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与小娘子 第21章

作者:石上眠云 标签: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甜文 成长 穿越重生

  庄引鹤扭头看向身侧的主簿,道:“都记下了?”

  “回大人的话,都记清楚了。”主簿原本在坐着记录,一听庄引鹤出身,连忙站起来,拱手回道。

  “行,既然这事也八九不离十了,剩下的你们看着吧,本官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就收起长腿,担了担衣服,转身就要走。

  “庄都头——!”魏行首见他当真毫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声嘶力竭的喊道,“都道一日夫妻百日恩,都头好狠的心啊!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就要弃我于不顾!那贱丫头下的什么迷魂汤,叫都头这般痴迷,想必也是个放浪不堪的贱人!都头莫要被她诓骗了去!”

  “啊——!”

  庄引鹤听到她这样辱骂苏禾,拿起长鞭,毫不留情的甩到了她的脸上,魏行首短促的惨叫后,脸上皮开肉绽一道血痕,血迹沿着惨白的面孔滑落。

  “呸。”吐出了一颗带血的牙齿,魏行首还想叫骂,却发现自己的嘴已经张不开了,都将人得罪到这个份上了,索性说个痛快:“我一片真心待你,却被如此践踏。来日你也必定能尝到我今日的苦楚痛心!”

  庄引鹤看着衙役,不甚在意道:“给她上个药,免得明日公堂之上说不出话来。”说完,便转身就走了。

  什么蠢话,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笑!他若是想要一个女人的真心,还不是手到擒来。

第40章 巳时三刻,杨柳胡同……

  巳时三刻,杨柳胡同。

  “苏小娘子,时辰差不多呢,咱们可以出发了。”秋桂拿起帷帽准备带在苏禾的头上。

  "这是什么东西?"苏禾稍微退后了两步,扭头避开了秋桂的动作,不解的看着她。

  “帷帽,时下小娘子们出门都带的,本来

  宅院中没准备这东西,我昨儿特意叫人去采买的。”秋桂言语真切,又暗含了几分邀功之意,她不比大力,得小娘子的喜欢,那她做事自然要更加细致才好。

  “不必了,我不爱戴这个,有些累赘。”苏禾抬手拒了春桃的举动,又安抚道:“多谢你费心为我着想,我从前就没带过这东西,现在也不耐烦戴。”

  秋桂还想再劝两句时,秦嬷嬷一个横眼看了过来,吓得她又缩回去了,低着头,声音极微小的嗫嚅了一声,也不曾听清楚说的什么话。

  “苏小娘子,老婆子后院里还有些事想寻春桃姑娘帮忙,能否将这丫头借我一用?”秦嬷嬷收回要吃人的眼神,恭敬的请示着苏禾。

  “秦嬷嬷客气了,我带上大力就行了。”她不是不喜欢秋桂,只是这丫头规矩刻板,恨不得她的一言一行皆符合贵族教养出来的小娘子那般才好。

  等来喜儿架着车马赶到县衙时,外面早已经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和她们母子昔年结下仇怨的小娘们,乌泱泱的一片,清安县一向无甚热闹可看,难得有这样的新奇事,大家自然奔走相告。

  衙门的正堂中央挂着“明镜高悬”的匾额,县令张大人身着绿色官服坐在长案后,两边是手执杀威棒的站班皂隶,手中杀威棒敲击着地面,口中高呼着“威武!威武!”

  张大人一拍惊堂木,呵道:“堂下何人?”

  那日再魏宅设宴招待陈子明时,魏行首还同张大人言笑两句,如今不过数月光景,一个还是两袖清风,百姓口中父母官,而另一个却变成了阶下囚。

  “草民是清安县永宁后巷魏宅的当家妈妈。”魏妈妈早被吓得战战兢兢了,大牢这两日的苦头,比她这一辈子吃得加起来都多,再没有风头无两的虔婆模样,现如今只是一个不停叩首,面容苍老的老妇人。

  “草——草民是清安县永宁后——后巷魏宅魏行首。”昨儿的那一鞭子,打的皮开肉绽后,便是庄引鹤吩咐了衙役上了药,不过一夜而已,只叫她勉强能说两句话罢了。

  大力一只手护着苏禾,另一只手奋力拨开人群,费了半天功夫,终于挤到了人群的前两排中,也顾不上擦一擦满头的汗珠,又将苏禾往前推了一把,道:“姑娘,你就在这看着,我在后面护着你呢。”

  苏禾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围观看热闹的人群里,瞧着正堂上狼狈跪着的两人,单薄的衣衫、凌乱潦草的头发,心中的恨意稍得缓解,既然有了害人的心,那就别想有好下场!

  “所犯何事?”

  “诓骗良家子、窥探县尉大人行踪。”

  魏妈妈这话一出,堂外围观的人群更嘈杂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哎呦,这老娼妇好大的胆子,这样丧良心的事也敢干呐?”

  “诓的谁家小娘子?哎,”一个三角眼吊梢眉的粗壮女人用胳膊碰了碰身侧的另一个高颧骨厚嘴唇的纤瘦妇人,“你听说是谁家的没?”

  那女人摇了摇头,又不死心的凑过来,挤眉弄眼道:“这上哪听去?谁家出了这样的事,不捂的死紧?要是被外人听了去,这小娘子只怕是活不成了,叫一个老虔婆诓了去,清不清白的,谁还能说得明白呀?”

  “可不是,现在遭报应了吧!这样的娼窝子,合该一锅端了才是!”后面一个梳着包髻的长脖子女人将头硬塞进两人中间,面上尽是愤恨之色。

  “呦,我说王大娘,你家男人不回家,难道都怪外面的女人不成?你要不是五大三粗的,我王哥能不回去么?”前头一个闲汉听了这话,回头调笑道:“就王哥那点子铜板,也就配进那下等窑子。”

  又朝着堂上一抬下巴,眼中尽是贪欲,“人家把门的老汉,得的赏钱那都是百文起。”

  这话一出,引得众人纷纷惊叹:“这给婊/子看门还是个赚钱的营生啊!”

  啪——

  “肃静!”惊堂木一拍,张县令话音刚落,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便消的七七八八,众人纷纷安静了下来。

  诓骗良家子、窥探官员行踪;后者可严重多了,只是寻常百姓哪里懂这个,还是诓骗良家子更有说头。

  “苦主何在?”

  “大人,魏妈妈窥探的乃是我的行踪。”庄引鹤一直坐下张县令的左手下侧,听到询问,立马站了起来,走到堂中,他也是本县官员,自然不必下跪,只站直了身子,双手抱拳,上身微俯,拱手作礼。

  魏行首自从她妈妈说完罪状后,彻底瘫坐在地,彻底说不出话了。她混迹在权贵中已久,明白什么样的罪可以轻轻揭过,什么样的罪一旦沾上,便是要去了半条命的!

第41章 听到庄引鹤的话后,……

  听到庄引鹤的话后,魏行首好似刚从梦中惊醒般,哭嚎着,忍着脸上皮肉撕裂的痛苦,朝着长案方向磕头求饶,道:“小女子一时鬼迷心窍,昏了头,这才犯下大罪,还请大人饶恕!”

  似是觉得此番做派仍就不够,又膝行着转身朝着庄引鹤不住的叩头,也不敢说话,只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刚刚因说话牵扯到的伤口缓缓渗出血迹,魏行首只拿手一抹,半张脸都染上了血迹,潦倒狼狈,谁能想到曾经冠绝清安县的魏行首还能有今日这样的下场。

  堂外角落处,苏婆子也不复往日的高调阔气,只穿着粗布麻衣,一块方帕子包着头发,尽量不惹眼的缩手缩脚探头探脑的看着堂内,在听到魏妈妈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也不似刚才那般沉重,带上几分得意,心中暗想:哼!苏禾如今可是县尉大人的宠妾,就算不是从她的肠子里爬出来的又如何?一声叫娘,一辈子都是她娘!便是借你魏妈妈十个胆,晾你也不敢拉扯我!

  “庄大人乃本县县尉,身居要职,窥其行踪,实乃大罪。”张大人用手顺了顺胡须,眼神却看着庄引鹤,等着他的示意,魏行首虽是个妓子,但到底跟过他一段时间,判重判轻,这分寸拿捏,还是叫庄都头自己看着办吧,他一把年纪了,得罪不起年富力强、背景强悍的庄大人。

  “虽窥探本官行踪,倒也不曾叫她查到什么,若是夺其性命,倒有几分草菅人命的意思了,不如就没收家财,赶出清安县;石头营如今正缺人呢,将这两人送去吧,聊胜于无也好。”庄引鹤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她的命,若是她能安分守己,将来或许也会考虑到为她寻个出路,只是进他的后院,绝无可能。

  “庄大人所言甚是,既如此,罚没其家产,徒百里至石头营充作营妓。”惊堂木拍下,在清安县风光无限的魏行首就这样落寞了,若无奇遇,这母女两此生再无希望。

  苏禾听到张大人的判罚,一直崩着的脸一下子笑开了,眼泪却不受控制般落了下来,大力看着满脸不解,这不是好事么?怎么苏小娘子怎么还哭上了?

  “好!”堂下那个膀大腰圆的妇人高声叫好,就该让这群不要脸的娼妇们都瞧瞧,什么行首不行首的,我呸!都是下作的贱人,惯会装出副可怜模样,骗尽男人口袋里的银钱。

  随着魏妈妈和魏行首被站班皂隶押解下去,堂外看热闹的人群也三三两两的散去了,苏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堂中高悬的匾额出了神,大力也不敢出声提醒,只能尽量替她家小娘子挡着日头,直到庄引鹤站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还不回去?身边的丫头是怎么伺候的?也不晓得给你带个帷帽,”庄引鹤不悦的看了一眼大力,“要是伺候的人不尽心,就换个用心的。”

  “是我自己不爱戴,跟她没关系。”苏禾制止住了话头,又扯着笑问道:“她们判的重吗?”她不了解这个朝代的刑法,不晓得这两人有没有得到该有的报应,所以她要亲自问清楚!

  “很重,她们两人半生积累都折进去了,石头营那个地方——”庄引鹤顿了顿,复又道:“人生地不熟,不是那么好混的。”庄引鹤不会告诉她,若只是诓骗她,这事最多落个赔银百两罢了;只有牵扯上他,才会被重罚。

  “那就好,是她们该得的。”苏禾点了点头,心中郁气散了一半,还剩下另一件事。

  “既然看过了,就早些回去吧,外头热。”庄引鹤看着苏禾冒着薄汗的额头,有心替她擦擦,又不好意思在大厅广众下动手。

  “小叔——!”

  庄明成远远就看见了他小叔同一个女子说话,这两日他都没在县尉府上见过他小叔,原以为是在哪个温柔乡里乐不思蜀,原来另有佳人啊!

  “何事?!”庄引鹤看着一脸傻笑,手舞足蹈跑过来的侄子,忽然动了想掐死他的念头,“你不在县门口守着,跑这来做什么?”

  “这是我小婶婶?”庄明成晓得自家小叔自前头那个原配走后,便一直都未曾动过续弦的念头,“今儿我休沐,想去酒楼吃一顿,这不是没钱吗?小叔,你请我去呗?带上小婶婶,咱们一起!”

  话音刚落,庄明成一个踉跄直接跌倒在地,有些发蒙的爬了起来,毫无仪态的揉着屁股,满脸委屈:“小叔!我哪里又得罪你了?怎么动不动就踹我?”

  “都头,我先告辞,此事谢过都头。”苏禾屈身行礼后,转身就离开了,大力也慌乱的的朝着两位爷行了个礼,转身匆忙跟上。

  苏禾从这二傻子出声开始,就侧过身子站着,边上又有大力挡住了一半,再加上庄明成也没太敢去看脸,故而第一次碰面,只留下一个这位小婶婶身量不高,应当还不到他的肩头;说话虽然冷清,但是音色绝佳的印象。

  庄引鹤看着苏禾带着大力上了马车,驾车的是来喜儿,这才稍稍放心。转头看着这个傻子一般的侄子,忍不住闭眼捏了捏鼻梁,将一口气在心里顺了又顺,才道:“滚回家去,老实待着!”

  “小叔,清安县实在无趣,我就是找个酒楼吃个饭,惹不出什么乱子的,你信我!”庄明成将胸脯拍的震天响,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别叫我说第二次!”他将来绝不会像他二哥一般,中年得子,呵呵,得个傻子还不如不要!

  苏禾并没有回杨柳胡同,而是叫来喜儿将车还是驾到南北巷子,要他们二人还是在之前说的地方等她,下了车,直奔王家后门,这次王姨在。

  许是上次王猛女说的不够清楚详细,王婆子一见到苏禾,便死死拉住了她的手,脸上的担忧遮都遮不住:“上次你来,王姨偏不在,你姐姐话说的颠三倒四的,我也没弄个明白,想上门,又不晓得你具体住哪里?急的我成宿成宿的想。”

  “王姨,我没事。”苏禾笑着拍了拍王婆子死死攥住的手,温柔的安抚着:“魏宅那母女两联手害我,不过这事,我亲爹也知情且点头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好在老天垂怜,我运气不错,那县尉大人不是个刻薄的。”

  “定是你后母撺掇的,那个黑心肝的老泼皮!”王婆子说的咬牙切齿,怒目圆睁,恨不得生吞了王婆子。

  “娘,你别吓着禾妹妹,我看妹妹过的比在苏家好多了,她在苏家日日做活,穿的破布烂衫的,苏婆子素来刻薄狠毒。”王猛女看着苏禾脸上没什么郁色,穿戴更比从前好上许多许多,觉得这样就很好。

  “你少放屁,你懂什么!给人当小的苦楚,哪里是你个未成婚的小娘子明白的!”王婆子呵住了王猛女的话头,疼惜的摸了摸苏禾的鬓发:“你是个心有成算的小娘子,多的话,王姨不说,唯有一句,凡事一定要想开,别往心里去,等你到了王姨这般年岁,就明白这世上的事,没什么值得计较的。”

  “王姨,我都明白。”苏禾含笑应承,又故作调皮的笑道:“我这次来,还是为了猛女姐姐,王姨可帮姐姐买好嫁衣料子了?我如今不受掣肘,能日日过来。”

  “买好了,买好了,我拿来给你瞧瞧。”王婆子快步走到另一间屋子,应该是开了箱笼,小心翼翼的捧着衣料,放到炕桌上,道:“这是万福绮,你姐姐手糙,我怕叫她碰坏了,特意另收起来的。”

  “姐姐如今婚期在即,好在这料子好,即便嫁衣繁复,这料子才更显贵重。”苏禾上手小心摸了一下,就放在了一边。

  “对了,你上次同你姐姐说夜香郎家那个花容娘子也是个手巧的,我去磨了五日,她才点头应下了。”王婆子为了这次招赘,自然是要事事都办的周全,她王家就是招赘,也决不能叫南北巷子的人户看了笑话。

  “那真是太好了!若有花容小娘子帮忙,姐姐的嫁衣只会更好!”苏禾好奇王婆子是如何说动花容的,正欲问时,突然听到前院传来王屠夫的朗笑,声音透过前面铺子传到后院中。

  “老伍!咱们多少年没见过了啊!”王屠夫看着昔年旧友,忽的感慨:“今儿别走了,留下来,叫你嫂子置办桌酒菜,咱们兄弟两好好聊聊!”

  看着李伍面露推拒之意,王屠户忙板着脸,斩钉截铁道:“可不许拒了,家里地方大,够住。当年咱们兄弟五个,老二当年就去了,老四后来也病死了,老三如今还不知去了何处,就剩咱们兄弟两个了。”

  李伍和王屠夫是多年前的旧相识,曾睡过一个营帐,要说当年有多亲密,也不见得,不过是光阴虚度,年近不惑,再见面时,能谈论当年从军之事的,也不过寥寥几人罢了。

  王婆子也从后院迎到了前头铺子,看着王屠夫问道:“官人,这位是?”

  “李伍,当年睡过一个营帐的兄弟!老婆子,你辛苦些,晚上置桌酒菜,我跟我兄弟好好聊聊。”

  “好,那你们慢聊,我去整治。”王婆子擦擦手,拿起菜篮子就要出门,就被喊住了。

  “嫂子,我想跟你打听个事,这南北巷子可有户姓苏的人家?是做货郎的。”李伍还是按耐不住,本想着先去偷偷看一眼那孩子,这一下被旧时兄弟喊住了脚,还是忍不住开口打听了。

  “有啊!怎么?他家卖东西以次充好,你这是要打上门去?”王婆子一下子好奇了起来,自从苏禾被苏家两个不要脸的害了,她愈发看这两人不顺眼,若是有他家的热闹,她必得第一个蹲到门口去看!再损两句,方解心头之恨!

  “不是不是,谢过嫂子。”李伍不欲多说,王婆子也不多问,直接出了门。

  苏禾估摸着王家有客,便在后院辞别了王猛女,正欲回杨柳胡同,不想却跟苏婆子撞了个对脸。

第42章 苏婆子自从杨柳胡同……

  苏婆子自从杨柳胡同一别,便再没见过这个便宜继女,如今看她穿戴齐整,头上的宝石珠钗打眼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原本从衙门回来时还有些得意地脸瞬间暗沉了下来。

  又见她周围并无丫鬟仆妇跟随,随即勾起一抹笑,讽刺道:“呦,姑娘这日子也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啊?出门连个丫鬟都无,费尽私心替你谋一条好路子,还真是个不中用的玩意,烂泥扶不上墙!”

  苏禾不欲同她争执,正想绕过她,擦肩而过时,苏婆子一把拽住了苏禾的胳膊,将人甩到身前,若论力气,苏禾自然不是苏婆子的对手,又毫无防备,当即便被拽的一个踉跄,好在及时扶住了一旁的墙壁,这才稳住了身形。

  “哼!跑什么呀?既来了巷子,也不晓得回个家?我跟你爹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不孝的玩意!”苏婆子自觉占了上风,这天底下,当老子娘的骂骂自家没出息的丫头片子,天经地义,谁敢同她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