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露
“怎么有你这么自私的大哥、儿子、大伯!啊?你说,你怎么这么自私!为了你自己读书,就欺负弟弟妹妹,为了你自己读书,连小侄子也坑。你这个丧良心的!
兄弟姊妹侄子侄女不欠你的不该你的!
你欠他们的没还,还一副人家欠你的样子,你怎么这么会倒打一耙?”
东边邻居就听着裴端屋里传来“啪”“嗷”然后是说话的声音,具体说什么听不清。
越听不清他们就越好奇。
而裴端喝得烂醉,被打得屁股开花儿也只会嗷嗷叫,睁开眼睛看一眼,约莫看见娘的样子。
下意识想端架子,冷哼一声说上句“哟,二郎对你不好呀,你这是想回来啦?回来也不是不行,就是……”,又想说“娘,你可算回来看看我了,你是不要你大儿了吗?”
却又隐隐约约感觉亲娘满脸怒气,似在呵斥他。
可惜他醉得厉害,脑子越发不清楚。
裴母抽了他几棍子,“你爹一把年纪了,你得拿钱雇人秋收翻地,你弟弟那么艰难都能雇人你一年三十两银钱有啥不能的?”
裴母丢掉棍子,顾自翻裴端的衣服袖袋、腰袋,翻出几钱碎银子来。
看着这几块碎银子,裴母又心酸得哭。
庄户人赚钱多难啊,一把豆子一把豆子的赚,二郎家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数着过日子,老大随随便便就揣这些银钱在身上。
家里供他读书,他赚钱却不帮衬家里,还让年过半百的老父亲整天哈腰撅腚地在地里出大力气。
他都看不见,只管自己四处快活。
她想着二儿媳教阿年帮二蛋的法子,这法子对老大也有用。
可独独不能用。
因为他们要顾大局,要顾念孙子孙女的脸面。
要是她那么闹了,老大就算被逼着拿钱雇人干活儿,可宝珠成业的脸也没了,连带着阿年和珍珠也没脸。
老大个狗东西,这是吃准了她和老头子不会撕破脸,就假装看不见他爹遭罪啊。
以她对大儿子的了解,老大指不定还得意呢,他拿捏着老头子,二郎想接爹过去他都不会松口的。
她不能撕破脸告老大,老二也不能打他大哥,但是也不能任由老大欺负老头子。
裴母想的很简单,你仗着我们不敢和你撕破脸,那我也仗着你不敢和我撕破脸,儿的钱财就是爹娘的。
我今儿就拿你银钱了,你怎么滴吧。
她把那七钱多银子揣了,回头专门雇人帮老头子干活儿。
裴母看他睡得昏天暗地,也懒得再搭理他。
小时候的大儿子白皙可爱,就算作怪也干净漂亮,这喝醉的男人胡子拉碴,臭气熏天,油乎乎的,只有膈应人。
她收拾一下也出门儿了。
一离开大儿子家,她双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哎呀娘呀,她拍拍自己胸口,自己方才是被儿媳妇上身了吧?
咋滴那么能耐?那么陌生呢?
她赶紧站直,扯了扯衣襟下摆。
今儿这事儿不能告诉老二两口子,这钱也不能让他俩知道,这样老大就赖不着他俩。
老大想发脾气只能找她这个亲娘。
以前没分家,大家住在一个屋檐下,他给亲娘说甩脸子就甩脸子。
现在分家了,不在一个屋檐下,他要跟她发脾气就得去老二家。
那他的臭脸就非常显眼,转圈丢人,他不敢。
这么一想,裴母登时乐不可支。
哈哈哈,咋那么爽呢?
你说二郎媳妇儿咋就那么厉害,那么有招儿呢?
她对付二蛋后娘这招儿可让自己学会了。
以后,老大两口子再敢欺负老头子,她就上门摆婆婆和亲娘的架子。
分家咋了?分家你就不是我儿子了?
你和你兄弟分家,又不是和老娘分家。
你趁早给老娘上菜、上茶!
如此想着裴母就忍不住嘎嘎乐,惹得路上人看到都好奇,纷纷关心她怎么了。
裴母笑着打招呼,“我高兴呀,高兴的,今儿闺女和女婿带着孩子回来,老二媳妇儿给我们做了红烧肉,喷香噗嗤一包油儿啊。我给老大送了一碗肉来,老大吃得眼泪汪汪的,给了我几钱银子,让我赶紧雇人帮他爹翻地种麦子。我高兴的。”
裴母从来不知道自己撒谎如此顺溜。
她以前明明是不会也不敢撒谎的。
她寻思呀这都是阿宁的功劳。
因为她不会撒谎,所以老头子挨饿的事儿不许她回家说,她虽然没说,却还是被阿宁看出不对劲儿了。
昨下午和晚上阿宁几次试探,她都支支吾吾搪塞过去,阿宁就不问了,却又主动让她每天去地里给公爹送饭。
阿宁说“你是娘,是长辈,有时候就是可以给小辈儿做主的。”
她不太懂什么意思,晚上睡觉时候悄悄问阿年。
阿年聪明啊。
阿年说“奶,我娘的意思是让你先斩后奏,去找人帮我爷干活儿,回头让人去找我大伯算钱。我大伯要是不认账,人家出去嚷嚷他就丢人,他必须得付钱。”
她就想先斩什么斩?
万一老大就是不认账,让人家去找老二算钱呢?
她原本想用红烧肉和大儿子打打感情牌,让他多关心老父亲,花钱雇人种地。
结果大儿子喝那死样儿,裴母就不管了,直接上手。
她去找陶氏帮忙,满村只有陶氏有铜钱给她换,还能帮她雇人。
陶氏很乐意帮忙,先给她换三百来文,雇俩人种完今年的麦子,余下的碎银子让裴母收好等来年春天继续雇人。
陶氏笑道:“大妹子,你信得过我,那我肯定不辜负你,你放心吧,我保管给你安排妥妥的。”
裴母笑道:“咱们一个村儿多少年的交情了,谁不知道谁呀,还有啥信不过?只别告诉二郎两口子就成,他们忙,就别管大房的事儿了。”
这样雇了人,吴秀娥问起来,她就咬定大儿干的。
大儿问,她就说他自己拿钱让的。
反正他喝醉了,啥也不知道。
陶氏满口答应,“我现在就给你安排人儿,今年好些人没找着活儿干,23文不管饭就肯。”
裴母道了谢,告辞回家。
解决了一桩心事,她腿脚轻快,心情愉悦。
回到家,沈宁正带着崽儿们和阿云一起洗豆沙包豌豆红枣糕呢。
见裴母喜滋滋的回来,沈宁看了她一眼,直觉婆婆搞事儿了。
毕竟之前让公爹把那两斤肉给带回来就有点意外操作。
不过婆婆想保密,她自然装不知道。
水洗豆沙也简单了,就是过程需要耐心。
泡一夜的红豆加等量水小火煮开花儿,用粗眼纱布在干净水里将红豆皮挤出来,然后把带水的豆沙放在细眼纱布里挤出水分,再将豆沙放在砂锅里小火炒干。
沈宁又后悔买菜籽油没买香油了,菜籽油一炒味儿可大了,炒在豆沙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怪味儿。
她教裴云:“糖可以一次加足,油一定要少量多次,最好加香油,一定要小火,不断翻搅让油彻底融入豆沙里,这样做出的馅儿才不会流油。”
一直翻炒,直到豆沙不粘木铲子就算好了。
裴云笑道:“二嫂,你懂得真多,我也会了。”
沈宁:“回去有空可以做给家里人尝尝。”
做好豆沙,她们又一起拿豌豆沙把红豆沙包起来。
这一局,小鹤年胜出,他性子安静,小手灵活,能很耐心地将红豆沙团一点点地摁进豌豆沙里。
小珍珠和宝儿都不行。
小珍珠性子急,手劲儿大,一摁一个窟窿,直接摁透,要么把豌豆沙摁碎。
宝儿是一边摁一边尝,“真好吃啊,再尝尝。”
然后就进了他肚里。
他在宋家也是个宝儿,日常不缺肉吃,所以即便沈宁的红烧肉好吃,对他来说也不是最独特的,吃饱就拉倒,不会像没吃过的小孩子那样吃撑。
反而是好吃的点心,他就有点管不住自己。
沈宁知道有钱人家养孩子都要控制小孩子吃零食的数量和时间,就故意板着脸对宝儿道:“二舅母这个点心是跟一个神仙老爷爷学的,老爷爷有个规矩,需要小孩子遵守。”
宝儿和小珍珠立刻上钩,眼巴巴望着沈宁:“什么什么?”
小鹤年抬手挠了挠额头,让珍珠多读书,她就是不肯。
沈宁大声道:“老爷爷说,这个点心每个人只有上午日头在那儿还有下午日头在那儿的时候可以吃,其他时间尤其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可以吃,否则他就会悄悄钻进屋里吃掉小孩子的牙齿。”
她指了指太阳的位置,大约就是上午十点和下午三四点钟,正是有钱人吃点心的时间。
裴云原本还怕宝儿今儿点心吃得太多,回去婆婆要骂,不是怕被婆婆骂,而是怕婆婆说“小门小户就是不会养孩子,孩子跟着你去一天回来就闹腾好些日子,以后别去了”。
爹娘可稀罕宝儿了,她看得出来。
第一次宝儿来家里,穿着绸缎衣服,爹娘都不敢碰,怕给衣服刮了丝。
后来只要婆婆让宝儿来,她就给换棉布衣服。
可惜加上这次也才来过三次而已。
她希望以后婆婆能多让她带宝儿回娘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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