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蒹葭是草
就像八叔的嫡福晋郭络罗氏,被皇玛法戏称为胭脂虎,让八叔从此背上了惧内的名声。
他不想要这样的名声。
于是他故意偏宠寒哲,让她以庶长子生母的名义管一部分潜邸的庶务,分富察氏的权。
大婚之后,他一直在观察富察氏。她端庄娴静,与他所料不差,有城府也有主意,甚至还有一点不易觉察的占有欲。
她嫉妒寒哲第一个入侍,并且很介意寒哲生下庶长子,却囿于嫡妻的身份,无法发作出来。
直到寒哲临盆那日,她带走了高氏,将难产的寒哲丢给了同样嫉妒到眼红的苏氏和金氏,借她们的手除掉了心头大患。
尽管皇后一而再再而三地解释,也洗刷不去他心头的疑云,他嘴上说着相信,却根本听不进去。
所以说寒哲之死,是当时潜邸所有女人心照不宣,默契配合之下的杰作。
她们联手杀死了她,并且全身而退,他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不能为寒哲报仇。
富察氏是嫡妻,生了永琏,另一个始作俑者苏氏虽然只是格格,却也生了永璋。
他不可能为了寒哲,治罪整个潜邸。
大约是他演戏演了全套,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对寒哲情深似海,其实寒哲也不过是他削弱福晋的工具。
可她到底因他而死,且死相凄惨,让他对她心有愧疚,这才格外厚待她的母家,和寒笙。
这么多年过去,他不想旧事重提,更不想将潜邸的龌龊撕开给别人看,可当年调查的时候,鄂太医只是失职,并没有太大嫌疑。
乾隆不知鄂婉如何能在十几年后,追查到鄂太医身上。若此事当真另有内情,查一个清楚明白也能给寒哲在天之灵一个交待了。
几日后,皇上终于松口,许三阿哥回宫过年。
这回三阿哥没有装病,是真的病了,且病势沉重。纯贵妃依着鄂婉的意思,将鄂太医推到前台,说盛京没有太医,三阿哥病重的时候一直由鄂太医在照料,这才能转危为安,求皇上让鄂太医随三阿哥返京,以备不时之需。
皇上允准,并且以鄂太医救治皇子有功,令其官复原职。
三阿哥赶在小年前回到宫中,人年轻,加之身体素来壮硕,哪怕舟车劳顿病也好了七七八八。
纯贵妃改用相熟的太医给三阿哥调理身体,鄂婉便求了皇上,让鄂太医照顾自己的胎。
皇上说鄂太医老迈,但许他与钱院使一起给鄂婉诊脉。
鄂太医见到鄂婉,老泪纵横,下跪道谢,给鄂婉诊脉过后,推荐了两个相熟的稳婆。
“臣最善妇儿一道。”
鄂太医捋着胡须说:“宫里的三阿哥、四阿哥和六阿哥都是臣照管过的,全能平安落地。娘娘的胎只管交给臣,定然万无一失。”
果然经验丰富呢,鄂婉冷冷一笑:“那哲悯皇贵妃的胎是怎么回事啊?”
鄂太医闻言脊背发凉,额上冒汗:“那次……那次是臣来晚了!”
又很快镇定下来:“当日先帝病重,臣等都被拘在养心殿,难免顾此失彼。”
刚才额上冒汗,是被鄂妃抽冷子提问吓了一跳,陈年旧事理由都是现成的,鄂太医不知说过多少遍了:“也是产妇孕期贪食,吃了太多肥甘厚腻之物,把胎儿养得过大,这才不幸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老油条就是老油条,若没有真凭实据,恐怕拿不住他。
鄂婉点头,说了一句:“不见棺材不掉泪。”
鄂太医见鄂妃点头,以为她被自己说服了,谁知对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音未落又从屏风后转出一个人来。
“大阿哥!你……你怎么会在咸福宫?”
鄂太医只是震惊,并未慌张:“这、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大阿哥也不理他,拍拍手,立刻有人押了两个婆子进来。
那两个婆子身上有伤,明显用过刑。
等内侍将那两个婆子披散在脑门的乱发拢开,露出真容,鄂太医一眼看过去,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倒退两步跌坐在地。
这两个婆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刚刚向鄂妃推荐过的那两个稳婆。
宫里的稳婆经由内务府挑选进宫,可每个擅长妇儿的太医都会提前到内务府挑选熟识的稳婆,推荐给即将生产的贵人,到时候在产房里配合起来也便宜,省去不少麻烦。
鄂太医作为当年的妇儿圣手,自然在内务府有自己的接生团队,眼前这两个婆子便是他最常用的。
其中文婆子是他福晋娘家的远房亲戚,宣婆子是他额娘陪房的儿媳,两人都曾经参与过给哲悯皇贵妃接生。
大阿哥看了鄂太医一眼,又拍手,这回被押上来的是当年哲悯皇贵妃的贴身大宫女暗香。
哲悯皇贵妃离世之后,暗香没有留在寒笙身边,守着咸福宫,而是自请回到内务府。本来在四执库当个闲差,例银不少拿,日子过得很滋润,前几日忽然被鄂妃点名要来咸福宫,给寒笙打下手。
说是打下手,进门便被捆了,丢进库房。
暗香正自疑惑,乍然见到早已被流放宁古塔的鄂太医,和那两个被打得不成人形的稳婆,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阿哥,别打奴婢,奴婢说!奴婢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暗香不像鄂太医和那两个稳婆,她好日子过得多了,自然受不住严刑拷打,心里破防之下一股脑全招了。
这也是鄂婉费了好大周折将她要来咸福宫的原因。
故事并不复杂,无非是当年先帝病重,太后也急出病来,先皇后带了高贵妃去景仁宫侍疾,将待产的哲悯皇贵妃托付给了纯贵妃和嘉妃,最后一尸两命。
“当时奴婢吓坏了,跑去找苏格格和金格格,两人都说女人生孩子要疼上很长一段时间,不必着急,等福晋回来也是一样的。”
暗香伏在地上,抖着声音说:“可等奴婢回去,格格已然破了羊水,再去求苏格格和金格格,两人都避而不见,只说人微言轻,要等福晋回来主持大局。”
说完呜呜哭起来。
鄂婉盯了她一会儿,才问:“福晋就在景仁宫,离得并不远,派个人去报信很快便能回来。”
暗香脊背僵了僵,收住哭声,哽咽道:“当时先帝病重,太后也病了,到处都乱糟糟的,奴婢不敢……”
“不是不敢,是不想吧。”
鄂婉冷冷喊了一声:“丹薇。”
东西六宫给宫女取名很有些讲究,为了好分区,同在一个宫室当差的宫女名字里的第一个字往往相同。
比如明玉身边的常欢、常喜,娴妃身边的绯芝、绯菀,嘉贵人身边的彩云、彩霞,还有纯贵妃身边的丹芷和丹菱。
若主子出了事,被内*务府回收再利用,通常会由新主人赐名。
这个丹薇只在纯贵妃身边服侍过很短一段时间,便因风寒被挪了出去,之后分到哲悯皇贵妃身边,用尽手段成了心腹宫女。
哲悯皇贵妃去世之后,丹薇侥幸逃过了皇上和内务府的两轮清算,摇身一变去了钱多活少的四执库,日子过得美滋滋。
若说她背后没人,反正鄂婉不信。
也是哲悯皇贵妃死得不是时候,正赶上先帝病重,皇上手边千头万绪,追查不彻底也是有的。
暗香听见这个昔年的称呼,早吓得魂飞天外,自知被查了一个通透,再难脱罪,磕头如捣蒜大喊饶命。
之后鄂婉再问什么,但凡暗香知道的全都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原来纯贵妃和嘉贵人从哲悯皇贵妃怀上第三胎开始便有了谋划,一边假意示好,一边送滋补之物过去。
哲悯皇贵妃因早年生育伤了身子,这一胎怀得辛苦,又有暗香在旁边不停撺掇,吃下不少肥甘厚腻之物,孕晚期肚子像吹气球似的,大得吓人。
说的这里,便接上了鄂太医的话,胎大难产,自作自受。
“我问你,这里头可有先皇后的授意?”见大阿哥听得目眦欲裂,不等他问,鄂婉替他问出了口。
暗香说没有。
让人将暗香拖下去,鄂婉转头看鄂太医,见他早吓瘫了,只是问:“鄂太医这边可有先皇后授意?”
刚才暗香把什么都招了,其中也有鄂太医的戏份,鄂太医见问,忙摇头说没有。
两个被押上来的稳婆,也说没有。
寒笙一直站在屏风后,此时走出来,跪在大阿哥面前说:“阿哥,是咱们错怪了先皇后!当年姐姐怀上第三胎的时候,每日肥鸡大鸭子地吃,先皇后还当面提醒过不要把胎养得太大,到时候不好生。可那时候姐姐正在与先皇后争宠,哪里听得进去,只以为是先皇后咒她。如今真相大白才晓得,先皇后是个好人!”
大阿哥怨了这么多年,恨了这么多年,哪怕仇人死了,怨恨仍在,在皇后的丧仪上无论如何也挤不出一滴眼泪。
现在真相摊开在眼前,他终于落在泪来,朝鄂婉一揖到底:“多谢鄂母妃为儿臣指点迷津,儿臣知错了!若来日大仇得报,儿臣自请去给皇额娘守陵三年,忏悔曾经的罪过。”
鄂婉叹口气:“阿哥想简单了,大仇得报谈何容易。”
纯贵妃和嘉贵人各育有两个皇子,且这四个皇子都立住了,占后宫皇子产出的一多半。
去掉早夭的两个嫡子,除了大阿哥和五阿哥,能立住的皇子便是那四位了。
哪怕皇上足够冷血,不念旧情,也会给四个皇子一点脸面,不会轻易处置他们的生母。
经鄂婉提醒,大阿哥才从大仇得报的亢奋中回神,不用谁解释什么,也明白难度有多大。
他将拳头攥得咯咯响,转头盯着鄂太医,眼神冰冷,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吓得鄂太医以头抢地喊救命。
鄂婉要的正是这个效果,安抚好大阿哥,对鄂太医说:“你全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西林觉罗家手上,要想一把年纪了还能与家人团聚,就听我的,按我说的做。”
鄂太医本来就是西林觉罗家三房的旁支,他被流放之后,全家投靠长房过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配合鄂妃还可能有活命的机会,鄂太医怎敢拒绝,立刻答应下来。
第60章
接下来几日,鄂太医照常进宫给鄂婉诊平安脉,然后扮演无间道接收来自启祥宫的各种指令。
听完鄂太医的禀报,鄂婉不是很满意:“想办法把钟粹宫拉进来。”
她这边也没闲着,寻了一点小错,在皇上面前告了嘉贵人一状,又把她禁足了。
想与鄂太医单线联系也难。
于是鄂太医时隔多年,再次与钟粹宫搭上了线。
纯贵妃看起来温婉,可给他下达的指令比嘉贵人狠多了。
“纯贵妃问臣,娘娘腹中的龙胎是男是女。”鄂太医边说边觑着鄂婉的神情。
鄂婉含笑:“你怎么看?”
钱院使老奸巨猾,皇上问起,他也只说看不好,要等瓜熟蒂落。
尽管鄂太医全家性命都掌握在西林觉罗家手中,鄂婉也不会全然相信他,每日诊平安脉纯属走过场。
今日她倒是来了兴致,当真伸出手给鄂太医诊脉。半晌鄂太医才收回手,颤巍巍说:“似乎是个男胎。”
是男胎就好。不是鄂婉重男轻女,主要现在不管是她还是西林觉罗家都太需要一个皇子来撑场面了。
鄂婉满意点头:“鄂太医如实告诉纯贵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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