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我爹是奸臣! 第55章

作者:王廿七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爽文 科举 团宠 穿越重生

陈琰也没办法,他时间紧迫,实在无暇打草稿后誊抄一遍。

所幸他学问扎实,虽难及往日的水平,也算逻辑缜密、文理俱在,此时也顾不得名次了,只求能入考官法眼。

收卷的礼部官员看到陈琰的卷子,登时无措起来,开了眼了,还从未见过不打草稿直接在试卷上答题的。

陈琰解释说时间来不及。

那官员却很死板:“这不合规矩啊。”

好在一名内监官巡视至此,为陈琰说情,才将他的试卷收上去。

……

贡院内最高的明远楼,可以俯瞰整个考场。

一名青衫小吏打扮、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负手而立,锦衣卫指挥使罗纶恭立在他身后。

“你看此人如何?”中年人问。

“狂,但有狂的资本。”罗纶道。

“评价不低么。”中年人又沉声道:“务必要查清楚,是什么人活腻了,敢在朝廷的抡才大典上闹事。”

“是。”

第53章 这才是景熙朝恩科状元应……

会试成绩还未出来,陈琰就一举成名了。

他居住的椿萱胡同原本僻静,会试之后,便有不少仕林学子登门拜访,或求诗求字,或邀请他参加文会。

陈琰很难静心准备殿试。

所幸沈廷鹤得知了他的处境,将他叫到自己家里避避风头,御史宅邸,有事都不想登门,等闲之人唯恐避之不及。

他从老师处打听到了钱其浈的消息,他关在都察院司狱司,担下了所有罪责,御史问他动机,他只说拜陈琰所赐开源知府被革职查办,那是他的亲舅舅,所以他怀恨在心,一心毁掉陈琰的仕途。

这件事在京城士子中闹得沸沸扬扬,漏洞百出的供词呈上御案,皇帝勃然大怒,外甥为了给舅舅报仇,不惜舍弃前途甚至性命,就算亲儿子也做不到吧?

遂亲自下旨,将钱其浈下诏狱严加审问。

陈琰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沈廷鹤与他想法一致,有人想借陈琰做文章,诬陷他的座师郭恒,毕竟郭恒前年由大理寺卿转迁礼部侍郎,年初,,又升为礼部尚书,在春闱中担任主考,礼部是内阁的转迁之阶,圣眷显而易见。

新皇登基,固然要提拔一批新人,打压一批老臣,一场看不见血的厮杀似乎拉开了序幕。

会试高中的捷报被直接送到沈宅。

大街上锣鼓喧天,官差们托着一方巨大的牌匾,报喜道:“捷报贵府陈老爷讳琰,高中会试第一百零一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第一百零一名,在陈琰的预料之中。

一般来说,出于对主同考官的尊敬,殿试与会试的排名相差无几,会试一百名开外,在殿试中绝拿不了太好的名次。

当然,一百名也是二甲,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名次。

更何况陈琰如今比会元还要出名,毕竟会元三年出一个,在考场里默写两万余字还能考中的人还没见过……

会试阅卷结束,拆开糊名登记名次时,郭恒便带着陈琰默写的稿纸和试卷面圣——放陈琰回去考试是他自作主张,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才可以。

“你这老倌儿可够狠的,整整两万字啊。”皇帝笑骂。

郭恒道:“陛下恕罪,读书人名声大于一切,会试成绩固然重要,可若因此留下污点,此子一生可就毁了。”

皇帝又何尝不知,将他第一场的六篇文章全部看过,才道:“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完六篇文章,足见功底……他叫陈琰?”

“是。”郭恒道。

“哪里人,谁家的子弟?”

“平江省盛安县人,家中应当没有在朝的官员。”郭恒道。

皇帝点头道:“且看他殿试的文章吧。”

……

陈琰住在老师家里也有好处。

沈廷鹤休沐时,拿出整天时间反复强调策问的格式,开头是“臣对、臣闻”,结尾是“臣谨对”,中间要逐条写清,不能有所疏漏,遇到“天、帝、祖宗”等字眼需要提行,另有诸多避讳的要求,三令五申,耳提面命。

在殿试之前,所有贡生还要经过礼部的仪制司与鸿胪寺进行礼仪培训,如点名、散卷、赞拜和行礼等,以免在殿前失仪。

沈廷鹤又与他分析本次考试的题目。

如今困扰皇帝最大的问题有三:

一是新朝改元,年初就发生了三府海啸,七个州县受灾,十数万房屋被毁,皇帝非嫡非长,常年在边关打仗,登基以后又大刀阔斧地颁布了许多政令,不少人面服心不服,借着天灾说怪话;

二是国初为了方便治理,在西南各省施行土司自治,可是自先皇开始,土司隔三差五的叛乱,朝廷屡次弹压,靡费钱粮不少,却总也无法得到根本解决;

三是附属国晋南屡次骚扰西南边境,陛下欲派兵攻打,遭到朝中许多大臣的反对,认为大灾之年应当止兵戈、休士民,令皇帝十分恼怒。

殿试的策论,大抵会从这三个出发点展开。

沈廷鹤道:“没有人真的会向初出茅庐的读书人问计问策,一两千字也写不出什么纾困的条陈,可若是泛泛而谈言之无物,一味的歌功颂德,也难入阅卷之人的法眼,这正是殿试策论的难处。”

陈琰陷入思考。

到了殿试当日,奉天殿外的广场上,三百余张桌椅整齐排列,在巍峨的宫墙下显得格外肃穆。

待乐声大作,在礼赞官的带领下,众人给宫檐下缓缓走出的皇帝行礼,山呼万岁。

皇帝身着隆重而威仪的朝服,端坐在高台之上,照例褒扬贡生们的才华,以及身为君父的殷殷期盼。

众人再度跪拜行礼,皇帝也在聒耳的笙歌和山呼万岁中起身离开,他虽是名义上的主考,毕竟不会亲自监场。

除了礼部的监考官员外,其他官员也纷纷离场,内阁也只留下了两位阁老。

年迈的首辅林阁老朗声道:“上御奉天殿,亲策诸贡生,乃因诸位都是国朝未来的官员,陛下敬贤纳谏,诸位大可悉数陈列,勿惮勿隐,朝廷亦将采而行之。”

便有执事官分发策题和题纸。

题目大意为:朕自登基以来,敬天法祖,兢兢业业,无一日稍敢松懈,为什么土司屡发叛乱,晋南频繁骚扰边境,甚至发生了三府海啸这样的灾祸,使民不聊生?朕有爱民之心,固欲使臣工上下一心,励精图治,选贤任能,有什么可行之法?

陈琰仔细审题之后,提笔开始作答。

殿试之后,陈琰便推拒了老师和师母的邀请,回到椿萱胡同的住宅休息。

乡试、会试、殿试一路走来,他沥尽心血,如今终于考完了,身体像被抽去了骨头。

交代阿祥他们暂不见客,回到房里倒头睡去。

殿试为三月十五日,传胪大典于五日后举行。

这五天里,陈琰困乏至极,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阿祥几度担心他身子不适,正准备出门找个郎中来看看,就撞见一队宫人急匆匆过来传旨,命陈琰立刻入宫觐见。

阿祥惊讶极了,次日才是传胪大典,为什么提前一天传召入宫?

他不敢怠慢,立刻进屋将睡得正香的陈琰从床上拖起来,梳头洗脸更换深蓝色的进士巾服,一股脑塞进宫里派来的马车,碌碌往皇城而去。

行至半路,陈琰都没想明白,他的文章虽然不算保守,可也不至于犯忌讳吧?怎么就被抓到宫里来了?

进得宫门,陈琰下车,在太监的带领下一路行至雍肃殿。

“哟,”太监道一声,“看来咱们是第一个到的,您先在此稍候。”

言罢,他便进了乾清宫,片刻换了两个人过来传旨,命陈琰先去面圣。

陈琰便跟随太监走进乾清宫的大殿,御座上的皇帝身着团龙蟒袍的常服,头戴翼善冠,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正伏案批改奏疏,见他进来,微微抬眸。

陈琰避开目光,屏息凝神,端端正正的三拜九叩。

“你是陈琰?”皇帝又将目光落回奏疏上,一心二用地问。

陈琰恭声道:“贡生陈琰,叩见陛下。”

皇帝道:“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臣,不知道。”陈琰实话实说道。

“不知道?”皇帝抬起头,问身边的太监吴用:“你们没跟他说吗?”

吴用笑道:“按惯例,传胪大典的前一日先拆前十卷,引荐面圣,这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和二甲的前七人,都在这十卷里产生,陈贡生难道没听说过?”

陈琰不是没听说,只是会试成绩在百名开外,实在没想到殿试可以考进前十。

“你好像很意外。”皇帝略带笑意,吴用手里拿过他的试卷:“朕看你文风敦厚、义理缜密,只是立论上……略有避重就轻之嫌。”

陈琰道:“臣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朕问你选材之法,你就大谈选材之法,朕问你土司、晋南兵事,你就大谈军政,朕问你为什么会发生海啸,你为何避而不谈?”皇帝翻一翻手边的几份考卷:“不止是你,前十人力没有一人敢于正面回答朕的问题。”

登基改元的第一年,发生了如此大的天灾,时人相信“君权神授”,异象和天灾则是对无道君王的示警,这一年里,文官没少拿海啸说事,几乎成为皇帝最大的心病,他在人前表现得浑不在意,却时常暗自祷告:“朕躬有罪,无以万方,皆有朕受,勿伤吾民。”

陈琰理解皇帝的心情,可如此敏感的问题,要他怎么回答呢?

“你但说无妨,今日的奏对不会记入起居注。”皇帝添道。

“回陛下,去岁改元景熙,三府海啸,平地水五尺,沿江高一丈,七县遭灾,民多溺死,究其原因,是因为……”陈琰抬起头,一脸恳切地说:“赶巧了。”

皇帝一边喝茶,一边凝神听着,冷不防呛了一口茶水,连连咳嗽。

吴用赶紧将桌上的奏疏移开,拿巾帕为皇帝擦拭衣裳,一边尖声尖气地责怪道:“诶呀陈贡生,什么场合,不要乱开玩笑。”

皇帝挥退吴用,问陈琰:“你真是这样想的,还是趋利避害之词?”

“臣不敢欺君。”陈琰道:“臣斗胆请问陛下,夏桀遇到的天象,夏禹难道遇不到吗?”

皇帝沉默片刻:“说下去。”

“既然二者面临同样的天象,禹使天下大治,而桀却使天下大乱,是以荀子曰: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上天不因人们厌恶寒冷而废黜冬季,不因人们畏惧打雷而取消云雨,因此刮风下雨,海啸地震,非人力所能及,在任何朝代都会出现,倘若君主圣明,势必施以仁政,安抚百姓,倘若君主昏庸,就会造成民乱,加快国家的衰亡。”

“是以陛下问臣,为什么会发生海啸?臣谨对:不为什么,赶巧了。”

皇帝听完他这番话,微阖双目又睁开,整个人似乎释然了不少。

“说得不错。”皇帝道。

又问起他文章中的选材之法,平叛之法,陈琰对答如流,侃侃而谈,无论眼界还是谈吐,都远非同科贡生可比。又见他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相貌也是同科中最出色的。

满而不溢,华而不浮,泰而不骄,这才是景熙朝恩科状元应有的风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