和平凡的亲生女儿之间,他们偏向前者。
尤其是在苏惠然高三的关键一年,影响她学业的一切因素,势必都要被排除在外。
看准这一点的苏子衿整天在家无事生非,和苏惠然对着干,逮着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起来,搅得一家不得安宁。苏父苏母不得不考虑分开两个女儿。
能做到这个程度,离不开苏惠然的配合。毕竟苏子衿腿脚不便,除了一日三餐几乎都待在房间里。苏惠然想避开她很容易。
偏偏苏惠然却一次又一次往“枪口”上撞。
她无疑是故意的。
从前苏子衿看不出来,现在她却明白,看似白天鹅一样的苏惠然,骨子里并没有底气,甚至是忌惮她的。
作为没有血缘的养女,从身世曝光起,她就时时刻刻担心被苏子衿抢走她的位置,抢走她过去十多年所拥有的待遇。
苏子衿可以去练体育,可以不走“正路”,父母再不喜欢她也得承担抚养义务;苏惠然却没有这样的“优势”,她只有讨好父母,排挤竞争者,才能保证自己的地位。
想明白这些,苏子衿便失去了和她竞争的兴趣。却不妨碍她利用这一点达成目的。
苏惠然果然十分“配合”,压根不用事先对戏,二人一个故意找茬,一个故意扮演受害者,换个角度来看,倒是默契十足。
就这么一个月下来,塑料姐妹俩一个达成了排挤对手的目的,一个达成了从苏家脱身的目的……怎么不算是“双赢”呢?
搬出来的苏子衿不仅有保姆照顾起居,还得到了来自苏父苏母的大笔生活费,似乎这样做了,就能弥补他们对亲生女儿的愧疚。
对此,苏子衿倒是挺高兴的。
虽然她对医术一窍不通,但也知道不管是吃药还是打针,都是要花钱的,哪怕只是食补也不便宜,她报出自己的巨额生活费。
“这样应该就不用担心治疗费了吧?”她这样问越殊。
听完所谓的“planB”,越殊不由得回忆起初见时那个自我介绍都磕磕绊绊的女孩子,短短一年半而已,变化不可谓不大。
他没有什么唏嘘、感叹,或同情。只是对着眼前不自觉仰起头,似乎在向他求夸奖的少女轻轻竖起大拇指:“很不错。”
而后,对照她的生活费计算完治好她的花销,越殊点了点头:“费用应该足够了。”
苏子衿唇角的笑容绽放开来。
其实她知道自己的一意孤行是一场几乎必输的赌博,获胜的概率微乎其微。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偏要发疯来赌这一场。
或许是奔驰在跑道上的感觉太过惬意;或许是场边的呐喊声太过迷人;或许是雨夜里那杯热可可的温度至今仍在她血液中流淌;或许是手机中那本《膳食与训练手册》曾为她勾画出无限美好的蓝图……她愿意抵押所有不甘,随眼前的人赌一场。
她听见眼前的少年说:“接下来几个月,从饮食到复健,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
越殊的神色无比认真。
身为医者,他最反感的就是不遵医嘱的病人。但凡对方不配合,他立刻甩手走人。
“我一定配合。”苏子衿用力点头,她定定注视着少年的眼睛,心头突然生出难言的惶恐,“我真的还有希望跑步吗?”
“只要你想,就有希望。”
第75章 冠军教父30
◎据说世界冠军都是我弟子◎
一夜暴雨过后,天气转寒。
苏子衿小心翼翼下床,缓缓走至窗前。冰凉的水汽扑面,她却由内而外一片暖意。
难以抑制的笑容在她脸上弥漫开来。她遥望着大雨中灰蒙蒙的城市,高楼大厦宛如幢幢灯塔,五颜六色的雨伞似花朵一般绽放,急促的暴雨拔动天地的奏鸣曲,此刻,似乎整个世界都为她而欢喜。
从卧室出发,到客厅、餐厅……在公寓里稳稳走了一圈又一圈,苏子衿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她高兴得原地转圈:
“噫,我好了!”
短短不到十天,她就能下地行走了。要知道当初医生分明说过她的伤势得养四个星期才能下地,现在足足提前了半个多月!
这无疑证明越殊的手段。
至少,他的医术犹在那位主治医生之上……这一刻,越殊的形象在苏子衿心中无比高大,她对越殊的信任也攀至顶峰:
“主治医生说我的伤病治不了又怎样?季哥这么厉害,他说能治,就一定能治!”
想到这里,苏子衿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我得赶紧告诉季哥这个好消息。”
这样一来,就能尽快进入下一阶段的治疗。季哥好像说要教她一套《导引功》?
苏子衿双目一亮,迫不及待。
一个小时后,收到消息前来的越殊敲响了公寓的门。
给他开门的是一名身形微胖的中年女子,这是苏子衿搬出来独居时苏父苏母为她请的保姆张嫂,之前几次越殊来公寓时,苏子衿都是提前给张嫂放了半天假。今天却因为得意忘形忘了先把张嫂给支开,而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你是?”
张嫂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长得好,气质好,站在门口就跟一幅画似的,一看就讨小姑娘喜欢。该不会是雇主的女儿偷偷交往的男朋友吧?
她接受雇佣时,雇主可是说得清清楚楚,让她看顾好女儿的衣食起居。尤其要注意日常生活中影响她休养和学习的因素,第一时间告诉他们。
张嫂的眼神犀利起来。
她上下打量着突然登门的越殊,不禁纠结这莫非就是“影响休养和学习的因素”?
不等她进一步盘问——
“张嫂,请他进来吧,这是我同学。”客厅里,终于意识到自己疏忽大意的苏子衿赶紧开口,匆忙之间,她大脑转动飞快,立刻想出一个借口,“他是来给我补课的。”
边说她边起身迎向门口的越殊,脸上是毫无作假的喜悦:“季哥,你可算来了!”
她暗暗给越殊使了个眼色:“我有好多问题想向你请教,不如到书房慢慢说?”
越殊从善如流,随她进了书房。
“?”阻拦不及的张嫂来不及多问,眼睁睁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书房的门后,然后是一声锁门的声音。她徒劳地闭上了嘴。
望着书房紧锁的门,张嫂的脸色逐渐凝重。正值花季的少男少女共处一室,还特意锁上了门,说是补习功课?鬼都不信!
……实锤了,早恋实锤了!
只是拉拉手还好,万一……
想到当初雇主的郑重叮嘱,张嫂不敢耽搁,赶紧摸出手机拨通了苏母的电话。
“什么?”电话另一端,苏母勃然大怒,“还以为她改好了,没想到都是骗我们的。好端端的闹着独居,原来是和别人家的野小子约会。”
“那小子叫什么名字你知不知道?”问这话时,苏母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小胖子的形象,本以为下一刻就会听到路远的名字。
电话另一端的张嫂边回想边说:“叫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姓季,长得可帅。苏小姐喊他季哥,叫得挺亲热的……”
最后一句无疑是她的臆测,倘若让苏子衿听到她的描述,只怕得写个大大的“冤”。这可是再生父母,试问谁见了能不亲热?
上一刻还怒气冲冲,就差驱车直奔小公寓“抓奸”的苏母重复一遍:“……姓季?”
她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另一道身影。一个比她儿子苏瑾还要出色的少年,名字是一中宣传栏的常客,苏母每每看了都羡慕他的父母。
前不久她又在全国生物竞赛的获奖名单中看见那个熟悉的名字,此时记忆犹新。
“没错,应该就是姓季。”
张嫂仔细回想,再次确认道。
下一刻,她听见电话另一端的苏母明显大舒一口气的声音:“哦,那没事了。”
一头雾水的张嫂:“???”
“这是个优等生,肯定是来给我女儿补课的。以后他再来,张嫂你不用告诉我。”
苏母没兴趣跟一个保姆仔细解释,简单说了两句就挂断电话,心底深处隐隐有几分怨她大惊小怪,差点害得自己出丑。
要是她气势汹汹冲到公寓却发现是误会一场,岂不是在两个小辈面前丢了脸面?
“怎么了?”挂断电话的苏母听见丈夫在旁边开口询问,“子衿那边出了什么事?”
苏母把电话里听来的事情说了一说。苏父点头道:“既然是他,肯定是真的补习功课。去年暑假我们女儿不也请人家帮忙补过习吗?成绩稳上燕大的优等生,怎么可能早恋?更不可能看上我们女儿!张嫂要是事先知道,也就不会有这个误会了。”
“是啊!”苏母也点头,唏嘘道,“听说那孩子父母离异,爹不疼娘不爱的。有这么优秀的儿子都不珍惜,真是枉为父母!”
苏父同样恨不得把人抢来当儿子,只可惜做不到。他只好安慰自己,也安慰妻子:
“我们家里三个孩子虽然不比他优秀,但是个个都不错。老大已经不用我们操心了,惠然不出意外也能考个好成绩。”
“子衿的话……以前她是不听话了些,现在不也悔悟了,开始发奋努力了吗?”
苏母欣慰地笑了起来:“这孩子,补个习还藏着掖着的。本来我还想着过段时间给她找个家教,没想到她已经找到了。看来在家里闹过一场,搬出去她也后悔了。”
“……依我看,她是打算在暗中奋起直追,将来给我们做父母的一个惊喜。”
“对对,我们不要提前拆穿了她,也不要打扰她进步。就等她主动给我们惊喜。”
苏子衿自然不知道父母这么会脑补。此时的她,同样沉浸在脑补之中无法自拔。
“好神奇的《导引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