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我爹是奸臣! 第180章

作者:王廿七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爽文 科举 团宠 穿越重生

平安也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罗纶道:“招供了,虞惇就是黑虎会在京城的实际掌权人,也是宴月楼背后的真正东家,黑虎会将部分拐来的人口、走私的合浦融,由各种渠道送到此处由虞侯处置,作为交易,虞侯要打点京中官员,为他们提供保护。”

平安点点头,果然不出所料。

现场交给大人们去善后,虚弱的春生交给顺天府安置,三个少年被安排在一间小厅里休息。

阿蛮心中百味杂陈,可她又不得不给平安他们一个解释。

“小福芦自从去了那家私塾,完全像变了个人,上个月突然劝我阿娘辞工,说同窗笑话他娘是个奶妈子,想让我娘去街上开个铺子。我娘没同意,一是舍不得安哥儿,二是京城开店成本太高,不敢拿半辈子的积蓄冒险。

“后来,小福芦偷过一次钱,请同窗吃饭,大家对他的态度好了些,我娘发现后没有拆穿,只是把自己的积蓄全数交给了大奶奶暂管,还让我不要说出来,怕伤他的面子。小福芦没了钱,同窗们又开始嘲笑他,叫他奴才秧子,我和我娘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便合计着帮他另找一间私塾。

“谁知他第二天回到家,竟替他同窗哥哥向我提亲,说同窗家虽是个铁匠,但很富足,是很好的归宿,总比抛头露面在外奔走要好,被我骂了一顿。过了几日,他又闹着要将户籍改回赵家,我娘那天特别难过,哭着说他跟我们的死鬼爹一个德行,养不熟,他质问我娘为什么要生下他,还说陈家这种人家才配生孩子,穷人生下的都是猪狗牛羊。”

“我那时才知道,我心底里一直为我和我娘自立自强感到骄傲,而我的好弟弟,却一直以我们为耻,为自己的出身感到自卑,他从未觉得来到陈家是幸运,相反都是寄人篱下的惨淡。我把他叫到胡同里打了一顿,让他清醒一点,告诉他,没有陈家,我们姐弟俩早死了,人想要什么,是要自己去赚的,就连安哥儿也在用功读书练字,没有丝毫懈怠,怨天尤人是最懦弱可笑的行为,是懦夫。从那之后他老实多了,也尽心帮家里干活了,我还以为他有所悔改。

“谁知今早我收拾他的床铺,发现了一笔不明来源的钱,我察觉不对,便跟大爷告假说身体不适,偷偷跟着他出了门,他一整天都很正常,还跟着尤七去宫门口接安哥儿散学。可谁曾想,回家的路上,他推说要买些东西,就从马车上跳下去,七拐八绕,拐进一家胡同,进了一户民居,片刻又有几个人出来,带他一起上了马车。”

“我租了一辆马车尾随,一路从卓城门出城,便看到他们进了九穗庄。我当时并不知道九穗庄是谁家的产业,只知道大门守卫森严,压根进不去,便想返回城里求援。谁知到了城门口,却听说城里出了大事,京师戒严了。”

平安推算时间,大概是他和珉王被劫持的时候。

阿蛮接着道:“横竖也进不去城里,我便又折回九穗庄,使车夫围着庄园转了一圈,发现他家有一座私人船坞,铁门大开,里面停着一艘大船,我便潜入水下,从水闸缝隙里游了进去,看到里面的下人正在搬运大量行李,连乌檀木的恭桶都要带着,像是准备出远门,我打晕了一个侍婢,进去打探消息,找我弟弟。

“起先我还在抱有幻想,小福芦是被人挟持了,直到探听到安哥儿和珉王殿下被关进了水牢,才开始怀疑,是小福芦向他们提供了什么消息,换取了钱财或是别的东西,甚至想要一步登天。

“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摸到水牢砸晕看守时,心里已经有数了,可一时之间还是很难接受小福芦成为叛徒的事实,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带你们先走。”

平安暗自唏嘘,他一直知道阿蛮姐弟心气很高,志向也很高,不甘于现状,可阿蛮一步一步艰难而顽强地走着,小福芦却妄想一步登天。

平安心里像缺了一块,可想而知阿蛮该有多难过,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要碎了似的,平安拍拍阿蛮的肩膀,却说不出一句宽慰的话。

阿蛮遭逢巨变,往日里乌亮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这些年,我和阿娘把他保护得太好,把他养成今天这个样子,若是因为他,让安哥儿和殿下受到一点损伤,我和阿娘也没脸在世上活了。”

“阿蛮姑娘,我说句公道话。”一直沉默不言的珉王开口道:“别把别人的错往自己身上扯,即便这个人是你兄弟。我三哥助纣为虐,做下不少坏事,他之所以还活着,仅仅因为他是皇帝的儿子。作为弟弟,我愿意弥补他的过失,但无法替他承担因果,他们有他们的选择,也自有相应的报应,谁也替不了。

“小福芦这件事,咱们几个知道就够了,统一口径,任何人问话,就是刚刚的答案,不只是为了你,更是为了平安,平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有人拿来做文章,伤害到你们。”

平安感激地看着他,正要开口,被珉王打断他:“打住,都是好兄弟,别说矫情话。”

平安笑了。

这时,一名锦衣卫小旗进屋,单膝点地:“殿下,主楼和船上搜出一些东西,陈部堂让您和小陈大人都去看看。”

第173章 某陈姓狗头军师:??……

三千营的军卒们已将整个庄园清扫完毕,正聚集在主楼“蟾宫”之外,一脸兴奋地小声议论今日的所见所闻。

京卫有立功的机会不容易,抓获了绑架皇子的凶手这等天大的功劳,足够让他们欣喜若狂,何况在搜查庄园时又找到许多美貌的少男少女,及许多猎奇物件,更让他们精神亢奋。

见到珉王,那些声音戛然而止,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璐王中风,虞侯被擒,珉王的地位不言自明,即便是前来救驾的军卒头目也不想错过这个露头的机会。

那头目义愤填膺地说:“殿下,小陈大人,刚刚拷问了几个下人,仓库中尸体的身份已经核实,曹福禄,十四岁,陈家乳母之子,半月前虞侯派人接触他,许以财富前程,数日前开始为虞侯提供小陈大人的行程,殿下和小陈大人被绑架至此,都是被此人所害!”

珉王:“……”

平安:“……”

六太保从主楼出来迎他们,向珉王行了个礼,然后揽住这名军卒头目的肩膀:“这位兄弟,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当时的情况是这样,虞侯将曹福禄绑架至此,逼迫他说出小陈大人的行程,曹福禄不堪折磨,被害死在库房之中,虞侯欲使其作为替身,由密道潜逃,幸而珉王殿下和小陈大人明察秋毫,才没能让真正的虞侯逃脱法网。”

军卒头目有些错愕,锦衣卫不是陛下的耳目鹰犬吗,怎么眼瞎耳聋的?

旋即明白过来,六太保重编了经过,为的是撇清陈家的责任,不愧是锦衣卫,人精中的人精,而他还在傻乎乎地替珉王和陈平安抱不平,马屁都拍错了地方。

六太保请珉王和平安先上楼,不动声色地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递给军卒头目:“兄弟们劳苦功高。”

这是抄家拿脏的惯例,不亏待干活的兄弟们,军卒头目二话没说收起布袋子,笑道:“大人说得极是,曹福禄必是遭人绑架,贼人污蔑之词,不足信。”

六太保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进了主楼。

“蟾宫”中雕梁画栋,氍毹帘幕锦绣重重,平安和珉王被引进一楼厅室,地上堆满箱笼,几箱是虞侯与黑虎会的往来账目,几箱是打点贿赂内外官员甚至宫中宦官的账目,一箱是当年丢失的晋州文武官员罪证,另有珠宝金银若干,两个经历司的经历正在登记造册。

陈琰正在吩咐属下:“令三千营军卒立刻开回驻地,此处交由顺天府和北镇抚司接管。所有兵卒卯时之前必须悉数还营,在外流窜者军法论处。”

“是!”亲卫出去传令。

陈琰朝珉王作了一揖,便带他们来到一间装饰华丽的房屋,房屋中间,有一具紫檀木制的巨大沙盘,沙盘上并非战场模型,而是上百个做工精巧的面人,有男有女,形态各异,还挂有名牌,无一不是面容姣好,身材婀娜的美人。

平安在其中找到了春生的名字,那面人穿着薄如蝉翼的衣裳,依稀可见满背触目惊心的纹身。

“刚刚顺天府的人看过,他身上被纹满了春宫图,是往后一生都洗脱不掉的耻辱。”陈琰道。

两人脸色骤变,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陈琰指着那座沙盘,继续说道:“她,被刺瞎双目,为了迎合某些富家子弟的特殊嗜好。”

“他,被某位国公看中,又怕秽乱内宅,被阉割后送进了府中。

“她,被送进黑妓馆后投井身亡……

“他们都是被黑虎会坑害的孩子,可是殿下,世上不只有一个黑虎会。刑部记录在案的,仅去年各省因豪强□□引发的惨案就有数百起,这还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是底层百姓家破人亡却投告无门。虽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但邪淫如洪水,不遏则滔天,自古荒淫好色者,极少有治国安邦之才,多为损德败行、误国祸家的败类。”

话到此处,陈琰并袖正色道:“‘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从之’,殿下尚且年轻,臣非师非长,冒死越谏,希望今日之事能在殿下心中播下一颗种子,日后以亲王之尊垂范天下,克己修身、约束权贵、压制豪强、教化万民。”

言罢,深深一揖。

珉王将陈琰扶起,郑重地回答:“陈部堂,孤受教了,日后必定克己修身,洁身自好,不会辜负部堂的良苦用心的。”

陈琰欣慰道:“殿下这样想,就是苍生之福。”

平安在一旁静静听着,今晚之后,群臣百官都将视珉王为未来储君,老爹心怀致君尧舜的抱负,所以才把他们叫来,说了这番话。

“咱们走吧。”陈琰跟在他们身后,关门之前,最后看了那些面人一眼,令顺天府的人过来贴封条。

……

主楼外的空地上,三千营的军卒已经集结完毕,准备回营。一群顺天府的官差正在吵吵嚷嚷,片刻又来了一队锦衣卫,对六太保低声汇报着什么。

六太保找到罗纶,对他说:“缇帅,已经掘地三尺了,只搜到了少量金银,与账目上相差甚远。”

罗纶站在高处,环视整座庄园,这可如何回去交差?

眼见着平安从主楼里出来,一把将他薅来:“你脑子灵光,帮忙想一想,虞侯会把钱藏在哪儿?”

平安想到高泰被麻药迷晕后,说了一下奇怪的话,尤其是那句‘成斗的银子做殿堂’。

“这附近有没有大佛殿?”平安问。

六太保立刻派人去问,片刻之后,属下回来复命道:“庄园后山倒是有个寺庙,正殿一尊大佛像为虞侯捐赠,香火旺盛,附近百姓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祭拜。”

罗纶道:“找人带路。”

平安和珉王也吵着要去,找银子这么有趣的事岂能错过。

罗纶看两个少年的兴奋劲儿,甚至怀疑他们不需要睡觉……

一队锦衣卫举着灯笼、火把,往后山上的寺庙而去。

已至卯时,天色微朦,晨霭缭绕。

敲开红漆斑驳的寺门,一众锦衣卫不太客气地推开拦路的沙弥,径直绕过影壁,闯进大雄宝殿。

这殿宇本身并不宏伟,便显得正中那尊几乎顶到房梁的铜铸大佛而极不协调。

此间主持一边整理衣衫一边神色匆匆地赶来:“诸位施主,是在捉贼缉盗?”

罗纶打量主持略显凌乱的袈裟,问道:“已卯时了,寺中不做早课吗?”

“正要开始早课。”主持道。

罗纶不再理会他,转而去了那座巨大佛像之下,抬手敲了敲,问主持道:“此像乃是官造?”

“是,但经安德侯重塑过金身,经过官府备案的。”主持道。

“把它砸开。”罗纶道。

“缇帅,私毁佛像乃是大罪。”手下低声道。

罗纶毫不犹豫地说:“砸。”

“不能砸!”

殿门外一阵骚乱,围满了一众僧俗百姓,竟是附近村民举着火把赶来,密密匝匝地挤进院子,足有数百人。

锦衣卫结成人墙将他们挡在外面。

“不能砸,官爷,这寺庙已有百年,一直保佑我们几个村子人丁兴旺、风调雨顺,您把它给砸了,神明发怒降下灾祸,倒霉的是我们老百姓啊!”

群情激奋,几乎要将人墙冲开一个口子。

罗纶打量身边站成一排的主持和沙弥,冷声道:“这么快就集结了数百人,主持早有准备啊。”

“施主的话,贫僧听不懂。”主持道。

罗纶对手下道:“查他们的僧谍。”

主持面色微变,片刻,锦衣卫将一沓伪造的僧谍扔在地上,将所有和尚用镣铐锁了起来。

“看清楚了,你们常年烧香礼佛的寺庙,不过是一群替人守财的假和尚。”

百姓一片哗然。

锦衣卫意图凿开那尊巨大的佛像,却发现佛像并非中空,竟是整个用纯银打造胎体,外层镀铜作以掩饰其价值。

“乖乖!”连见多识广的六太保都不禁惊呼,难以估算,这个巨大的佛像价值几何。

罗纶只好派人守好这间佛寺,将一干假僧人一并抓获,带回北镇抚司。

回城的路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天光仍旧昏暗,平安依然感到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活着真好,可以回家见爹娘。

来到卓成门时,接珉王回宫的车驾仪仗已经等候在此,还围着一群焦急等待的官员和宦官。

郭恒亲自来了,见到平安先是满目后怕地端详他,等到后者毫无防备地靠近时,突然抬手抽了他一记脖溜。

冷不防挨揍的平安捂着火辣辣的脖子躲到了大师祖身后。

大师祖情绪稳定,大师祖好。

一众官员都在发笑,沈廷鹤却一脸严肃地拉着他上了自己的马车,情绪稳定地念了一路紧箍咒,还不许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