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追云
她应该是出院了,而司家人也查出了‘真相’,断了她的供给,她受不了没钱的日子,这才撂下脸皮主动在圈子里求助。
刚刚言语试探,更是确定了这点。
司家人暂时不会管她了,要是她在这期间主动‘堕落’,那真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赵老板,好了吗?”
“好了”他收敛玩味的表情,转身向沙发走去,走了几步忽然顿住。
他向来喜暗,房间里的灯只开了几盏,因为空旷显得更昏暗。
方才没看清,现在她坐在沙发上,一旁的落地灯照亮了她的全貌,将她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她脱下了风衣,里面是一套玉白收腰的裙子,堪堪遮住泛粉的膝盖,露出莹润的小腿,再往下是一双裸色的亮面高跟。
“赵老板?”她有些局促不安地站起来,脚尖看着似乎想往门口走。
那双灵动的眼睛里泛上水光,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那一小块逡巡
。
她的脸很小很白,眼睛漂亮得夺目,琼鼻小巧,红唇不点而燃。
赵笙突又反应过来,她没化妆。
宋怜从前有这么漂亮?
不对,从前他似乎从没仔细看过她。
她越引人注目,越有利于接下来的计划,可为何他拿着合同的手有些发僵?
“赵老板,您找我来,不是说谈一笔双方都满意的交易的吗?”
显然,他的停顿和打量吓到她了。
“当然,”他掩饰性地捂唇咳嗽,“刚刚想了点工作上的事”
合同内容经过专人设计,不是业内的人很难察觉不对。
看着她满心欢喜地签下这堪称‘卖身契’的合同时,他心底莫名多了几分同情的意味。
“你可以住进金玉阁”
“那笔钱什么时候能给我?”
他们的声音同时在寂静的空气里响起。
看她因窘迫而脸红,赵笙突觉得嗓子有些痒,想去外边开酒喝。
“你很急?”
“嗯,很急”
“我现在就能给你。”
他拿出手机操作了会,几百万就进了阿怜的账户。
金玉阁明面上是个专供上层人喝酒的酒庄,市上难得一见的好酒在这里能轻易找到,堪称酒局里最奢华的一档。
合同中规定宋怜需要在金玉阁帮他卖两个月的酒。
可这怎么卖却是他说了算。
收到入账提示的阿怜向他鞠躬,“谢谢赵老板”
看她,还在感谢他。
“我可以住进金玉阁吗?”
赵笙一顿,手插兜侧面对她,“如果你需要,随时可以”
“太感谢了”阿怜喜笑颜开,只觉得赵笙是个难得的好人。
如果能住进这里,就又省下一笔房费。
虽然三百万很多,但手术后需要的疗养费是源源不断的,而且,谁都不能保证那孩子不会再出意外。
金玉阁处于B市金莲区的繁华地段。
赵笙之豪气,直接包下了同一地皮上的几栋建筑,一栋作办公楼,另两栋专供员工休息用,现在还没住满。
阿怜当晚就搬进了其中一栋。
手机里是对接她工作的上级发来的消息,“宋小姐,明晚7点金玉阁6楼A区见”
第108章
玻璃酒瓶在头顶破碎,酒水与血水一齐喷洒而下,冲刷走恍惚的醉意。
男人还在抱头呻吟,那始作俑者却已踩着高跟奔到了门口。
猛然的变故让包厢里安静了一瞬,而后立刻有几人起身,低声骂着朝门口逼近,显然是想要制住她。
包厢的门上了锁。
阿怜拼命拍打着门板,眼见门外没有动静,她取下高跟鞋贴着门板转身,将尖锐的鞋跟对准那几人,扯着嗓子喊道,“别过来!谁过来我捅谁!”
发丝凌乱,红唇如火,精致的妆容难掩慌乱。
她呼呼喘着气,眼里泪光闪烁,握着高跟鞋的手也抖得不成样子。
追来的几人竟听了她的话,在原地呆站几秒。
伴随着门锁打开的滴嗒声,身高马大的黑衣保镖从身后涌入,立马控制住了当下略显混乱的场面。
被扯着胳膊带出包厢的阿怜一瘸一拐地哭道,“我要见赵笙!”
金玉阁顶层。
门外传来隐隐的破碎的哭声,是她在客厅等着。
赵笙已在空旷的房间内默默抽完一支烟,又面向有着繁华夜景的落地窗呆立许久了。
他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明明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他本该带着玩味出去欣赏她的难堪,在她乞求离开时冷静地说出令她绝望的话,重重击溃她的心理防线,再把这事当作下次与司妙玲见面后的谈资。
可是,他不仅鬼使神差地查看了包厢的监控,看完之后,他竟然还产生了一些微妙的不合时宜的情绪,让他有些害怕立刻面对她。
为什么会害怕?他在害怕什么?
掏出火机点燃一支烟,烟雾过肺时,他眼前突闪过母亲哭泣的脸和父亲的厉声喝止,“今后不许再提她!听到了没有?!”。
他眼神明灭,取下刚点燃的烟在烟灰缸内挤压按灭,神情恢复了惯常的冷漠和倨傲,转身往客厅走去。
沙发上的人抱着胳膊低着头,垂落的发丝凌乱微卷,泛着缎面的光泽。
黑色的抹胸裙尾摆曳地,玉白的长腿横斜在沙发前,脚上的高跟鞋缺了一只,脚踝似乎肿了。
她循着声音抬头看他。
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微顿。
妆都哭花了,却还是美得惊人,破碎的泪光如点点星子,让人忍不住想抱进怀中细语安慰。
赵笙在她不远处停下,似乎对她狼狈的样子无动于衷,只冷声质问道,“听说宋小姐砸伤了我的客人?”
她颤抖着把头埋进胳膊里,仍旧心有余悸,“是他趁着我倒酒占我便宜”
赵笙停顿了一会,“你砸破了他的头,金玉阁要赔偿不少钱,这钱该怎么算?”
这番冷漠中夹杂着暗示的话令阿怜呼吸一滞。
她带着怒火站起来直视赵笙深沉的眼,他却轻飘飘地挪开视线,“金玉阁有金玉阁的规矩,没人敢在这里强迫我的人。”
“这笔钱我记在你头上,什么时候还完,什么时候你才能离开。”
阿怜眼睛一眨,积蓄的泪便连成线落下,“你的意思是我反应太过?”
她委屈难受极了,又不愿在他面前落了下风,抬手匆忙把泪抹去。
“你是不是也喜欢司妙玲?”
这次赵笙回答得很快,“宋小姐想多了,我只是公事公办罢了。”
来这喝酒的客人虽然被明令禁止纠缠员工,可喝酒上头之后占些小便宜已成了众人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他原本就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打折她的脊骨,磨掉她的傲气。
“赵老板日进斗金,何必非要逮着我不放?”
阿怜不信他冠冕堂皇的话。
她眼尾泅红,哽咽着落泪,“是因为司妙玲的生母?”
司妙玲的生母是个陪酒女,怀她时辞去工作,生下她一年后为了生计将她送往福利院,而后重回夜场。
在一次宴会上,她曾以此羞辱司妙玲,被司妙玲的未婚夫陆征狠狠扇了一巴掌。
陆征护着司妙玲,“妙玲怎么对她的生父生母,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时她脸上火辣辣地疼,仍是倔强道,“她占着我的生父生母,怎么就跟我没关系?她如果真那么有孝心,知道生母还在世,怎么一次都没去看过?她分明就是在装,她想抢走我的父母!”
说她偏激也好,愚蠢恶毒也罢,但那些都过去了,她每次都得到了加倍的羞辱和惩罚,为什么他们一直缠着她不放?
“你们就不能放过我吗?”
她崩溃地坐在地上,凹陷的颈窝因哭泣而颤抖着,显得脆弱极了。
赵笙模棱两可道,“等你还完钱,我自然会放你走。”
他骗她签下合同,确实有司妙玲的缘故,更多的却是因为他儿时那番隐秘的恨,他恨流着司家的血的人。
而且,要不是她虚荣拜金,贪图那几百万,哪里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是她自作自受,他在心虚什么?
他找好借口转身离去,却没见身后坐在地上的人恨恨盯着他,纤长的指甲因收紧的掌心在地毯上刮擦,用力到差点外翻。
轻巧的关门声将她隔绝在外。
寂静中,阿怜蓦地垂首哂笑。
湿濡的睫毛微微颤动,眼泪似乎已流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