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蒹葭是草
但正如鄂婉所说,鄂尔泰死后,西林觉罗家这一辈人委实平庸,就算鄂党还在,都没有人能撑起来。
鄂婉果然不像某些妃嫔,一朝得宠恨不得让全家跟着自己鸡犬升天,求他把她全家的烂泥都扶上墙。
不可避免地,让乾隆想起魏贵人来,她得宠之后便是这样,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他将她的兄长提拔到宫里做侍卫,她那个兄长是怎么回报他的,给他戴绿帽子。
鄂婉不一样,她有母仪天下的胸襟,也有审时度势的能力,乾隆心中无比熨帖,很快拿定主意。
圣驾还没到蒙古,又一道圣旨已然发出,调江西瑞州知府鄂敏进京任从三品太仆寺卿,钱多事少离家近,算是一个很好的养老岗位。
消息很快传到蒙古,各位蒙古王公只恨自己生了太多儿子,女儿太少,漂亮的女儿更少,入不了皇上的眼。
那些生了漂亮女儿的,一个个摩拳擦掌,只等圣驾到来。
皇上当初有多烦鄂尔泰,所有人都瞧在眼中。等鄂尔泰一死,鄂党树倒猢狲散,所有人都在等皇上腾出手来清算西林觉罗家,然后自己找机会分一杯羹。
谁知几年过去,西林觉罗家出了一位贵妃,专宠不说还有儿子,然后圣眷又开始光顾西林觉罗家了。
先是张广泗,然后是鄂津、鄂容安,最后是鄂敏。
听说贵妃又遇喜了,若再生下皇子,怕要封皇贵妃了。
别人宦海沉浮多少年,升官还要看天时地利人和,少一个都不行,西林觉罗家不过送女进宫,几年逆风翻盘,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谁见了能不眼红。
这不是乾隆皇帝第一次巡幸蒙古,从前都是住蒙古包,体验当地生活。考虑到鄂婉有孕,又是第一次来,怕她住不习惯,便驻跸在翁牛特部萨克多罗杜棱郡王府邸。
别看只是郡王府,占地面积非常大,远远看去石门石柱更像一座城堡。
郡王府一共四进的院子,每一进院都有十几间房,飞檐斗拱,雕梁画栋,融合了满蒙汉三族的文化。
鄂婉仍是随太后住,安置在第三进院。
“这院子大是够大,奈何到处都是石头,不见半点草木。”玉糖指挥小宫女收拾东西的时候忍不住抱怨。
鄂婉猜到一些原因:“草原上时有疙瘩瘟,院中没有草木,大约是为了防老鼠。”
所谓的疙瘩瘟便是鼠疫。
听到疙瘩瘟三个字,玉糖吓得噤声。
院中也有郡王府的管事嬷嬷,她只听见了玉糖说话,没听见鄂婉的话,当即派人去禀报郡王妃。
还没到用晚膳的时辰,便有大量花木搬进第三进院,给硬邦邦的小院增添生机。
太后瞧见了也说好:“哀家也不喜欢这光秃秃的院子,现在瞧着顺眼多了。”
又看了一眼鄂婉比寻常四个月大出很多的肚子,眼中闪过忧色:“贵妃啊,你就在哀家身边住下吧。”
可不能由着皇上瞎折腾了。
其实鄂婉有点想皇上,跟着他折腾虽然是折腾了点,但心里总是甜丝丝的,被填得很满。
难得太后一片好意,跟着太后被照顾得无微不至,鄂婉也乐得清闲:“太后不嫌臣妾吵,臣妾自然愿意赖在太后身边。”
明玉正在帮着乌嬷嬷指挥人收拾东西,闻言笑道:“娘娘肚里揣着太后的宝贝孙儿,太后疼娘娘都来不及,嫌弃谁也不会嫌弃娘娘。”
听明玉称她作娘娘,鄂婉反唇相讥:“太后您看,有人吃醋了呢。”
太后知道二人在闺中便是好友,只是呵呵地笑。
看看鄂婉又看明玉,去见明玉抬手摸了摸额头,身体忽然朝后倒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明玉身边服侍的都没反应过来,还是鄂婉挺着孕肚将人扶住才没摔倒。
院中顿时乱起来,鄂婉让人将太后扶进屋,同时吩咐传太医,指挥着将明玉抬进正房已然收拾好的大炕上。
第71章
太医来得很快,诊脉过后,满面红光向太后道喜:“恭喜太后,贺喜太后,敏嫔娘娘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太后果然喜得不行,散财童子似的给整个郡王府都打了赏,这才想起还没告诉皇上,又派人去前院通报。
皇上听说也很欢喜,让李玉打赏了承乾宫服侍的,人却没来。
“皇上正在前院跟蒙古的几位王公说话,空了再来看敏嫔娘娘。”过来传话的是李玉。
见明玉眼中闪过失望,太后温声安慰:“巡幸不是出来玩的,皇上很忙,你要体谅。”
可谁心里都明白,得宠与不得宠区别有多大。
这回贵妃有孕,还是二胎,皇上正在军机处与内阁商议要事,听说之后撇下所有人匆匆赶去陪伴。
敏嫔娘娘入宫多年,好不容易怀上龙胎,皇上得知只是让李玉过来传话。
鄂婉本来想让李玉再去请了皇上来,听太后这样安慰明玉,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能握住明玉的手,暗暗给她打气。
明玉对太后说,皇上忙她能体谅,又转头看鄂婉:“有你陪着我就够了。”
门外敲响二更鼓,鄂婉仍旧陪在明玉身边,见她头晕没有缓解,吃什么吐什么,心中焦急。
“婉儿,你也怀着孩子呢,快回去歇吧,我躺躺就好了。”
见鄂婉坐着不动,明玉吃力地摇一摇她的手臂:“你又不是第一次怀孩子,也不是第一次见人孕吐,怎么还哭了?太医也说了,过了前三个月就好了。”
说着贪恋地朝门口看去,又含泪转头,声音哽咽:“这个孩子是你给的,也是我在龙床上求来的。皇上并不宠爱我,我知道,你也知道,能在这个年纪怀上孩子,我很知足了。”
“我怀这一胎也吐,可我能吃粥喝水,你大半日不吃不喝,我实在着急。”
鄂婉抹了一把眼泪,吩咐寿梅:“别找人传话了,你亲自去前院一趟,看看皇上得空儿了吗?”
寿梅服侍在贵妃身边这么多年,发生了多少大事,从未见贵妃这样着急,哪怕知道不合规矩,也忙忙地应是去了。
前院的宴会仍在继续,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皇上有了几分醉意,看见寿梅怔了一下,急急问:“可是贵妃那边出了什么事?”
不等寿梅回话,皇上已然起身,跟谁都没交代,提步朝后院走去。李玉拔腿便追,小跑着差点没追上。
“……”
寿梅尴尬地朝席间呆滞的诸王公屈一屈膝,快步离开。
寿梅前脚刚走,皇上后脚便到了,鄂婉和明玉都被吓了一跳,齐齐起身行礼。
皇上扶住鄂婉,才看向她身后的明玉:“敏嫔也是双身子,不必多礼。”
客套而疏离。
明玉知道皇上宠爱鄂婉,却没想到能宠成这样,心里酸酸的,还是为鄂婉高兴,觉得有鄂婉在,她和孩子今后的日子不会难过。
坐下之后,鄂婉果然给力,当场向皇上为她讨封。皇上也很高兴,带着几分醉意说:“敏嫔这些年一直在帮你照顾孩子,如今她也有了孩子,可喜可贺,回宫之后封为敏妃,迁居储秀宫。”
明玉从前住承乾宫,在东六宫,不管去寿康宫,还是翊坤宫,都要穿过大半个后宫,往来多有不便。
储秀宫正在西六宫,就在翊坤宫北面,中间只隔了一条甬道,走动更便宜。
而且储秀宫从前是高贵妃的寝宫,因高贵妃得宠,里头的装潢配置,不知要甩承乾宫多少条街。
高贵妃病逝之后,皇上下令封宫,今日为明玉重启,看谁还敢说明玉不得宠。
大约是惊喜冲淡了孕反,皇上来过之后,明玉能喝下一点粥水了,精气神好转许多。
消息传到太后耳中,太后点点头:“贵妃是个好的。”
然而满意不过三秒,听乌嬷嬷又道:“皇上来了就没走,在贵妃屋里歇下了。”
太后:“……”
是夜,乾隆仗着酒意褪了鄂婉半边纱衣,抱着亲散了鬓发,命人将屋里的罗汉榻挪到院中,置于盆栽的海棠树下,轻轻将鄂婉放上去,摆出侧卧的姿势。
等院中人尽数退下,才揭开她身上的薄斗篷,露出下面玉山一般的身子。
月影纱轻薄,最不耐月光,在银链似的光芒下几乎透明。乾隆试过灯下看美人,在月下果然又是另外一番美景。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听皇上吟出这首诗,鄂婉轻笑:“相传唐玄宗见杨贵妃醉卧,曾说岂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后来苏东坡据此作《海棠》诗。那时是贵妃醉酒,而非玄宗。”
乾隆被人纠错也不生气,绕着罗汉榻转了一圈,随口说:“绛烛摇红映前堂,海棠春睡倚新妆,莫将唐帝华清事,来比今朝枕上香。”
提起《海棠》诗的典故,鄂婉也觉不祥,忽然想起清朝某位诗人也写过一首海棠诗,放在此处很是应景:“海棠开处日初长,因倚东风半卸妆,莫向夜深烧烛看,春魂已逐梦魂香。”
念完这首诗,鄂婉忙以手掩口,抬眼对上男人灼热的目光,她知道自己完了。
太后夜半被吵醒,问乌嬷嬷出了什么事,乌嬷嬷吞吞吐吐说:“皇上醉酒,宿在贵妃屋里……叫……叫了水。”
太后蹙眉,以手扶额,半晌复又躺下,认命道:“明日让贵妃搬回去吧,哀家累了,换敏妃来住。”
乌嬷嬷嘴上应是,心中却道,皇上又不宠爱敏妃,敏妃住哪儿都很安全,何苦折腾人。
翌日午后,皇上携贵妃一同过来请安。太后瞧贵妃一眼,见她大热天穿了一件立领旗装,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皇上,贵妃肚子大了,再这样折腾恐怕不妥。”太后到底不放心,一改从前的暗戳戳提醒,直接把话挑明。
鄂婉与太后住在一进院子,昨夜她劝着求着才没闹出太大动静,可能叫水的时候还是吵到太后了。
她闹了一个大红脸,皇上则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朕昨晚醉酒,吐到半夜,让额娘操心了。”
还能不承认?鄂婉惊讶于皇上脸皮够厚。
乾隆说完递给鄂婉一个安抚的眼神。他今日带鄂婉一起来给太后请安,就是怕她被太后责难,这会儿见太后冲着自己来,反而放心不少。
昨夜月下赏美,酒不醉人人自醉,是他孟浪了,太后教训得对。
鄂婉立刻会意,给皇上作证:“是,皇上昨夜喝醉了,吐了几回……没让臣妾起身。”
皇上与贵妃一唱一和,太后还能说什么:“皇上有定力,哀家也就放心了。”
转头看鄂婉:“贵妃搬回去住吧,皇上身边没个可心的人不行。”
等皇上和贵妃离开,郡王妃带着几个女儿来给太后请安。太后瞧着那几个漂亮窈窕的小姑娘,心里又有了计较。
翌日,贵妃抱着九阿哥过来请安时,太后提到了选秀:“先皇后病逝那一年正好是选秀的年份,什么都准备好了,却没办。这两年小选也只是选些宫女,没有能入皇上眼的。明年又到了三年一次的大选,你是贵妃,合该提醒皇上,操办起来。”
乾隆朝的后宫卧虎藏龙,鄂婉斗了一圈才消停,再办八旗大选,宫斗恐怕又要卷土重来,想想都累。
可三年一次选秀是规矩,不仅太后盯着呢,多少八旗勋贵,蒙古王公,甚至是汉军旗的高官都眼巴巴等着。
先皇后病逝那一年有国丧,办不成有情可原,若今年还没有准信儿,怕是要炸锅了。
鄂婉应是,回去对皇上说了,皇上也没有异议:“你怀着孩子,不必太操劳,大选小选都推给内务府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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