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桥西
他们一路都在借宿路边的空房子,不会主动破坏,但也没这么小心,有一回傅七还把人家屋子里弄了满地血呢,这会儿怎么突然转变了性子?
难道是受了刺激,性情大变了?
傅七已经往屋内看去了,环视一周,跟秦臻说:“跟着我,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
秦臻很担心他的精神状态,迁就地“哦”了一声,跟着他身后。
房子老旧,阳台也被爬山虎遮盖住了,屋子里很暗,因为空置了很多年,餐桌、地板上都落满了灰尘,墙角也结了许多蜘蛛网,秦臻往里走了几步,还有只蚂蚱跳到了她鞋上。
这是栋三室一厅的房子,客厅之外,还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
家具、床单什么的都还在,衣柜却有些乱,桌面上的相册也都空了,看起来像是匆忙离开的,只带走一些贵重和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傅七带着秦臻走了一圈,在书房门口停下,问:“怎么样?”
秦臻回答:“就一家三、三口,爱学习。”
不仅有书房,书房里堆着满满的书,有课本教案专业书,有文学著作,也有一些封面繁华的小说,墙上还挂着些书法字帖。
不难想象这一家子的平静生活。
“还有呢?”傅七轻声问。
“其他没什么,就正、正常家庭。”秦臻觉得他很奇怪,反过去打量了他几下,问,“香香,这就是疯老太那、那个朋友的家吗?你看见她、她叫什么了没有?”
“为什么要这么问?”
“回头见到疯、疯老太,好跟她说啊。”
傅七漆黑的瞳孔中似乎有难言的弧光掠过,他垂下眼睛,说:“她叫……秦小宝。”
“哈哈哈秦小宝……”秦臻大笑起来,笑了两声记起这是受害者,赶忙捂住嘴,说,“呃……挺、挺可爱的,还、还和我一个姓。”
但名字比她土的多。
果然很普通、很土,难怪江院士不记得了。
傅七没说话,看起来心情依旧很沉重。
秦臻以为是自己笑话别人名字导致的,拽拽他手指,说:“对不起……”
“不用道歉。”傅七低声说,“我要在书房看看,你……你随便找地方休息会儿,不要乱动,不要把别人家里的东西弄乱、弄坏。”
这话真让僵尸不高兴,说的好像她是个破坏狂一样。
真算起来,傅七才是破坏狂呢,要不是因为他,僵尸墓也不至于被炸塌,她的棺材估计都碎成渣渣了。
秦臻好想怼傅七,看着他眼底化不开的阴郁,又觉得他有点可怜。
她觉得再包容一下这个脆弱的人类,顺从地说:“知道了。”
秦臻转身要去别的地方看看,脚步动了下又停住,转回身问:“香香,秦小宝几岁去世的啊?”
傅七眸光一动,快速转过脸,脖颈上暴起的青筋鼓动了几下,沉闷的声音才传过来:“……二十一……”
“哦。”秦臻听出他情绪不对了,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手,说,“香香,你、你不会是要,哭、哭了吧?”
“没有,我只是觉得……”傅七声音顿了下,说,“觉得她年纪小,有点怜惜。”
秦臻:“……”
这个词是上回她用过的!
不主动怜惜她,怜惜别人?
但这个“别人”是个可怜人,秦臻不好意思去跟人家争,拐着弯提醒:“香香,按现在的年份算,人家可都六、六十多了,是你奶奶辈的哦……”
傅七的身躯明显僵硬住了,几秒钟后,他缓缓放松,转回身,目光凝聚在秦臻脸上,用一种带有逼迫意味的语气问:“……所以?”
这是要生气啊!
就因为她提醒了下他俩的年龄差?
秦臻有点不高兴,说:“你、你不能喜欢她的,你俩跨、跨物种,又老妻少夫奶孙恋,会被笑、笑话的……搞一搞柏拉图就、就得了,不能认真!”
傅七:“……”
他眼角狠狠抽了几下,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但那些沉重的情绪被这小傻子一打岔消散不少,傅七重重叹气,揉了揉她的僵尸脑袋,无奈地说:“玩你的去吧。”
秦臻为傅七忧愁。
她觉得傅七这是把对这个二十一岁的年轻女孩的同情当做了爱情。
虽说恋爱自由吧,但和一个死了四十多年的尸体恋爱,是不是自由过头,有点变态了?
堂堂队长,既缺德又变态,他们末世第一小队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秦臻还想和傅七说些什么,他已经走进书房,拿起了一本积了灰尘的破旧课本。
可能是因为房间太过阴暗,那道修长的背影看着有些凄冷的萧瑟感,让秦臻心里也酸酸的。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决定要是从这栋房子里离开后,傅七还是这么不正常,她就联系陈想,告诉他队长变态了这事,然后内部重新选举出一个新队长。
她的身份不合法,不敢和官方有接触,队长是做不成了,但她可以投给陈想,让她的好网友、好队友升职!
秦臻打着小算盘去了别的房间转悠。
另一边,傅七翻阅过书架上老旧的课本、试卷,记起江院士的话,在书房找起病历本。
书架、抽屉全都找了一遍,没找到,但不经意从不知道哪里碰落了一张照片。
照片略微褪色,上面是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身上穿的是黑红领子的跆拳道服,腰间系着黑腰带,摆着踢腿的动作,嘴巴还张着,估计是在“呀”地大喊。
女孩还刻意装出了凶样,奈何脸蛋肉肉的,红润饱满,一点都不吓人。
傅七从她眉眼中看出几分熟悉感,笑了下,心想原来她小时候学过跆拳道,应该学了挺久的……难怪打人那么疼。
傅七还想知道她是几岁时候生的病,把照片收起来,又找了一圈,始终没能找到别的任何照片或者病历。
他记起江院士说过,这家人是“出国治疗”去了。
也许当时别人是临时告诉他们的,说这是唯一的机会,于是这一家三口慌忙收拾好行李和病历,仓皇跟人走了,连房子都来不及处理,临时交给了远房亲戚。
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叫做“白云边”的亲戚始终没来处理这座房子,让它就这么置空了四十年。
傅七在书房又看了会儿,算算丧尸干扰剂的时间,出了书房,在次卧找到了秦臻。
这很明显是女孩子的房间,有张罩着纱帐的单人床和小书桌,书桌上摆有几本书,书的风格很一致,都是那种花花绿绿的言情小说。
房间的窗户很大,窗边放着个藤椅,这会儿秦臻正躺在上面,脚自然地翘起,搭在旁边的一个小圆凳上,手里捧着本书看的正入迷。
——傅七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个圆凳,着实没想到那是用来垫脚的。
他抱着胳膊靠在门口,注视沉迷小说的秦臻,依稀看见了四十年前的情形。
那时候也有一个这样年轻的女孩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阳光穿过窗口洒落在她身上,外面街道上有学生奔跑吵闹,里面有人在喊她多动动,不要总缩在房间里。
她大概会敷衍地说一声好,然后继续懒散地躺着吧。
“走了。”傅七出声。
“哦,好。”秦臻说,但目光仍然聚集在小说里,根本没有一点起来的意思。
傅七笑,要再说些什么,忽然有喇叭声传来。
“喂喂——hello,能听见我说话吗?”是一个女声,距离他们的位置不算很远,“咳咳,各位,我走不了啦,我会用喇叭尽可能地吸引丧尸,你们找准机会逃哦。”
声音把秦臻从小说里拽出来,她好奇地凑到窗口想往外看,刚拨了下窗口的爬山虎,“嗡嗡”几声,一架无人机从旁边绕了过来,把她吓的一个激灵僵住不敢动。
傅七靠过来,低声说:“没事儿,那个角度照不到。”
她这才放心,与傅七一起探头,透过藤蔓,模糊看见远处一个破旧的小楼房顶上有一个人影,应该是个女性,样貌不清楚,只有她头顶的那个明黄色头盔格外显眼。
“反正都要死,我来舍身救你们了!”小黄帽拿着个喇叭继续喊,“不用谢,也不用问我的名字,答应我,以后看见只带着黄色头盔的丧尸,干净利落地送她去死就行!——这狗日的世界,姑奶奶我早就不想活了!”
“她干嘛?”秦臻问。
“可能是几个人一起被困在这里了。”傅七说,“自己没有活路了,干脆牺牲,为别人争取一下。”
秦臻知道,末世五年多,活到现在的人类好的坏的都见过了,现在可团结了,先前那个变成丧尸的小女孩也是这样。
不过她要问的不是这个。
“这里不是座死、死城吗?”秦臻疑惑问,接着她又注意到另一件事,“小陈呢?他们不是在、在吸引A国人吗?怎么没、没声音了?”
事实上,他们从防空洞出来后,就没听见过枪械的声响了。
秦臻先前被无人机吸引了注意,现在才想起来。
傅七神情微沉,抿着嘴角没有回答。
“小陈……”秦臻表情渐渐变了,不可置信地问,“小陈不会是死、死了吧!”
傅七:“……没死。”
“没死你联、联系他啊!”
“……”
傅七静默片刻,拿出了手机,只见手机屏幕亮着,一条又一条消息飞快地闪烁,不知道积攒了有多少。
秦臻凑过去要看,被傅七举高手机躲避了过去。
他直接拨通电话,陈想那边几乎是一秒接通,急躁的声音立刻传过来:“队长,我发你的东西你看了没有!那些人疯了!小秦呢,小秦还好吗?你俩……”
“霖乡县城里还有其他人?”傅七打断他。
陈想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静了下,像是和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回答道:“好像是几个流浪的幸存者,估计是前几天看到这里有动静,想趁乱过来找药的。”
回答完他语气一变,急匆匆又说:“他们把事情公开了,现在所有人都在找你们,基地……”
不等他说完,傅七就挂断了电话。
秦臻想拿手机看看陈想到底发了什么、谁在找他们、基地又出了什么事,手刚一抬,傅七眼神晦暗,眼睫一落一抬,手机宛如一直飞鸟“嗖”的下从窗口扔了出去。
清脆的碰撞和碎裂声响起,秦臻快疯了!
“傅香香!”她瞪大眼厉声质问,“你摔、摔手机有瘾啊?!”
“……回头再说。”傅七牵起她的手,“现在该走了。”
“走你头!”
秦臻真生气了,以前在墓里摔手表之前好歹问过她要不要看电影,现在问也不问了,直接摔!
好歹让她和好朋友说一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