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蒹葭是草
于是她选择作壁上观,静等娴妃得手,如当年纯贵妃在潜邸时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贵妃西林觉罗氏。
原以为什么都不做,便能跟着娴妃鸡犬升天,谁知颖嫔忽然闹腾起来,非说是她在背后编排贵妃。
天地良心,她简直比窦娥还冤。
“贵妃娘娘,捉贼拿脏,捉奸拿双,仅凭一张嘴诛心肯定不行。”
颖嫔是直肠子,她若是能拿出证据,绝不会拐弯抹角地诛心。
婉嫔一向胆小,遇事爱慌张,见她这会儿气定神闲,鄂婉相信了她的说辞,却故作不经意道:“诛心之言固然不能全信,可有一句话说得不错,景仁宫从前是婉嫔你做主,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想撇清恐怕也难。”
“娘娘教训得是。”
婉嫔谨小慎微了半辈子,什么样的大风浪没见过,不成想在阴沟里翻了船,咬着后槽牙说:“请娘娘给臣妾几天时间,让臣妾去查。”
到底看看谁要害她。
贵妃含笑点头,站在贵妃身后服侍的慎春抽冷子说:“婉嫔娘娘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平日最守规矩,贵妃娘娘自然是相信娘娘的。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娘娘的眼光要放开些,除了自己住着的景仁宫,周围的邻居也要查一查才好。”
婉嫔闻言心中一动,她好像知道是谁了。
又几日,流言平息,婉嫔很聪明,查到了也没来翊坤宫打扰鄂婉养胎,而是跑去寿康宫狠狠告了魏贵人一状。
太后本来就不喜魏贵人,把人叫来罚跪不说,还给出三日限期,让魏贵人搬出延禧宫正殿,去东边的配殿居住。
延禧宫东边紧挨着缎库、茶库和果库,非常嘈杂,东配殿根本没法住人。
“魏贵人得宠时,最是怕吵,皇上破例让她住了延禧宫主殿。”
说起昔年旧事,明玉仍是恨的:“后来我被分到延禧宫与魏贵人同住,她便端起一宫主位的款儿,把我安置在嘈杂的东配殿。饶是如此,仍嫌不足,三天两头装病痛,只为将我逼走,独占一宫。”
常欢、常喜一直服侍在明玉身边,闻言只觉解气,常欢接话道:“风水轮流转,五年过去,魏贵人仍是贵人,早就失宠。娘娘已然是敏妃了,肚子还揣着小阿哥,所住的储秀宫富丽又清净,不知比延禧宫好了多少。”
常喜没有常欢嘴巴伶俐,却比常欢更会做人:“我们娘娘能有今日,多亏贵妃娘娘提携。”
鄂婉拉着明玉的手,转头对常欢、常喜道:“我与你们家娘娘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姐妹还亲,往后在我面前,不许说这样客套的话。再让我听见一星半点,可不饶你们。”
明玉只是静静地笑,她非常满足,觉得此生都圆满了。
夜里皇上过来,鄂婉把太后处置魏贵人的事说了,皇上淡淡“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便去抱鄂婉的大肚子。把脸贴在上面,轻声问孩子怎么长得这样胖,还责备孩子长太胖,连累母妃行动都不方便,结果被孩子踹了一脚。
“婉婉,他又踢朕。”男人眉眼含笑向鄂婉告状,哪里有半点职业帝王的样子。
小九闻言也轻轻趴在鄂婉肚皮上,等了一会儿,小嘴贴在肚皮上说:“十弟,我是哥哥,你也踢我一下好不好?”
自从鄂婉肚里的球能动了,小九便对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每天跑来求踢。
也不知是小九的运气差,还是肚里的小家伙过早被血脉压制不敢动手,总之被踢的永远是皇上,小九求了几次都没能如愿。
“额娘,他怎么只踢皇阿玛不踢我?我想他踢我。”
“……”
小九才一岁半,容貌比端慧太子和五阿哥永琪还要像皇上,用太后的话说,与皇上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他只是长得像,脾气却越来越温厚。皇上说小九长得像他,脾气更像鄂婉,太后也不赞成。
“皇上小时候也是个温和的孩子。”
太后说着说着流下泪来,忙拿了帕子擦:“都是哀家不得宠,皇上才不得不去争,不得不去抢。”
最后争来了,也抢来了,皇上却变了,变得越来越像先帝,有些刻薄寡恩。
太后说每次看见小九,就好像看见了皇上小时候,对小九比谁都疼爱,连带着看鄂婉这个宠妃都顺眼许多。
“额娘得宠,孩子也少遭些罪。”再有人在太后面前告状,太后统一是这个说辞。
鄂婉怀着二胎,正赶上明玉也怀孕了,太后主动把小九接到寿康宫去养,养得唇红齿白,直接把小九养*成了老祖母眼里的梦中情孙。
原本不怎么走动的几个老太妃都闻着味儿摸了过去,把小九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太后更乐呵了。
小九被几位老太太溺爱,却没有生出一分骄矜,反而变得更加沉稳谦逊,只在鄂婉和皇上面前会表现出一点小孩子的脾气。
“永琛这一点,与西林觉罗家的人有些像。”
这么多年过去,鄂婉终于在皇上嘴里听见了他对西林觉罗家真心的褒奖:“先帝在时,将鄂尔泰视为知己,给西林觉罗家的恩典半点不比年家少。可惜西林觉罗家适龄的姑娘太少,不然也能出一个墩肃皇贵妃了。到最后,年羹尧恃宠而骄,辜负了先帝,鄂尔泰一直兢兢业业,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鄂婉听不见乾隆的心声,自然不知道话里所谓的“死而后已”其实与她有关。
孕期很快来到第八个月,西林觉罗家的人被允许进宫给鄂婉请安。
长房老夫人去年病逝了,长房的人在守孝不宜进宫,这回来的只有觉罗氏和鄂婉的嫂子。
“托娘娘的福,家里都挺好的。公公刚回京那会儿有些虚劳,咳到躺不下,皇上知道以后安排太医到家里看诊,差点转了痨病,吓人得紧。病愈之后,公公在太仆寺的差事很清闲,也体面,身子骨比从前好多了。”嫂子富察氏是个爽朗明快的人,给鄂婉请安之后笑着介绍了家里的情况。
受家族影响,哥哥鄂显成亲很晚。正因如此,才等到皇上解禁西林觉罗家和富察家联姻,请了富察夫人做媒,娶了富察家旁支的姑娘。
虽然是旁支,大嫂的娘家受富察一族的庇佑,父兄都在内务府当差,家境非常殷实。
觉罗氏见到女儿,激动得说不出话,只顾着上下打量,眼中含泪。
富察氏很能理解婆母的心情,当初小姑两次参加八旗选秀,在那样糟糕的情况下进宫,天知道遭了多少罪。
天家富贵,也最是无情,父子兄弟尚且说杀就杀,更不要说罪臣家送进宫的女儿了。
换做一般人恐怕早吓死了,可她这位小姑子硬是逆风翻盘,从初封最低等的答应,只用了不到四年时间便爬上了贵妃的位置,并且专宠至今,又怀上龙胎,把西林觉罗家从悬崖上一步一步拉了回来。
这样的事若非亲耳听说,亲眼所见,打死富察氏也不敢相信。
听说小姑从前在家受尽宠爱,一朝进宫生死难料,如今骨肉团聚,全族安好,也难怪婆母会如此失态。
富察氏是第一次进宫,也是第一次见到贵妃,她想象中的贵妃肯定貌如天仙,手腕了得,不然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轻易放过了西林觉罗家。
等见到真人,说貌比天仙可能有点过了,但白是真的白,白到发光,肌肤吹弹可破。
眉眼与婆母有几分像,却更年轻娇俏,时光并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已经是孩子娘了,若忽略高高隆起的小腹,只看脸和腰身仍然像个十八九岁的姑娘。
仿佛她从进宫开始便很受宠,并未经历过任何挫折,一直顺风顺水走到今日。
余光瞄见婆母拉着贵妃的手抹眼泪,富察氏很快明白过来,眼前的光景是贵妃想让她们看见的模样,刻意抹去了曾经的困境和悲苦。
她不知道,但婆母都清楚。
到底身在皇宫,皇上宠爱贵妃,随时可能驾临,婆母这样哭泣总是不妥。
富察氏没办法劝,只能说些宽心的事来安慰:“公公调去太仆寺之后,相公也有了差事,与臣妾娘家哥哥一起在内务府当差。差事清闲,油水却足,贴补家用不在话下。”
婆母闻言果然破涕为笑,擦着眼泪补充说:“显儿能去内务府那么好的衙门当差,也是皇上的意思。有亲家和大舅兄帮衬着,很快上手,不必你阿玛操心,养活咱们一家老小不成问题。”
儿子先成家再立业,如今能够顶门立户,是最让觉罗氏高兴的。
阿玛差事清闲体面,兄长也有了好去处,鄂婉又问起弟弟来:“九十四还在读书么?他从小喜欢读书,是个走科举的好苗子,可不要荒废了。”
随着小九一天一天长大,皇上从忌惮西林觉罗家到施恩西林觉罗家,现在又对西林觉罗家产生出不满来。
原话是:“鄂尔泰活着的时候多能干,让先帝视他为知己,把张广泗驯得服服帖帖,临死都不忘给朕用美人计,挽大厦于将倾。你的祖父鄂尔奇在贪腐案爆发之前,也曾是户部尚书,官至内阁大学士。怎么到了下一辈,全都是庸碌之才,人丁兴旺却没有一个能看的。”
想起伯祖父弥留之际给西林觉罗家下一辈的评价,面对皇上的质问,鄂婉百口莫辩。
提到九十四,觉罗氏来了精神:“九十四是读书的种子,明年参加春闱。皇上当面考校过他,直夸他有想法有见识。人被皇上安排去翰林院编书了,每天跟在金大人身边,受益匪浅。”
“金大人?可是内阁大学士金德瑛?”鄂婉追问。
觉罗氏诧异:“娘娘也知道金大人?”
何止知道,鄂婉还听说这位金大人正是明年春闱的阅卷和副主考。
每天跟在春闱阅卷和副主考身边编书,又曾得皇上考校,来年春闱九十四怕不是要奔着前三甲去了。
“等九十四有了功名,高家再不肯将女儿嫁过来,我会想办法让两家体面退亲。”鄂婉抚着肚子轻飘飘说。
九十四与高家的亲事是皇上属意的,奈何当时高家姑娘和九十四年纪都还小,两家商议过几年再办。
九十四比高家姑娘大两岁,苦等好几年,每逢节庆都带了礼品登门,也不见高家有嫁女儿的意思。
媒人上门询问,高夫人只说女儿体弱,想多留几年。
当时皇上乱点鸳鸯谱,高家不敢不买账,便一直拖着,鄂婉也不想强人所难。
觉罗氏闻言吓了一跳,迟疑着问:“这桩亲事可是皇上做主……”
“额娘不必担心,我自会向皇上解释清楚。”强扭瓜不甜,鄂婉也没耐心勉强谁,九十四又不是讨不到老婆。
中午皇上过来,鄂婉把九十四与高家姑娘的亲事说了,最后道:“这桩亲事到底是西林觉罗家高攀了人家,人家不愿意,还是不要勉强的好,免得到时候弄出一对怨偶来,闹得家宅不宁。”
这两年西林觉罗家是起来了,但起来的只有长房的鄂容安和鄂津,与昔年煊赫相差甚远。
长房与二房早已分家,长房起来了,几乎与二房无关。
事情的发展进一步证实了高家的猜测,二房的顶梁柱鄂敏从江西瑞州知府任上调回京城之后,去了清水衙门太仆寺,没有实权。
鄂敏的长子鄂显在内务府当差,油水虽足,却远离权力中心。
长子继承家业,九十四这个次子只能自己闯,考科举有多难,即便高家没人考过,也是知道的。
鄂显被退亲之后,又娶了富察家显赫旁支的女儿,高家的姑娘嫁过去,恐怕要被压制,很难如意。
静静听完鄂婉的心声,想起九十四展现出来的过人才能,乾隆点头:“这桩亲事拖了好几年,很没意思,退了吧。”
不等西林觉罗家想出办法给高家面子,暗示女方先退亲,圣旨已然颁下,收回给高家和西林觉罗家赐婚的恩典,许双方自行婚嫁。
圣旨颁到西林觉罗家,全家都松了口气,富察氏笑道:“没想到贵妃娘娘这么厉害,多少年的心病,说解便解了。”
鄂显也说:“等九十四来年高中,不知高家会不会后悔。”
觉罗氏早对高家没了耐心,不想再提此事,拉着富察氏说起给九十四相看的事。
经此一事,富察氏特别迷信她这位贵妃小姑,劝婆母不用着急:“贵妃娘娘不是说要等到九十四高中吗,到那时婆母挑儿媳只怕会挑花了眼呢。”
全家只有九十四一人闷闷不乐,觉罗氏骂他不争气:“你不是最崇拜傅恒吗,你看看人家傅恒,亲事全听家里安排。”
九十四挑眉:“额娘我是年轻不是失忆,傅恒当年为娶姐姐闹绝食差点饿死。他那是听话吗,那是哀莫大于心死。除却巫山不是云,反正娶不到心里的姑娘,娶谁都无所谓。”
他不能走傅恒的老路。
接旨之后,高斌心中五味杂陈。贵妃西林觉罗氏有多得宠,他不是看不见,而且人家比自己死去的闺女有福,马上都要生二胎了。
可人不能只看眼前,他混迹朝堂,早看出皇上宠爱贵妃不惜亲自下场为鄂党招魂,先是将曾经的鄂党骨干张广泗调回京城任兵部尚书,内阁大学士,军机处大臣,之后又提拔了鄂津和鄂容安。
西林觉罗家二房没几个能用的,却出了一个很会读书,且颇通人情世故的九十四。
那孩子逢年过节总是亲自登门问安,高斌很看好他。
不止高斌看好他,皇上也是一样。
尽管西林觉罗家并不如从前煊赫,却让高斌仿佛看见了圣祖爷在时赫舍里家的影子。
世人都说赫舍里家在朝堂争斗中全身而退,殊不知太子胤礽被废,索额图饿死在宗人府之后,不用圣祖爷动手,赫舍里家也早早地败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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