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追云
讲到一半,反而是阿怜忍不住打断他,不敢再听下去。
她的心脏瑟缩着疼痛,听着尚且觉得艰难酸涩无比,嬴昭却是一个人默不作声地熬过来的。
嬴昭低头亲吻她含泪的眼,“昭不苦,用那五年换今后的数十年,昭觉得很幸福。”
他越是觉得无所谓,阿怜便越心疼他。
她环住他的脖颈与他缠绵接吻,分开时嬴昭眼里已起了暗火,喘着粗气扭头欲下榻,“我去洗——”
阿怜牵住他的手,眼神下移,“早点回来,我帮你”
嬴昭的呼吸更沉重了。
在这些事上,从来是阿怜主导居多,虽然他也有放肆的时候,却不敢主动要求阿怜为他做什么,怕惹她生气反感,得不偿失。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火气冲到了顶端,“一刻钟就回”
结束后两人都出了汗,嬴昭亲自为她擦洗干净,而后抱着她浅眠。
还没到入睡的时辰,待会得叫嬴珵来一起用晚膳。
温暖的柔荑覆上他的手背,软糯的声音自身前响起,“睡吧,待会我叫你”
“嗯”他又朝她靠拢些,紧贴着她后背的曲线,意识逐渐下沉。
睡过去前他模糊地想,他要好好将养身体,以求长命百岁,等翊儿长大,他就把这烦人的政务全丢给他,带着阿怜一起去行宫安享清闲。
第106章
“这座秦王陵埋葬着两王一后。”
两王指秦武王和秦襄文王,一后指秦王后怜妫。
讲解员身后的深色封土堆规模庞大,经历千余年风吹雨打依旧岿然不动
大多数游客在来之前就已清楚其中埋葬之人,甚至是专门为此来一探究竟的。
秦襄文王是秦武王的长子,怜妫乃陈国公主,既是秦武王夫人,又是秦襄文王王后。
三人合葬的具体原因尚无史料可考,但肯定与怜妫有关。
说起陈国公主怜妫,就不得不说她那被史料零星记载的,处处透露着神秘与传奇色彩的一生。
据说她出生时万蝶振翅,因此后世也有人以‘蝴蝶夫人’代称她。
她因美貌之名远扬入秦,备受秦武王宠爱。
而后不久,陈国为楚国所灭,在太白山行刺中,她失去了踪迹,再次出现在史料里时,已成了著名政治家、思想家巫阖的夫人。
巫阖此人来历成谜,消失亦是个迷,虽然为官短暂,却在当时的政治活动和后世思想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先是在楚国做谋臣,不知为何又投奔了齐国,在怜妫被秦使臣接走后辞官归隐,也有人说他辞官后不久就被杀死了。
出身陈国的齐国将领苏群似乎也与怜妫有着不小的联系,不仅配合巫阖拦截怜妫回秦,还在会盟之战后的庆功宴上酒后失态,惹得秦襄文王震怒拔剑。
有野史说,他在陈国时就是怜妫的入幕之宾,因怜妫入秦被迫分开,故而对楚、秦积怨颇深,这也是其在战场上冰冷嗜杀风格的成因。
不过,无论后世如何猜测还原,想必不及当年半分精彩。
回到浩瀚之空的阿怜累得趴在榻上不愿动弹。
这一世,嬴珵无拘无束地长大,循着兴趣丈量四方山河,留下诸多传世游记。
穿赤黑曲裾的美人看得满眼是泪,“多谢神女”
若是仔细看去,她胸膛处的衣襟颜色偏深,分明是血迹。
在太白山祭祀台时,她被刺客一箭穿胸,那时她刚好怀着孕,在嘈杂人声中倒地时,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
原世界是个没有感情线的架空争霸群像文。
怜妫被陈王送往秦国和亲,怀上嬴珵的时间晚上一年,于祭台刺杀一尸两命。
这场刺杀由楚国客卿巫阖谋划,意在重伤嬴煦和其王储嬴昭,致使秦国陷入混乱,趁机从秦楚边境发起突袭,攻占尽可能多的城池,进一步壮大楚国国力。
他挑准时机,将箭尖瞄准怜妫射去,想着嬴煦若因怜妫腹中子嗣去救,埋伏在周围的刺客就能给嬴煦致命一击。
谁知嬴煦虽看见了射来的飞箭,却放任不管,在卫尉军的掩护下毫发无伤地坐上马车,转移到安全之处。
巫阖见此处不奏效,立马率人去追嬴昭,拦截其马车,在卫尉军赶来前断其左臂。
楚王昶大悦,巫阖在楚国的地位几乎是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
本以为嬴煦会因此废黜公子昭的王储之位,谁知公子昭只有一臂也依旧受嬴煦看重,最后顺利继承大统。
原为陈将的苏群在陈国国破前带着家人投奔到了齐国,从此为齐国效力。
虽然他将才了得,屡战屡胜,但陈国国破前弃城而逃的行为饱受后世诟病,也因此毁誉参半。
后世有诗人写长诗批判,称陈国公主对他有提拔赏识之恩,他却贪生怕死背弃母国,对怜妫之死也是反应淡淡,实乃薄情寡义之人。
可就算这样,也无法抹去他为齐国开拓疆域的功劳和数场堪称
用兵如神的著名战役。
《烽火九州》节选:
【
“秦王煦警惕非常,臣未能伤及半分,不过,公子昭被我砍下一臂,另一子嗣也胎死腹中,这些已足够他们慌张的了”
楚王昶仰头大笑,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在巫阖匆忙赶回的期间,楚国已出兵拿下好几座秦国边城。
“爱卿有勇有谋,只身入秦为孤谋划这盘好棋,实乃楚之大幸”
巫阖恭敬俯首,“此乃臣分内之事”
又是诸多赏赐入府,巫阖转身离去时心里却无过多喜意。
楚王昶以为他是在为楚布棋,殊不知楚王昶在他眼里也不过一枚棋子罢了。
楚国疆域辽阔,国力强盛,而楚王昶比之秦王煦更为亲和,更加礼贤下士,他这才选择了楚国,想助楚国一统天下,尽早结束这吃人的乱世。
在这个过程中有所牺牲实属正常,对那些死于他手下的亡魂,他心里的愧疚已被庞大的理想挤占得所剩无多。
不同于楚国君臣之间一片和气,突遭刺杀的秦国可以说是黑云罩顶。
断了一臂的公子昭已从昏迷中醒来,只是脸色苍白,气息虚弱。
他的伤口隐在宽阔的衣袖下,左侧袖口空空荡荡,宫人见了远远就低头行礼不敢乱看,怕被公子昭迁怒。
失去手臂的剧痛和心里落差已经过去,嬴昭对可能到来的后果做了充足的准备。
因此嬴煦召他时,他的面上没有丝毫惶恐。
他受伤未愈,嬴煦特许他不下跪。
“父王召儿臣来可是为了王储之位一事?”
“正是,”嬴煦负手而立,眼里颇有些惋惜之色,尽管父子亲情淡薄,但他向来对这个出色的长子十分欣赏,“依你看,你还是否适合继续呆在这个位置上?”
嬴昭抬头,眼里平静的不像是在谈论自己,“依儿臣看,损失左臂,只是略有碍观瞻,不影响议论国策,更不影响持笔批折”
他的野心没有写在脸上,只客观道,“父王也可即刻派人教导公子鱼和公子炜,若他们在为君之道上胜过我,我自愿让出王储之位。”
“只是,若单单因为左臂缺失废我,想必丞相第一个不同意”
在召他来之前,嬴煦刚跟丞相谈过,与他的说法几乎一字不差。
五年后,嬴煦因病故去,公子昭顺利即位。
秦王昭登基后招揽客卿,封为他生下长子的余夫人为后,紧接着广纳夫人,第二年就有了五个子嗣,而后歇在呈殿专心政事,不再入后宫。
这日史官前来呈殿询问君王是否要多费笔墨将那中箭而亡的怜妫记录在册。
一尸两命被视作不详,又刚好发生在祭祖之日,隐去不记似乎更为妥当。
可史官尽职尽责,想尽可能多地还原本貌,这才来询问他。
嬴昭闻言皱眉,这些年他政事繁忙,对史官口中的怜妫已没多少印象了。
思忖半晌,他回道,“来人间一趟不容易,就给她记上几笔吧。”
史官应诺退下,嬴昭的心思也重新回到竹简上,及至天光昏暗,灯火通明。
】
“去吧,门的那边就是新世界”
分身沉重地点点头,迈着碎步往光门走去。
临跨入光门时,她还是忍不住回头问,“神女,这是转世投胎吗?我还会回来吗?”
阿怜摇摇头,“是也不是。我希望你不要回来,你过得幸福就不会回来。”
能到浩瀚之空的分身大多都有个凄惨的结局。
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光门中,新的分身也出现了。
新分身瘦得脱骨,皮肤红肿溃烂,腿上和手腕上遍布大大小小的针眼,死去的原因几乎只有那一个可能。
浩瀚之空消除了她的负面状态,她好不容易从那种吞噬人性的毒瘾中清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求她杀了她。
阿怜皱眉道,“你已经死了”
无声的泪水滚落,她喃喃道,“怪不得。我终于解脱了。”
她一边痛苦哭泣一边疯疯癫癫地念叨:
“要是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我一定不会去招惹她”
“她要我的父母,要我的地位,那就全都拿去,我不争了”
“他们就是一群疯子,我只想离他们远远的”
阿怜闭目看完了她的世界,不由打了个寒噤。
确实是一群疯子。
相比之下,分身那些所谓的‘报复’显得不值一提。
阿怜心底升起难言的愤怒,分身毕竟也是她的一只触角,竟经历了这么惨无人道的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