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朝酒
李舒窈点了点头,上前将门推开,迎面而来一阵热意。
这是一间面积差不多四十多平的屋子,左右各立着好几个紫檀木多宝架式茶架,每个茶架上都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瓷器瓶罐和茶籯茶具。而中间则摆放着一张紫檀木茶桌,桌上有茶炉、茶壶、茶杯、茶勺、茶叶罐等各类器皿工具。
李舒窈进去之后,里头人大约是听见了动静,很快从茶架后走出来,“干什么的?”
来人是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小宫女,穿着粉色的宫女装,头戴簪花,耳戴三钳,面容秀媚又俊俏,然却表情紧绷,柳眉聚拢,涂了艳红色口脂的唇.瓣紧抿下拉,处处都写着不快。
她在看清李舒窈的面孔后,本只有三分的不快顿时提高到了八分,眼神里恨不得喷出火来,“此处是茶水间重地,谁许你随意闯入的?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当心我回了梁公公把你……”
“把她如何?”恰在这时,梁九功也走了进来,就站在李舒窈的身后。
李舒窈察觉他的靠近,飞快低下头走到一边,模样乖顺得不得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就是个卑微炮灰的命,走到哪儿都不招人待见,还在宫女所时,前有绿茶女主乌雅氏,后有虎视眈眈的吉雅嬷嬷。
而其他宫女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对她也惯是疏离敷衍,唯独小天使清瑶对她最好。
其次便是万琉哈月淑,对她虽没有清瑶那么好,到底还给她送过一瓶药,临被调走的前两天,月淑还曾哭哭啼啼地跑过来找她,说是那日回去后,她辗转反侧地想了许久,觉得李舒窈说得很有道理,她不该没有经过任何求证就误会清瑶。
还说如果可以的话,想请李舒窈帮个忙,下回带她一起去见见清瑶,她想当面跟清瑶认错道歉。
然而还不等李舒窈找到合适的机会,她就被调来了乾清宫,也不知月淑那边怎么样了……
李舒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另一边,梁九功手捏拂尘,表情大为不悦。
那宫女见他亲自过来了,顿时吓得惊慌失措,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哀声求饶:“梁,梁公公,奴婢知错了,奴婢,奴婢只是担心,是不是什么人瞎闯了进来,可万万没有借着公公的名头欺负人的意思啊。”
“公公您也是知晓的,这里,这里毕竟是茶水间重地,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危及圣上龙体,奴婢只怕是万死不能辞……”
哭声惊动李舒窈,她从思绪中醒过神,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十分不解她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梁九功难道很可怕吗?
这个问题一经浮现脑海,李舒窈自己都沉默了。
觉得自己怕是问了个自己一个蠢问题,梁九功要是不可怕,刚刚被吓得胡说八道,已读乱回的人是谁?
毕竟那是梁公公,乾清宫的大总管,她们这些宫人的顶头上司,没有点威慑力怎么行?
李舒窈很快说服了自己,悄咪.咪将头抬起来一点点,眸中闪烁好奇的光芒,视线一会儿在梁九功的靴子上扫来扫去,一会儿又瞄几眼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宫女。
那宫女的哀求还在继续。
梁九功却觉得有些不耐烦了,“行了,咱家又没有说你什么。”
他还记得这个宫女。
一个月前,她跟另外一个茶水间的宫女倚仗着奉茶宫女的名头,勒索了好几个外围做事的宫人的银子,事发之后,被宫嬷嬷罚了一个时辰的板箸之刑。【1】
谁知还是死性不改,见郭络罗氏不过是看守库房便得了圣宠,竟也起了攀附的心思,只她聪明一些,没有另一个胆大。
另一个宫女在蓄意勾.引皇上不成后,被罚去了景山锄草,而这个却仍旧好好的留在茶水间当她的奉茶宫女。
听见梁九功没有责罚她的意思,那宫女心下偷偷松了一口气,而后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跪在地上楚楚可怜地抬起头,“那敢问梁公公,这位是?”
梁九功:“接下来,她跟你一起在茶水间做事。”顿了顿,他继续补充道:“你多带着她一些,起来吧。”
那宫女这才起身,揉着手里的帕子,脸上是一副讨好的笑,对着李舒窈很是和气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李舒窈微微抬起头,声音轻柔地回道:“我叫李舒窈,敢问姐姐的名字是?”
那宫女答:“我姓宋,叫福文,你叫我福文就好了。”
“福文,”李舒窈低低的重复了一遍,看来她也是汉军旗出身。
旋即露出个明媚的笑脸,“那你叫我舒窈即可。”
“好的,舒窈。”宋福文也笑眯眯地回了。
梁九功站在一旁,平心定气地听她们两个互通名字,过了一会儿才沉声道:“万岁爷醒来后,要去一趟慈宁宫,之后就在承乾宫歇下,你们只将万岁爷醒后要喝的茶准备好,就可以将茶炉熄了,茶水间不需留人看守。”
“这几日,还是福文你多操心,教教她规矩。”
“奴婢遵命。”宋福文从善如流行了个礼。
李舒窈在旁看着,忙不迭也跟着屈了屈膝。
梁九功这才满意离去。
顶头大BOSS走后,不仅福文,就连李舒窈也跟着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小模样。
李舒窈笑着回过头,正想再同福文问几个问题,就见之前还态度友好和善的“同事”,一边挥舞着手帕扇风,一边用眼睛斜睨着她,而后,从鼻子里没好气“哼”了一声,扭着腰径直离去。
李舒窈:“……”
她再次受到了震撼!
这是在玩变脸吗?
李舒窈站在原地呆滞片刻,还是追了过去,“福文。”
宋福文根本不理她,走到茶架旁边,继续之前未完成的事,将几个茶罐里残存的茶叶倒出几颗,放在嘴里尝了尝味道,旋即“呸呸”吐出来,拿起纸笔写了几个字,又把笔放下。
然后将茶罐里的茶叶全都倒出来,像是包中草药一样,将之叠成一小个一小个拳头大小的纸包。
李舒窈走过去,伸出一根葱白如缎的手指戳了戳那几个纸包,好奇问道:“福文,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她话音刚落,手指头就被人用了十成力度狠狠重拍了一下。
宋福文已经恢复成之前凶神恶煞的表情,看向李舒窈的眼神里满是不善,“别动!”
李舒窈“嘶”了一声,把手指收回来,裹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小心翼翼捏了两下。
好痛!
她的眼眶迅速浮现泪花,模样委屈巴巴又可怜又无助,还有几分生气,像只努力亮出自己小爪子的狗狗一样,干巴巴地瞪了宋福文一眼,嘴里喊道:“你干什么打人啊!”
……
第9章 第9章一战成名
宋福文却没有丝毫愧疚,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撇着嘴,一副很张狂又很不屑的模样,朝着李舒窈厉声喊道:“我让你动了吗?”
吓得李舒窈往后退了好几步,一时间什么好奇都没了,她的心中惴惴,总感觉自己的好日子已经接近尾声,接下来就要大难临头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
接下来几日,“宋大难”将她无视得彻底,每日上值就好像李舒窈根本不存在一般,连续几日无交流,也只有在梁九功来的时候,会对李舒窈稍稍友善一些,咬着牙挤出个笑脸,眸光却依旧是冷冷的,好像无时无刻都在朝李舒窈投射着寒冰刀子。
李舒窈对此:“……”
她也试图挣扎过——
好比第一日上值的时候,她专程给宋福文带了几块造型小巧可爱的糕点,谁知却被宋福文毫不客气地拍了一巴掌,点心掉在地上,碎了一地屑屑。
等到下午,她去照看茶炉,却被宋福文拎着衣领推到了一旁。
临下值的时候,她尽量客气地同宋福文说“晚安,好梦”,宋福文视而不见,冷着一张脸就走远了。
第二日,李舒窈拿了茶水间的茶册,提出要帮她清点各类茶叶的余量,结果被宋福文嘲讽大字写得跟蚯蚓爬一样。
李舒窈只能转头去洗茶具,结果手还没伸出去呢,茶具就被宋福文跟护犊子一样搂进了怀里,碰都不让她碰一下。
如是这般,李舒窈在窝囊和隐忍之间,选择了窝囊的隐忍,结局就是委屈巴巴地坐了五日冷板凳。
这期间,梁九功一共来了两次,一次是亲自来端给皇上的茶水,随口问了一句李舒窈在茶水间的表现如何,宋福文回答:“堪可”。
第二次来的时候,他又把之前的问题问了一遍,宋福文想了想,挤出个笑脸,夸李舒窈“悟性极佳”。
李舒窈在旁边听着,眨了眨眼睛。
悟性,极佳?
她么?
须臾之间,李舒窈觉得自己好像明悟了什么。
夜晚,回到屋子,她坐在桌前,对着一盏明灭交错的烛火苦思良久,最后终于大彻大悟——
她为什么要想不开跟宋福文抢活干?
抢赢了会有什么好处吗?
没有。
哪怕是一点点都没有。
那抢输了呢?
输了……岂不是正合她意?
可以“迫于无奈”的“不得不”心安理得地做一条无忧无虑还有没有梦想的快乐咸鱼了。
而且紫禁城这种地方,从来讲究的都是“多劳就易多犯错”,“不劳”吧,也不行,所以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少劳”,或者让别人去替自己“劳”!
对,就是这样!
李舒窈捏着小拳头,郑重定下了应对策略。
翌日,她来到茶水间后,直接懒洋洋往角落里的小凳子上一坐,曲起双腿,两手抱膝,下巴抵在胳膊上,眼眸无采地发起了呆。
宋福文却以为她是被自己治怕了,心中不免有些得意洋洋,干起活来,腰扭得更厉害了。
她先是清理了一番茶桌,又拿起抹布擦了擦身后的多宝架。
将皇上今儿要喝的茶从多宝架上取下之后,扭着腰款款从李舒窈身边走过,走到外面拎了一小桶清泉水回来,慢条斯理的开*始煎水煮茶。
待到皇上下了早朝,她第一时间将泡好的热茶端到外面的隔间,交由那边的小太监试毒存样,再躬身递到梁九功手里,目送着梁九功将茶送入御书房,这才转身回到茶水间。
经过李舒窈身前时,从鼻子里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李舒窈完全没有听见,只是觉得眼前飘过了什么东西,她眨眨眼睛,换了个姿势继续发呆。
这一上午,宋福文一共煎了七壶水,送了五杯茶入御书房。
李舒窈发了半个小时呆后,实在没事干,干脆直起腰来,后背靠在墙上,翘起二郎腿抖了抖,而后百无聊赖地观察起了宋福文。
旋即就发现她泡茶很有规律,她会等茶炉里的热水滚了两道,才将之从茶灶上拎起,手腕一扬,冒着热气的热水由低到高,一点点浇入茶盏中。
先将茶盏用热水烫过一遍,才用茶勺从罐子里挖出两勺茶叶来,轻轻抖动手腕,把茶叶一点点洒进茶盏中,再用滚烫的热水继续从高处浇灌而下。
第一遍泡出来的茶汤是要倒掉的,第二遍泡出来的茶汤在盏中停留七秒后,依旧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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