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白茶
门北县前县令跟纪霆认识也有半个多月,最后苦口婆心道:“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歇着。”
“多说多错,多做也多错。”
“门北县这地方的百姓,难搞。”
前县令觉得自己说得多了,摆摆手,让他自己去想。
纪霆确实是个好孩子,可惜朝廷也太着急让他历练了。
今年四十多的前县令,喊纪霆这个十八岁现县令一句孩子,好像也没错。
送走之前的领导班子。
纪霆他们这边的人,坐下来汇集收集到的信息。
“之前的人都说,这里的百姓风气刚劲。”王县丞道。
王县丞说得还是过于委婉了。
就是不听令不听宣。
衙门几乎形同虚设。
纪霆道:“肯定有其原因,是战乱之后才这样的吗。”
贺捕头道:“说是打仗之前,就有这种趋势,战乱之后更是如此。”
纪霆认真看了这部分资料。
门北县确实有意思。
之前商贸往来频繁,人口七八十万时,就是因为本地官员管不住,故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尤其是外地来的商户,借着这里的风气,大肆捞钱。
这跟本地百姓的简朴形成鲜明对比。
本地人很烦外地做买卖的人,觉得他们太过贪利,不是什么好人。
本地跟外地人倒是有一个共通点。
就是都不听朝廷的。
前者是为了多赚钱。
后者是觉得官府无用。
纪霆沉默。
某种程度上,说得也没错?
除了他们之外,门北县还有另一类人。
就是雁门关将士的随军家属。
他们生活门北县城北,除了必要的采买之外,基本在一个圈子里生活,更是封闭。
而且门北县衙门也管不到他们。
所以对衙门来讲,周围本地人不听官府的,客居这县城的商人钻空子,城北军属不服管。
等到战乱开始,再到结束。
这种情况更严重。
不过做买卖的商人全都走了,本地人更是抱团,军属能走的都走了,只剩下家贫不能搬迁的。
依旧没变的,就是本地人跟少量军属,更是视衙门为无物。
每年的粮税也交得艰难,衙门差役若敢强硬,当地村子乡勇就会反抗。
王县丞最后评价:“风气刚劲,人尚勇敢。”
这话就不用翻译了,连纪阳都能听懂。
风气一旦形成,确实不好更改。
只是这种情况下,朝廷的统治会渐渐失效,从而形成政权割据。
那雁门关失守只是个开始。
等关外的人知道,门北县对中原王朝没有归属感的时候,直接占领也不是难事。
对门北县百姓来讲,其实也是灾难。
只看纪霆带着的青安青文就知道。
他们两家也是这一带的百姓,战乱之后,两家情况极差。
不过归根到底,还是这里官府太没用了,给不了当地百姓支持,
才会有如今的情况。
这点其实能看出来。
纪霆刚来时,前任县令召集各地村长镇长,还有几个大点的商户前来拜见新县令,大家都拖拖拉拉,等到截止日期才来。
纪霆甚至能看出来,他们见到自己的失望。
估计觉得来了个毛头小子,又是不堪用的。
找到原因之后,就要解决问题。
“首先,要让当地百姓,对朝廷有信任。”
如何才能信任?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极难。
不管当地百姓,还是城北军属,都已经抱团取暖。
已经不需要他们官府了。
就算平时有个纷争,也有各家祠堂宗族做主。
强行横插一脚,只会惹得他们更加抱团。
这种情况,即便王县丞刘主簿他们都没见过。
纪霆看着漫天大雪,开口道:“先熟悉自己手头的差事,把衙门内部整顿好再说吧。”
都说攘外必先安内。
先熟悉衙门情况,总是好的。
等小会议结束,纪霆同青安青文道:“你们要不要先回家看看,趁着雪还没封路,也看看他们。”
青安青文立刻点头,随即又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快。
可他们自战乱之后就没见过家人,实在想念。
青安的母亲,两个叔叔,一个婶子,还有表妹都在。
青文则只剩一个弟弟。
都是至亲之人,他们自宝泽八年知道家人下落后,每年都会寄回去银钱。
可到底没见过本人,不知道他们过得如何。
他们带着物件走时,纪霆还道:“若是想接,也能把至亲接过来,我看着衙门后街房子不算不贵,可以安置他们。”
这说的肯定是青安的母亲,寡母一个人在家,日子肯定不好过。
青文的亲弟弟今年九岁,到了读书的年纪。
即使他们送钱回去,也有些寄人篱下之感。
霆少爷的话,解决两人心中难题,两人连连感谢。
看着纪状元的为人,贺捕头心里暗道一句好。
能这般对自己的长随,必然不是个坏人。
再听两人之前的事,难免为他们难过。
可这种事,在门北县并不算罕见。
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人太多了。
纪霆听着大家感慨,开口道:“那他们冬日怎么过?”
这,这不知道啊。
纪霆叹口气,让人看看慈幼堂的情况。
门北县慈幼堂本来属于官办机构,约等于现代的养老院跟孤儿院,也负责照顾有残疾的百姓。
但还是那个情况。
这慈幼院早就脱离衙门的管辖。
毕竟不给他们拨款,慈幼院的院长肯定不听令了。
所以新来的纪县令要来的时候,院长婆婆皱眉道:“正是忙的时候,就会添乱。”
“问问给多少银子,给得太少,就没空。”
传话的人,肯定不会讲这样直白。
可意思是这个意思。
纪霆干脆从自己私房钱里拿出五十两送过去,那边大开方便之门。
哎,只能说,不能把县令想得权力太大。
能不能行使权力,就在于能不能掌握人事跟财务。
门北县账上钱不多,每一笔都要精打细算。
人事方面,衙门里面还能指使得动,外面就不行了。
纪霆便叹气便带着人去慈幼院。
随行带的人不多,也就四五个。
即使这样,他们也有些无从下脚之感。
纪阳甚至还躲了躲,没躲开对方枕过来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