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与小娘子 第45章

作者:石上眠云 标签: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甜文 成长 穿越重生

  一进门就瞧见她临窗看话本子,玫瑰椅宽大,衬得她小小一个人,安静又孤独。忍不住抽出书,原是想逗弄她闹着玩,解解心中郁气。却看见她比自己还不如,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花朵腐败的味道。

  “通房是什么用度?与我有何干系?”苏禾突然侧身看向庄引鹤,“我同爷,到如今也只是露水一场,是爷贪恋,将我从平安镇带到了这里。叫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是爷的不是。不该将你一人丢在别院,连话都不曾留一句。”庄引鹤握着苏禾的手,“只是你这话,也忒伤爷的心了。之前你托我查那个什么花容的来历,我告诉你,叫你那小姐妹别惦记旧主了。”

  “怎么了?”苏禾心猛然一收,盯着他看。

  “她那旧主,除了判斩首和充教坊司以外的,流放发配的基本都病死在了路上,俱是四五十岁女眷和十岁以下幼童,沧州路途遥远,又是寒冬出发的,哪里能吃得了这个苦楚。”庄引鹤没敢说,拘人的差事不好干,狱卒们又多是青壮年,女眷一路上难免受辱,若有心气高的,当场寻死的也不是没有。

  “我曾听花容说,她的旧主序齿行五,最温柔可亲,对下从来都是轻言慢语的,哎,女子一生皆系在父兄身上,”苏禾感慨,“若是父兄犯了事,此生也就了无希望了。”

  “那你呢?”庄引鹤见她眼中愁绪,一时被笼住,试探地问她,“你父亲已亡,又无兄弟。”

  “我?爷,我只能靠自己。”苏禾对上庄引鹤的眼睛,丝毫不曾回避,一字一句,清楚明白,“便是我父亲在世,我也不曾沾上半点光。笸箩里只有永远做不完的丝线,点灯都嫌我费了烛火钱,我从前不曾靠过谁,往后也不曾。”

  “那你把爷放在什么地方了?”庄引鹤眼含薄怒,捏着苏禾的手渐渐用力,他最听不得这样的话,看不得她这无所顾忌模样。

  “放在什么地方?”苏禾歪着脑袋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笑了一声,“爷,容我想想呢。”

  大力和秋桂在小炕桌上摆好了晡食,看了一眼苏禾,低声说:“娘子,这是您先前吩咐要温得酒。”

  “什么酒?”庄引鹤拎过酒壶,看着秋桂。

  “是合欢花浸的酒。”秋桂答完话,“奴退下了。”

  “怎么想起来饮酒了?你酒量又不好,从前甚少见你碰,每次都是哄着才喝些。”庄引鹤抬眸看了一眼她。

  “日日困在兰溪别院里,二门都出不去。爷若待上半个月,恐怕比我饮得还多。”苏禾将酒杯递过去,很是自然,“替我斟酒。”

  “空腹饮酒易醉,你先吃两口菜垫垫肚子。”庄引鹤接过酒杯,搁在桌上,忍不住笑了一下,“从前都是旁人服侍我斟酒,今儿爷亲自服侍你一回。”

  苏禾挟了一筷子酒蒸鲥鱼,入口滑嫩,还带着淡淡酒香。起身要拿过酒壶,自饮自斟起来。

  庄引鹤觉得今日的苏禾同往日比起来,大相径庭。兰溪别院这半月就叫她这般郁郁寡欢嘛,虽说不比在清安县自由快意,但也不至于此吧。

  见她一杯又一杯,红晕从脖颈蔓延到脸颊带着耳坠都红透了,醉意已深的她倚在隐囊上,一头鸦发松散的垂落在胸前,微闭的眼睛带着几分神秘,月白色的褙子滑落肩头,带着几分撩人艳色。庄引鹤俯身拎回酒壶,一掂量,居然已经空了半壶。可见是喝多了,醉狠了。

  “给我,我还要喝,这酒香醇,入口绵软,好酒!”执着酒杯的手慕然一松,白瓷酒杯滑落在罗汉床上,美人春醉,撩人心魄。

  庄引鹤坐到了苏禾那侧,捡起白瓷酒杯搁在了小炕桌上,将人拢到自己怀中,理了理头发,问道:“爷是谁?”

  “不认识,你怎么会在我家,出去!”娇蛮的朝着门外一指。

  “你母亲在哪?”庄引鹤低头看着怀中人,斟酌问出了这句话。

  “我母亲……母亲早就走了,供奉在海兴寺呢!一年五十两!就在大雄宝殿里!我要让我娘亲日日听佛音,受佛光。来世能投一户好人家,圆满周全!”苏禾眯着眼,抬着头,拽住了庄引鹤的衣襟,嘟囔了一句:“与你何干!”

  “那供奉的‘苏禾’是你的什么人?”庄引鹤心中的疑惑盘旋了许久,今日趁着她醉酒,试探问,“怎么供奉在你母亲旁边?”

  苏禾垂下头,向后挪了挪身子,俯身趴在了庄引鹤的腿上,嘴里念叨着“好困”,眼神中的醉意一散而尽!

第84章 眼睛微微垂下,再抬……

  眼睛微微垂下,再抬头时,眼神迷离地看向庄引鹤,勾着他的脖颈,将脑袋枕在了他的肩膀上,模糊说:“是陪着娘亲的人……困。”素手掩口,秀气的打了一个哈欠,只作出昏昏欲睡的模样。

  庄引鹤见状倒也不好再追问,只叫人进来将炕桌上的碗碟收拾干净,吩咐人在耳房备水,良宵醉人,自然不能错过。况且,他们也许久未曾亲近了,这些时日在家中,夜夜独宿在前院书房,后院的支婆通房们变着花样的求见,一怒之下又打发了两个通房,这才安分下来。

  秦嬷嬷既回了庄府,兰溪别院这边就叫旁人伺候吧。免得她受委屈了也一声不吭,长得温柔乖顺,偏又是一身倔骨头,凡事还喜欢闷在心里,问了也不肯说。恐她郁结于心,胡老太医的药还是得吃着才是,扬州多名医,这两日便请上门来,再号一号脉。

  等他从耳房中出来,床榻上的人早已睡得香甜,庄引鹤坐在床沿边,看着她的睡颜,笑着摇了摇头,认命地替她擦拭了手、脸,凑近脖颈处轻嗅,满身酒气,当真成了小醉鬼一个。走出内室,叫了外间廊下候着的两人,伺候她家娘子更衣,忙活了半响,才搂着人沉沉睡去。

  翌日。日上三竿,苏禾才在床褥间醒来,捧着被子呆坐了半响,才叫人进来。

  “娘子,怎么有些睡迷糊了似的?”大力看了一个还出神的苏禾,偏头对着秋桂小声说道。

  “不知道呢,咱们伺候娘子梳洗就是了。”秋桂心里也奇怪,昨儿晚间并未叫水,娘子晨间醒的素来早,今儿倒是睡过了,只是爷倒是吩咐了,没醒也不许进去叫。

  “什么时辰了?”苏禾下了床,昨儿任性喝的有些多,好在没说漏嘴,夜里睡得也沉,以往半夜总会惊醒,昨儿倒是一夜睡到天明。

  “回娘子的话,巳时初了。”大力一边从柜中拿了一身家常的衣服,一边回着话。

  苏禾沉默了一瞬,换上了家常衣服,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看着铜镜里映出来的自己,比起在清安县上的状态,差了许多。清安县时,她有知己好友还有苏家绣铺,即便同庄引鹤之间有不快,但总有别的地方,能叫自己喘息,换个心情。

  在兰溪别院,这院子就是再怎么精巧别致,她也看腻了,不知是不是庄引鹤有交代,院中有一管事嬷嬷盯自己盯的很紧,从前在杨柳胡同她还能进出前院,无人置喙。如今才到二门处,那老嬷嬷也不是从哪冒出来的,张口就是娘子乃是后院之人,前院皆是男仆,若是哪个不长眼冲撞冒犯了,就是死不足惜。还请娘子宽宥下人。

  苏禾起初不服气,不能从前院出去,那后门也不是不行,可守后门的老仆死死把持着,说什么也不让她出去,若是争执起来,那老仆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哀求娘子高抬贵手。她就是再怎么狠心,也没法看一个四五十岁的

  老妇人跪在自己眼前磕头求饶,几次下来只能作罢。

  “怎么呆坐着?”庄引鹤掀开内室的帘子,就看见苏禾在梳妆镜前出神,“外间摆了些吃食,用些?以后可不能这么让你这么喝了。”

  “我不饿,”苏禾看着镜中的自己,故作调笑,“都头,我不是你的禁脔,不想被永远困在兰溪别院中。这半个多月,我连门都出不去。这就是后院妾室的日子吗?那我可真过不下去。”

  “怎么胡思乱想起来了?”庄引鹤走到她的身后,一只手抚上了乌发,挑起另一话头,“前些日子,我不得空,院中嬷嬷们怕出事,自然拦着不叫你出去。昨儿不是说,带你去扬州城外骑马么?”他极爱苏禾半散着头发的模样,总能轻而易举的就勾起他的怜爱之心。

  “今儿,就叫扬州的万绣坊过来,给你裁剪两身骑装才是。”俯身握上了苏禾的手,将人带了起来,朝着外室走去,“别愣着了,先用些吃食。这才几日,就消瘦成这样了?”

  “我真的没有胃口。”苏禾甩开庄引鹤的手,定在原地,抬眸看着庄引鹤。他不过是在温水煮青蛙,让自己一点点适应被困住的日子,天长地久,也就成了他后院中不起眼的一位,“我想回清安县,我不喜欢扬州,不喜欢这里,我、是真的想回家。”

  这两位祖宗,怎么又吵起来了,这才好了没一天的功夫。要是跪着有用,秋桂当真是想给这两位主子跪下了。眼见又要不好,她一个伺候的下人,也没那个脸面去劝和,只能退出正屋,顺便将门关上了。闹吧!闹吧!要是今儿这场闹完,两位主子能和好,她就守死了这个门,谁也别想进!

  “说什么胡话呢,”庄引鹤面上丝毫不见怒色,倒是亲昵的捏了一把苏禾的脸侧,“这里才是你的家,你安心待着。”复又拉起她的手,叮嘱道:“是不是别院哪个下人伺候的不好?惹你生气了?告诉爷,立即处置了她。”

  说话间,就将人按坐在了圆凳上,亲自舀了一碗碧玉米熬的粥,“你尝尝,这米吃的可好?若是好,以后都叫你用这个。”

  苏禾顿时只觉得满身的无力,庄引鹤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却只是一味的曲解。大力和秋桂身契都在他的手中,说起来都不是自己的人,兼之上回自己逃跑,事后自己虽给三人都补足了月银,来喜儿在前院伺候,轻易见不得也就罢了,可近身的两人,当着自己的面,话都少了许多。

  大力原本是个大大咧咧有话藏不住的姑娘,如今也学会了三缄其口。秋桂心思原本就深,如今话更少了许多,便是同来喜儿都生分了许多,从前还能见她在廊下替心上人绣荷包帕子,自己也不好再多问。

  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她只怕是要疯!

  苏禾盯着面前的这碗米粥,叹了一口气:“都头,这米一听,便不是我这样身份的人可以用的,东西有高低贵贱,我只怕不配用吧?今日,我因得爷的偏宠,能用上一碗碧玉米熬制的粥,若来日,我不再得爷的宠爱,又该吃什么米熬得粥呢?”

  “不过一碗粥,到叫你生出这么多心思,若是不喜欢,那就不用这个了,你尝尝这个,仙客来的点心,扬州城一绝。”庄引鹤挟了一个牡丹样式的点心搁到了苏禾面前的玉盘中。

  “我想回家,我讨厌扬州,讨厌兰溪别院,也厌恶你。你姬妾无数,我究竟是哪里得了你的青眼,叫你一直纠缠着我?”苏禾压根不想碰眼前的东西,她心中堵着许多委屈,今日一并发泄了才好。

  庄引鹤撂下筷子,转身捏住了苏禾的下巴,带着三分薄怒:“厌恶我?那也给爷忍住了。我念你年幼,任性些也无妨。自己孤身一人跑去平安镇,爷还得给你小心遮掩,你可知,若是叫旁人知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进庄家的大门!就是做我庄引鹤的妾,也要身家清白干净!”

  啪——

  苏禾一掌甩出去,庄引鹤的脸应声而偏,“清白?你也有脸和我提清白两个字?我到今日的地步,也多亏了庄大人抬爱!”

  “你是疯了不成!”庄引鹤一手捂住脸,抵着后槽牙,“若不是我,你那亲爹早就将你沉塘了,你能有今日这般锦衣玉食,该多谢了爷救你一命。这世间,恩将仇报一事,竟还叫我遇着了!”

  “待在这里,疯不疯有什么区别?”苏禾丝毫不惧,怒声将面前的碧玉粥扫落在地,玉碗碰撞青瓷地面,便是“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守在正屋外的秋桂推门才准备进去,便听见爷的一声爆斥:“滚出去!”

  “从清安县到扬州城,你用的哪样东西,我亏待了你?如今要是养的你愈发娇纵,不知天高地厚!”庄引鹤从前不计较挨的巴掌,不过是她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误伤而已。如今被人明目张胆的打耳光,当下连桌子也一并掀了。任屋里闹翻了天,屋外的人也不敢再动分毫,只在心里叫苦。

  “我不要这些。锦衣玉食,高床软枕,从来都不是我所求!我只想回到清安县!”

  “那一间破绣铺,就这么值得你挂心?既然闹的你不安生,我看这铺子还是别开的好!至于想回清安县,爷今日也明摆着告诉你,做梦!老实待在别院,只要有了身孕,爷立时抬你做二房!”

  “我可以乖乖听话,但是爷别关了绣铺,那铺子,不止是我一个人的,还是王家姐姐和花容的。”苏禾听到他这话,立刻冷静了下来,“铺子里,我走之前,已经开始招收女学徒了,爷若是关了,便是绝了这些女孩们的路。如今也不知是何境况了。我挂心的很。”

  “只要你安分守己,乖巧些。我自然不会管你的绣铺。你若是挂心,便书信一封前去问问,也安一安你的心。”庄引鹤见她似有冷静之态,晓得不能逼她太紧,给个盼头也好叫她老实些,又道:“我见你身上还无动静,可见是心中烦愁之事太多,明日便请扬州城的大夫再把脉看看。”又哄道:“爷以后便是有了正房奶奶,在爷心里,谁也越不过你去。”

  苏禾硬逼着自己扯出了一个笑脸,曲身行礼:“谢过爷了。是我身子不争气。爷还不曾同我说过,庄府内,可还有什么姐妹?我将来总归要进府的,也想先摸清姐妹们的脾气,不至于得罪了才是。”忍住了内心的恶心,温柔的看着他。

  她要寻个机会,将她在兰溪别院的消息送出去,自然会有‘姐妹’替她争。

第85章 庄府后院。“三……

  庄府后院。

  “三爷昨儿没回?”庄大夫人坐在黄花梨透雕靠背玫瑰椅上,手中翻阅着画像名册,看了一眼秦嬷嬷。她如今上了年岁,就是保养的再得仔细,脸上的皱纹也无法消失,不过观其气势,便能想到年轻时,定然是位风姿绰约的美人。

  “回大夫人的话,是。”秦嬷嬷不复之前在杨柳胡同统管全院的气势,佝偻着腰身,只敢垂头盯着鞋前三步,恭敬的回话。

  “我听闻,兰溪别院住进了一位娇客?”合上名册,将东西丢在桌上,“砰”地一声轻响,秦嬷嬷当即跪倒在地。纵使这议事堂中置上了小冰鉴,仍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回大夫人的话,是、是住进了一位、一位娘子。”秦嬷嬷战战兢兢。

  “三爷任上收用的?怎么不见你说起这事。”庄大夫人心中暗恼,兰溪别院是老太太的院子,里面便是叫人清过一茬下人,保不齐也还有老太太留下的手笔,恐怕早就知晓了,偏生就显得自己如同蠢物一般被人瞒得严实,又看着跪在地上的老货,心中更是平添了三分怒气。

  “是三爷任上收用的,原是想回禀给大夫人的,只是三爷有吩咐,若有喜讯再报回家中,若无,叫老奴不许多嘴,这才没有回禀。”秦嬷嬷被庄母叫回庄府时,便知道这件事早晚是瞒不住的,只看大夫人何时能得到消息了。

  “看这样子,是没好消息了?”庄母理了理袖口,慢条斯理,“那就别耽误事了。”

  “大夫人,老奴多嘴一句,三爷对这位娘子颇为上心,若是叫三爷晓得是您的手笔,只怕是……不好。”秦嬷嬷额角的汗流入眼中,刺得眼睛酸涩,也不敢动手擦拭。大夫人要为三爷再择一位闺秀,府中并未刻意隐瞒,故而她也是知晓的。

  “那我问你,这女娘跟在三爷身边伺候多久了?”

  “约莫半年了。”

  “半年了,还不见有喜,可见身子骨便不行。想来也曾延医问药过吧?我想想,清安县上倒是有一位告老还乡的老太医。”庄母冷眼看着,“都说乡野长大的女子,养的粗壮也好生养,如今看来也未必么。我儿喜欢什么模样的,我大概也有数。这样的狐媚子,就是有孕,我也断不能要,免得将来闹的家宅不宁!”

  “行了,你下去吧。”庄母似是一副累极的模样。看着面如金纸的秦嬷嬷,摆了摆手,看人退出了堂外。平嬷嬷才开口道:“大娘子,这女娘恐怕也不是个安分的。”

  “多半是了。依着他的脾气,收用过的女娘怎会置于别院?他虽在女色上荒唐,但也不曾养过什么外室,如今倒是置上外室了!八成是那女娘撺掇的。我这里还给他相看闺秀娘子,若是叫人打听到他这般荒唐,我这张老脸还往哪搁!”

  “大娘子别生气,三爷如今年轻,玩心未收,一时没个定性也是自然的。待三爷将来有了子嗣,自然就沉稳了。”平嬷嬷替她抚了抚后背顺气。

  “就他整日里捉鸡摸狗的,何时才能沉稳!文不成、武不就。当初就不该松口,你瞧他,被老太太养成什么样子了!”

  “大娘子,慎言。”平嬷嬷脱口而出,看了看四周,并无靠近的下人,“大娘子是为了孝道,能叫老太太享儿孙福。”

  “也是我、气昏了头。一时口不择言了。”庄母支手撑住了额头,苦笑一声。

  “三爷如今也调回扬州了,大娘子也不必急在一时。至于别院的那位女娘,待三爷腻了,自然就打发了。”平嬷嬷心疼的看着自家娘子,小声的规劝着。

  “还好有你宽我的心。”

  “我打小就跟在姑娘身边,姑娘心里苦,老奴知道。”平嬷嬷重新将那画册展开,翻到了大娘子先前看的那一页。是一张清秀可人的脸,小家碧玉,瞧着便讨人喜欢。

  ……

  苏禾临窗而坐,执笔沉思,心里纵有千般念头,落于纸上也不过寥寥几句。搁下笔,端过茶水抿上一口,透过窗便看见庄引鹤躺在竹架薄纱的摇椅里,垂钓消磨时间。阳光透入薄纱中,恍惚间,居然让她心头平添了一股岁月静好的荒诞。她大抵是真的疯了吧。

  从前觉得南北巷子人多嘈杂,今儿张家长,明儿李家短。偶有婆子三五句对不上,便叫嚷起来。叫骂到激昂时,上手扯头花撕衣服定要决出高低。婶婶婆婆们说话时吊着三角眼,拖着长长的嗓音,十分刻薄,现在想来,恍若隔世。

  扬州城很好,但这里不是她的家,她也回不去家了。人要自救,总要想法子。可眼下,她人无一个,钱财还剩百两有余,连院中垂花门她都靠近不了,大力和秋桂如今只要一个有事,另一个必然是要跟紧了她的。后角门的婆子,一班两人看守,她见过四张不同的脸,估摸着是两班老仆值守在此处。

  “爷,门外有人求见。”

  “谁啊?”庄引鹤宽大的袖袍盖在脸上,鱼竿随意搁在地上,桶中一尾鱼也无,懒懒得出声询问。

  “李大人。瞧着神色不大好。”

  “见山?他怎么跑来了。”庄引鹤起身半坐着,这摇椅宽大,他将腿支在椅子上,一支胳膊搭着,肆意至极,“将人请到前院偏厅,我速速就来。”侧首甩下一句,便冲着书房挥手示意。见房中人不理睬,便大步跨进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