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蒹葭是草
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调回进城,张党中人无不震动,纷纷猜测他是皇上派来给贵妃撑腰的。
鄂婉听到这个消息,且喜且忧。
喜的是张广泗被调回京城,若能被重用,也不算明珠蒙尘,枉费了伯祖父生前的一番提携,确实也为自己和西林觉罗家增添了底气。
忧的是皇上厌烦党争,张广泗回京之后,党争将无法避免,朝堂又将陷入混乱。
而且鄂婉总有一种预感,张广泗被调回京城,更像是皇上对她对西林觉罗家进行的某种服从性测试。
通过考验,她便是皇贵妃,顺理成章摄六宫事。西林觉罗家同被皇恩,哪怕无法东山再起,也能像赫舍里家那样煊赫富贵几代人。
若通不过,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处,鄂婉甚至有些庆幸西林觉罗家青黄不接的现状,只她一人能够引起张广泗的重视。
没过几日,西林觉罗家果然递了拜帖进来。
第65章
这一次进宫请安的人只有伯祖母一个,连觉罗氏都没来,鄂婉猜多半有事,寒暄两句便屏退了身边服侍的。
伯祖母含笑点头:“娘娘不像是二房的姑娘,倒比长房的人还要像你伯祖父。”
胆大心细,该张扬的时候张扬,该谨慎的时候谨慎。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鄂婉。鄂婉展开信笺先看落款,微微眯眼,竟是张广泗写给她的亲笔。
这人胆子真大!
难怪伯祖父生前评价他,说用好了是治世之能臣,用不好便是年羹尧第二。
后妃结交外臣,既是大罪,也是帝王心中的禁区,谁碰谁死,张广泗入职兵部才多久,就敢给她写亲笔信。
信上其实没写什么,只是问她要不要他出面把张党反对西林觉罗家抬旗的弹劾压下去,并保证不会引火烧身。
“不会引火烧身么?”
鄂婉反问了一句,看向伯祖母:“张广泗多少年没进京,没有面圣了,对皇上的印象恐怕还停留在很久之前吧?让伯祖父生前忌惮的人,又怎会是个简单,好相与的?”
说着朝窗外看一眼,笑容微冷:“伯祖母才进宫门,养心殿那边应该就知道了。若皇上问起,伯祖母以为我该如何回答?”
伯祖母敛去慈和笑容,正了颜色说:“你伯祖父留了锦囊给我,锦囊里写着凡事都听你的。这会儿娘娘已然是贵妃了,遇事更要听娘娘的了。娘娘说怎么办,西林觉罗家都照做,绝没有二话。”
鄂婉对伯祖母和西林觉罗家的态度非常满意,点头说:“我会把张广泗的信原封不动呈给皇上。”
说完见伯祖母唬得变了脸色,鄂婉笑着安抚:“您要知道,我和您还有整个西林觉罗家能够依靠的从来不是张广泗,不是鄂党,而是皇上。也只能是皇上。您想想张廷玉眼下的境况,应该就能想明白了。”
伯祖母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站起身说:“臣妇告退了,请娘娘尽快将书信呈给皇上。”
鄂婉也是这个意思,吩咐慎春送伯祖母,她自己则带人去了南书房。
彼时,乾隆已然得到消息,但见鄂婉这么快出现在南书房,还是有些惊讶的。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他坐在书案后,遣了屋里的人,才让李玉带鄂婉进来。
南书房算是前朝,时常有朝臣走动,实在不是后妃该来的地方。
鄂婉也知道,奈何事关重大,她不敢等,恐怕迟则生变。
先将张广泗的亲笔信交到皇上手中,这才开口说:“今日臣妾见了家人,有人托臣妾的家人将此信交给臣妾。后妃私交外臣是大罪,臣妾不敢擅专,只得匆匆赶来呈给皇上,请皇上定夺。”
乾隆展开信笺,一目十行扫过去,抬眼看鄂婉:“这可不是一封简单的信,是兵部尚书交给你的投名状呢。”
后妃私交外臣,对后妃来说是大罪,对外臣也是一样。
手握这样一封具名的亲笔信,鄂婉便可指使张广泗做任何事,包括按住张党,助西林觉罗家抬旗,或者集合鄂党残存势力打压张党……
皇上把她当替身,她便乖乖当个替身好了,反正有哲悯皇贵妃的庇护,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方便。
鄂婉勉强扯出一抹笑:“臣妾想依靠的,能依靠的,只有皇上,并不稀罕什么投名状。伯祖父生前曾说过,张广泗是个能臣,还请皇上看在他曾于社稷有功的份儿上,从轻发落。”
乾隆听完心声,知道她心里还在难过,又怎会在她难过的时候,处置站出来为她撑腰的人。
调张广泗回京,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想找个人在自己不方便出面的时候,替鄂婉出头。
他要做的,绝不是晋封鄂婉为皇贵妃这么简单。
想必张广泗进京之后了解到一些情况,这才敢写了亲笔信,托西林觉罗家的人带进宫。借着向鄂婉表忠心来告诉自己,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乾隆转过书案,走到鄂婉面前,拉起她的手说:“朕要给你抬旗,朝中总有人反对。朕将张广泗召回来,便是要用他弹压反对的声音。”
“皇上为什么要给臣妾抬旗?”前朝已然闹起来了,风声才传到后宫,鄂婉这个受益人才知晓。
哲悯皇贵妃被追封为皇贵妃之后,身份仍旧是正黄旗的包衣,并没有抬旗之荣。
她这个替身,何德何能。
乾隆拉起她的手,心疼地放在唇边亲了亲:“因为朕想让你知道,你在朕心里有多重要。朕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这是对逝者的补偿吗?鄂婉悲哀地想,却没有问出口。
听见心声的乾隆:“……”
她没问出口,他也不好回答,那便让他用行动来证明吧。
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如做一件实事。
等他把想做的都做完,以她的聪慧,自然能想明白。
几日后,张广泗新官上任,三把火全都烧在了张党身上,令张党自顾不暇,再也分不出精力管闲事。
圣旨颁下,西林觉罗家从镶蓝旗抬入镶黄旗,自此全族脱离下伍旗的队伍,编入上三旗。
相当于普通事业编一跃成为中央选调。
紧接着鄂津被调入兵部,任武选清吏司郎中,负责武官品阶的考核与后补,武官的升迁与贬谪,世袭和荫袭等等。
平定西南后,鄂津授御前一等侍卫,是正三品武官。兵部的武选清吏司郎中也是正三品,却是这儿八经的文官,还是兵部核心的人事岗位,前途不可限量。
盛世太平,文官晋升的天花板比武官高多了,编制也比武官多。鄂津这次转岗,表面看是平调,实则是从慢车道转成了快车道。
最最重要的是,兵部的一把手是张广泗,是鄂尔泰生前不遗余力提拔起来的心腹。
而鄂津是鄂尔泰的儿子。
“皇上这不是防着我呢,是要亲自下场重整鄂党啊!”
想到四年前鄂党和西林觉罗家的惨状,张廷玉声音发颤:“不行,我明日便去面圣,我要致仕,告老还乡。”
恨不得四年前跟着鄂尔泰一起去了。
若他那时候也去了,配享太庙,入祀贤良祠是板上钉钉的事,哪里还用额外操这份心。
此一时彼一时,此时他只能选择告老还乡,老了老了还要携家带口地奔波,想留在京城也不能了。
翌日,朝会上,乾隆瞧见张廷玉,亲切问候他的病情,张廷玉颤巍巍跪下叩谢皇恩,姿态放得很低。
乾隆见他实在老迈,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在张廷玉又一次提出想要致仕,并且愿意告老还乡的时候,点头同意了。
谁知张廷玉只是表面放低姿态,见他答应得痛快,也不知是老糊涂了,还是故意拿乔,居然当面要他保证,自己死后可以配享太庙。
张廷玉与鄂尔泰一样,都是先帝留给他的辅政大臣,对朝廷的贡献不如鄂尔泰突出,但胜在勤勉忠心。
鄂尔泰已然配享太庙,若将张廷玉踢出去,似乎不太合适。
尽管心里不舒服,乾隆还是答应了。
“皇上,臣老了,时日无多,求皇上明发谕旨,许臣配享太庙。”张廷玉人是跪着的,话却步步紧逼。
口头承诺也不相信,居然逼迫他立字据。
乾隆气笑了,示意李玉将人扶起,朗声说:“朕看爱卿的病还没好利索,脑子都不清醒,且回去养着吧。养不好,不必再来上朝。”
没让侍卫将人赶出朝堂,都是他对先帝的孝心了。
下朝之后,没去给太后请安,直奔翊坤宫。
昨夜雨疏风骤,折腾到半夜才睡,鄂婉免了众妃嫔请安,却挡不住皇上过来消气。
见她还没起身,他索性踢了靴子上床又来一次。
鄂婉晕乎乎抓着皇上的腰带,娇嫩的肌肤被龙袍下摆的刺绣磨得生疼,忍了又忍才没叫出声,让院子中服侍的知道屋里正在发生什么。
奈何事后弄脏了龙袍,还是没能瞒住。
“婉儿,婉儿?”
鄂婉日夜侍寝,此时早已精疲力尽,只想睡觉回血。奈何男人一早上朝,回来继续折腾,仍旧不知疲倦,非要拉着她说话。
见她不理,就一直亲她,某处又被亲出火来,蠢蠢欲动。
鄂婉不情不愿醒转,哑着声音回应,听他气人道:“大约是你从前把朕气狠了,朕每次生气,都想折腾你,看你难耐求饶。”
这个习惯不能有,鄂婉立刻被吓得清醒了,问他出了什么事。
乾隆也没避讳,把张廷玉倚老卖老在早朝上发疯的事说了,最后问:“你说朕该拿他怎么办?”
留着继续党争不断,妨碍他下一步的动作。放人离开,就得立字据,被对方拿捏。
鄂婉眨眨眼,伸手搂男人的脖子,想把脸蹭上去。男人却拿开她的手,把身上的龙袍脱了,才将人揽入怀中抱紧。
原来他知道龙袍扎人啊,刚才故意那样对她……鄂婉气得捶他后背,男人得逞般地低笑,轻声赔罪哄人。
等气氛好了,鄂婉才贴着他的心窝开口:“张廷玉谨慎一生,未必敢倚老卖老要挟皇上,多半是老糊涂了,皇上何苦跟他置气。”
张廷玉是伯祖父的老对手了,鄂婉不了解前朝政事,在伯祖父病床前侍疾那段时间,倒是没少听他说起张廷玉。
今日有资格上早朝的,哪一个不是人精,还有不少张党中人,他们对张廷玉的了解,恐怕比自己多得多。
一生谨慎的人,忽然张扬起来,不是疯了,便是老了。
所谓老小孩,便是这么来的。
若皇上当真与他计较,只会让人觉得寡恩,不够体恤老臣。
见男人静静听着,半天不言语,鄂婉又道:“来日他没了,皇上也要下旨给他配享太庙的哀荣,不如随了他的心愿,现在就给他好了。”
早晚的事,现在办更显得皇上大度。
乾隆一边听鄂婉说话,一边细品她的心声,只觉不可思议:“张廷玉是鄂尔泰的死对头,鄂党倒台之后,张党也没少给鄂党小鞋穿,你竟然肯为张廷玉求情?”
党争太复杂,鄂婉压根儿没心情理会。据她所知,张党只针对鄂党中人,并没有为难西林觉罗家。
而鄂婉想要维护的,从来不是鄂党,只有自己的家和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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