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我爹是奸臣! 第175章

作者:王廿七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爽文 科举 团宠 穿越重生

做笔录的小吏起身,将口供念了一遍,五十七名艺妓又将宴月楼凌虐残害他们的手段一一当堂陈述。

荷娘子登时面如金纸,再熬下去也没了任何意义。

遂将他们如何贿赂府衙、县衙官员和胥吏伪造户籍;如何用剧毒药物将性烈的姑娘双目刺瞎,让她们变得乖顺;如何将每年最漂亮的男童阉割,送入达官贵人的府邸做娈童等罪状,一五一十地招供出来。

过程之残忍,令围观百姓愤怒高呼:“将他们碎尸万段!”

胥吏拿着口供,帮助荷娘子用完全碎裂的手指按了手印。

周府尹一脸为难地看向旁听的三位,怕是只能审到此处了。

郭恒理了理宽大的衣袖,不再说话。

周府尹当堂宣判:荷蓁蓁、赵明远,伙同地方帮派,诱拐良家子女,逼令为娼,证据确凿,依律拟判凌迟;宴月楼内五十七名妓女、娈童,以及被宴月楼发卖的娈童,由顺天府会同教坊司重新核实身份无误后,可脱离乐籍,恢复民籍,由官府遣返原籍,无家可归者妥善安置。将荷蓁蓁、赵明远家产罚没变卖,补偿受害之人,以资生计。其余涉案官吏、人员,经调查后再行定罪,择日宣判。

附:顺天府将严查在京所有私营妓馆,有此情状者坊甲连坐,官吏纵容者以同罪论处,并将一干证词行文齐州按察使司,辅助地方破获黑虎会略卖人口案。

百姓一片欢呼,堂上的艺妓们有哭有笑,也有人呆滞地望着门外湛蓝的天空,他们像羔羊一样被人控制、玩弄了十几年,此刻终于恢复了自由之身,却对未来之路更加迷茫。

平安知道,荷娘子、赵明远都只是替罪羊,真正的幕后黑手,恐怕只有撬开高泰的口才能知晓。

堂审之后,平安作为保人,须带着艺妓们回到教坊司的小院儿,等待教坊司派人来核实。

周府尹一筹莫展,站在大案后沉默半晌,才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将郭恒三人请至后堂说话。

“审出这么个结果,得尽快进宫,请陛下示下。”周府尹道。

郭恒道:“圣上玉体欠安,今日辍朝,除了军国大事,寻常政务暂时交由阁老们处理。”

“璐王殿下是黑虎会的掌权人,这也叫寻常政务?”周府尹压低了声音道。

“不是还没有充足证据吗?”郭恒道。

“真审出证据不就晚了吗?”周府尹道。

郭恒道:“明府,稍安勿躁。依我对璐王殿下的了解,不像他一个人能做得出来的。”

“那当然,自然是有同党啊。”周府尹道。

“也不像。”郭恒道:“像是另有主谋。此事先不要告知陛下,不是还要搜查荷蓁蓁的住所吗?等待搜查结果吧。”

周府尹也没了主意,只得拉上郭恒道:“这边有了结果,下官再派人去向大人禀报。”

郭恒道:“等你消息。”

四人便分道扬镳,各自回衙去了。

第168章 阴府鬼吏不够使,都来……

次日,平安得到两个消息。

一是顺天府对赵、荷二人住处的搜查结果,这三人太狡猾,宅子各有三四处,官差们掘地三尺,搜出所有现银,查封其名下各个钱庄的存银,尽管数额巨大,可对于日进斗金的宴月楼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大量白银不知所踪。

再说搜出的两箱往来信件、拜贴、账目,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交际、风花雪月的词曲、家中日常开销,堆在顺天府后堂,二十几名胥吏连夜检查,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其实不足为奇,宴月楼查封这么久了,有用的信件恐怕早被销毁了。

第二个消息是罗纶亲口告诉他的,十分振奋人心,凌瑞抵达齐州之后,凌砚迅速调遣官兵,联合按察使司和地方州县衙门,将石源、何乌等州县的所有寺庙进行了突袭检查。果真捣毁了一个依溶洞而建的地下窝点,内中藏有八十多个相貌出众的幼儿,几个妇人在照看,十几个壮汉昼夜轮班看守,而窝点的出入口竟开在当地香火最旺的送子娘娘庙背后。

据前来求子的香客称,进入这座娘娘庙中,若听到孩童哭声,说明子女缘分将至,但不能轻易往后山看,若看到有人背着孩童在后山上走,则到手的机缘就要流失了,以致附近州县渴求子女的百姓纷纷前来上香,并谨守规矩,不敢乱看。

香火旺盛的寺庙,很难听到一点微弱的声音,而长期求子不得之人往往看上去神神叨叨,即便有人说自己听到了孩童哭声,也会被旁人一笑置之,觉得他们是想孩子想疯了。

以此作为掩护,这个“慈儿井”存在了二十多年,源源不断地有孩童送进送出,竟无人察觉异样。

那些看守和照看孩童的妇人不堪用刑,三木之下争相招供,这些孩子不是什么“大善人”收留的孤儿,是从各州县诱拐而来幼童。

齐州盛产俊男美女,挑选一些长相漂亮的孩子并不难,相貌好看的留下来养大,然后分个三六九等,送去不同的妓馆调教,再销往全国各地,这算较“好”的出路,因为相貌平平的会被送往各个窝点,极少有运气很好的被卖到普通人家,其余的会弄成残障去乞讨,手段极其残忍,罪行罄竹难书。

而所谓“大善人”的真实身份,竟是闻名乡里、乐善好施的乔三德乔大善人。此人接到消息,连夜出逃,在码头被人抓获。

原来穷凶极恶、恶贯满盈的黑虎会掌权人,竟是个满口仁义道德的乡绅,曾以“乡评善士”入选粮长,还获得过朝廷表彰的旌表和冠带,先帝在位时还曾进京面圣。

眼下此人已由地方卫所接手,用囚车解送京师,直接送往锦衣卫诏狱。

因此北镇抚司首先得到了这个消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罗纶都目不忍视。

平安咬牙道:“真是衣冠禽兽!”

罗纶喟叹一声:“阴府鬼吏不够使,都来阳间做了官。”

“这个乔三德有没有招供,京城的那位掌权人到底是谁?”平安问。

罗纶摇头道:“只供出了高泰。”

“又是高泰……”平安道。

其实最该审问的是璐王殿下,可惜这家伙已经“中风”了,且唯一有资格审他的皇帝亲爹又又又病了,这次病得很急,高烧不退,要不是平安知道陛下今年驾崩不了,早就急上房梁了。

而且二师祖暂时压下了这件事,就是怕皇帝为保皇家颜面包庇璐王,想趁着皇帝发病期间,将真凶绳之以法。

平安问:“四凤叔,一般在诏狱里宁死不屈的都是些什么人?”

“狂热的教徒,训练有素的死士,或者亲人受到威胁。”罗纶道。

平安道:“我问过六爷他们,能在锦衣卫的极刑下熬这么久的,十年也出不了几个,即便通过训练也很难达到这个效果,所以首先排除第二点;黑虎会不是邪教,因利而聚,利尽而散,没有冕堂皇的教义,信仰应该也谈不上;所以极有可能是第三点,我觉得,此人心里有挂念。”

“挂念?”

平安点点头:“我与他照面次数不多,但感觉这是个特别拧巴的人,心狠手辣又渴求关爱,说不定还残存了一丝人性,可以往这方面挖一挖。”

“他还有人性?”罗纶觉得平安在开玩笑。

锦衣卫将高泰关进一间完全暗无天日的牢房,失去了昼夜节律,加之频繁且不定时间的轮番审问,长时间的剥夺睡眠,人会渐渐变得恍惚甚至产生幻觉,在崩溃的边缘会说出一些灵魂深处的人或事,譬如爱慕或憎恨对象。

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三到四天,终于审出一堆无逻辑的供词。

“小铜炉,爆金花,三个观音来喝茶,枣子红,枝头挂,十个童儿打一打……”

平安听着有点耳熟,三个观音,十个童儿,这不是璐王殿下的家小吗?

小老四向他们炫耀过,嫡母和父王的寝殿外有一棵大枣树,枣子红了的时候,只要父王不在家,全家就会凑在一起喝茶,王妃和两位侧妃笑语盈盈,十个兄弟姐妹一起爬梯子打枣。

璐王妃是寻常民户出身,很鼓励他们像百姓的孩子那样爬树撒欢。

有一次璐王突然回来,吓得小老四从梯子上掉下来,被高泰一把接住,把璐王气得发了好一通火。

罗纶表示自己听出来了,但并不觉得璐王家小与本案有什么相关。

“四凤叔,您没做过孤儿,不明白这种和乐融融的场景给孤儿的冲击。”平安道。

罗纶哂笑道:“这话说的,好似你做过孤儿。”

“呃……我在梦里做过。”平安打了个哈哈,接着道:“我猜着,高泰牙口这么硬,是自以为自己在保护璐王府。如果让他知道,他越是顽抗,越对璐王府不利,会不会主动招认?”

罗纶道:“这也是审问疑犯的常用之法,是谁教你的?”

平安一脸骄傲:“我二师祖呀,他对付犯人经验可丰富了。”

“郭部堂真不愧是刑名出身。”罗纶道:“可问题在于,高泰熬刑经验丰富,该由谁去说,才会让他相信呢?”

平安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一个人:“璐王府被围,王府司的官员都去了哪里?”

“暂押在都察院。”

平安眼睛贼亮:“您写个条子,我要去都察院借个人!”

六太保进来时,正见平安拿着一张公文出来,平安朝他打了个招呼,欢快地跑了出去,身后跟着两个校尉,随行保护。

六太保目送那颗长高了不少的豆苗儿离开,回头问罗纶:“缇帅,您是怎么诓骗他如此心甘情愿地去见陈敬茂的?”

罗纶蹙眉:“什么叫诓骗?”

“怂恿。”六太保想了想:“蛊惑。”

罗纶黑着脸道:“有事说事。”

……

平安拿着北镇抚司的行文去都察院,见到了北陈家的陈敬茂。

都察院暂时关押的都是还未定性的官员,既然未定性,条件自然不会太差,说是监狱,都是单间,有桌有椅,有被褥甚至有笔墨纸砚。

陈敬茂胡子拉碴,满目苍凉,身为家族里唯一在朝的官员,他蹉跎半生,依然是个六品长史,这便罢了,未能跟着璐王殿下发迹,这也罢了,如今竟落得个锒铛入狱的下场。

正当自怨自艾,顾影自怜,房门被人打开,闯进一个半大少年,见到他就喊:“四叔公!”

陈敬茂愣了愣:“你……你是……”

“是我呀四叔公,我是您的侄孙陈平安!”平安亲昵而焦急地说:“我爹遣我来看看您,您受苦啦!”

“平安?!”

陈敬茂感动得老泪纵横,直觉告诉他,他有救了!

平安拉着他问长问短,嘘寒问暖,把个老人家弄得一头雾水又受宠若惊。

陈敬茂被关在都察院已有十几天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关心的当然是自己身家性命,可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璐王殿下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导致他们这些王府官一起跟着下大狱。

平安说:“还是不知道得好,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诶,好!”陈敬茂此时完全没了主意。

“四叔公,咱们两家虽然早就分宗了,但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总比外人要亲,对不对?”平安问。

“对,好孩子,你说得对,咱们同宗同源,必然要比外人亲。”

“眼下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瞒着别人,先来问您。”平安一脸神秘地说:“只要您配合得好,我爹一定会想办法保您的。”

陈敬茂闻言,满口答应:“有什么四叔公能做的,你尽管说。”

……

诏狱里,伸手不见五指的特殊牢房外,陈敬茂举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勉强能看清高泰的轮廓。

“高侍卫,王妃遣我来看看你。”

那身影纹丝不动,毫无生气。

陈敬茂接着道:“高侍卫,宴月楼案发了,赵明远和荷娘子将一切罪名栽在了殿下头上,如今殿下中风口不能言,手也无法书写,璐王府只剩一群女人孩子日日以泪洗面,锦衣卫在后宅肆意游走,王妃不堪折辱,前日用瓷片在手腕上切伤了数处,流了一地的血。”

高泰终于有了反应,将蓬乱的脑袋支了起来。

“幸而发现得及时,府里的良医将她抢救回来,王妃醒来便要求见我,说丈夫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她除了一死别无他路,让我想办法务必保住府里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