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林知了和薛理中间隔着拉面的刘丽娘, 刘丽娘以为薛理问她:“三弟认识这位——”见她身着蜜合色金边长袄,发间有着小巧精美的绒花,还有金色步摇,看着娴静端庄,像极了贵人家小娘子,然而她反倒紧紧地盯着薛理。
难不成是薛理以前在城里读书时招惹的姑娘, 如今见他落到这步田地心疼?刘丽娘心慌,转向身边的林知了,她没看见吧?可不能胡思乱想耽误了赚钱。
林知了以为二嫂认出林蜻蜓,毕竟山东村和双桥村离得近, 担心二嫂说话不过脑,顿时不敢迟疑:“大姐,您怎么在这儿?”
惊呼声惊醒了林蜻蜓,薛二哥脚步一顿险些把手里的面扔出去,刘丽娘张口结舌,这这,这位是林家大姑娘?刘丽娘有些不知所措,“林——”叫她“林家大姑娘”好像不妥,称呼她“林娘子”好像生分,她夫家姓什么来着?刘丽娘越急越想不起来,“弟妹,你,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请你姐姐坐下。”
林知了佯装如梦初醒,仿佛才意识到这一点,从二嫂身后绕到薛理身后,朝他腰上戳一下,提醒他别坏了她的好事才出来:“大姐,快坐下。大姐又出来买菜啊?大姐真贤惠!大姐有没有用早饭?大姐吃些什么?”连珠炮似的一句接一句,显然对她的到来惊喜若狂。
来的路上林蜻蜓想象过,林知了看到她定然又惊又喜很是感动。虽然说的话跟她料想的有些出入,但这点不重要。林蜻蜓拉着她的手,眼中的心疼要溢出来:“什么时候搬到城里的?日子过不下去怎么不去找大姐?若不是看到巷口有个木牌写着‘林娘子的店’,我心里好奇进来看看,你是不是要一直瞒下去?”
“哪敢啊。没到过不下去的地步。我有手有脚,哪能一直叫大姐接济。大姐也是当人家媳妇的,我不能让大姐在夫家作难。”林知了一脸羞愧,“大姐要不要尝尝二嫂做的面?这位姑娘——”看向林蜻蜓的丫鬟,“你也坐下尝尝?”
丫鬟傻了,随便进了一家店,东家竟然是少夫人的妹妹,她该怎么称呼,要怎么做啊。
林蜻蜓拍一下丫鬟,带她过来就是因为她不如昨日的小丫头机灵,可是也没想到她这么呆。
丫鬟惊醒,连忙摇头:“我,我不饿,林——娘子不用管我,我也不累。”
她站着林蜻蜓坐着,总感觉被俯视,“让你坐就坐!”
丫鬟慌忙在她身侧坐下。
林蜻蜓出现在店里等于很多贵人起了,林知了要赚钱,才不要跟她姐妹情深下去。再说,她俩只有仇没有情。
林知了一脸骄傲,仿佛做出了成就向长辈炫耀,“大姐,你看我这里不止有面有饭团,还有骨头豆腐汤。我还想要是街坊四邻喜欢,日后多做些,找家里买豆腐。大姐要不要尝尝,也给我出出主意?”
林蜻蜓注意到店内的食客很是好奇,一个个欲言又止的样子,她腰板笔直,很是矜持地颔首:“尝尝也无妨。”
林知了开心地说:“我去给大姐端过来。”
刘丽娘很有眼力见儿,闻言就拉拉面,叫薛理盛豆腐汤。薛理看着做作的林蜻蜓心里厌恶,给她盛汤?她也配!
林知了走到灶前语气欢快地说:“相公,给我碗勺,叫大姐尝尝我们的汤。”装腔作势的样子,薛理觉得有趣,很是期待她如何收场。
林知了盛一块豆腐和一点点干笋以及半碗汤:“大姐,浅尝几口,我去给你做饭团。”卷一个小鸽子拳头大的小饭团,用油纸包好递给林蜻蜓,看到面还没煮好,林知了就在她对面坐下,“大姐,好喝吗?”
豆腐没入味,可以尝到豆腐的鲜嫩,也让她吃出这个豆腐跟府中厨娘用的一样,“不如家里的豆腐鲜。”
这一点林知了无法反驳:“家里的豆腐用山泉水做的啊。可惜我卖早饭。倘若叫家里送豆腐,要赶在城门关之前送过来,送早了水渗出来再做豆腐会变硬变老。若是大伯不怕赶时间,过几日食客多了,我就回村找大伯。”
只为卖一板豆腐跑半个城,来回十多里路,林蜻蜓心疼父亲,“改日我问问你大伯有没有时间。”
林知了乖巧地点点头,一副“我全听大姐”的样子让林蜻蜓心里感到莫大满足。林蜻蜓朝灶台看去,薛理消失了。林蜻蜓心说,定是不想被我看到他窘迫的样子躲回后院。
林知了顺着林蜻蜓的目光看到二嫂盛面,“大姐,我去端面。”到跟前把一碗分成两碗,叫二嫂做个里脊肉夹饼,切成两半用油纸包着。
林知了再次坐到林蜻蜓对面,一脸期待地问道:“大姐,你尝尝?”
林蜻蜓心说,既然林知了这么殷勤,那她就尝尝看。
汤鲜面滑,林蜻蜓很意外,前世在盛产面粉的京师也不曾吃过这种面。要说鲜,自然不如海鲜,要说面的劲道,也不如街上老厨子的手艺。可是开业第二日刘丽娘就能做成这样,假以时日她定会成为丹阳县家喻户晓的厨娘。
林蜻蜓想象着刘丽娘被徒弟们前呼后拥的样子顿时胸闷,转念一想,她就是到宫里拉面也是个厨子,跟个厨子攀比,她也太小家子气。
林蜻蜓笑着说:“爽滑劲道,汤也鲜。”
林知了像夏日的蝉叽叽喳喳地说:“大姐,再尝尝饼。”端着盘子放到她面前,林蜻蜓眼睛亮了,她一直想念这个味,也不知道薛理怎么研究的。
管他怎么琢磨出来的,重要的是堂堂探花郎不看经史子集只能看食谱,林蜻蜓想象着他为了生计眉头紧锁的样子就身心通畅,仿佛三伏天吃了冰西瓜。
蒋掌柜看到碗里只剩一口骨头汤,不得不起身离开,他就宽慰自己,你跟林娘子是邻居,关心邻居也是应该的。蒋掌柜放下碗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林娘子,这是你姐姐啊?”
林知了转向蒋掌柜骄傲地说:“是我大姐。我大姐的大姑子是知县夫人!”
蒋掌柜站起来又差点坐回去,真没想到林娘子这么有来历,难怪她夫君写了一手好字,原来她夫家真是家道中落。可是知县还是县官,怎么没有给她夫君谋个差事?蒋掌柜恭维道:“失敬,失敬。”
林知了拱手回礼:“哪里,哪里。蒋掌柜吃好了?”
蒋掌柜仍然对林蜻蜓感到好奇,碍于男女有别不敢继续打量:“好了,好了。”把钱给了薛二哥,就和梁掌柜出去,可以说是被梁掌柜拽出来的。
到巷口,蒋掌柜停下问:“拽我做什么?”
梁掌柜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才想起来知县跟薛探花是亲家。”
蒋掌柜甩开他的手:“休要胡扯!知县的一双儿女大的那个跟林娘子的小姑子年龄相仿,如何跟薛探花做亲家?”
梁掌柜:“他小舅子和薛探花是连襟,四舍五入不正是跟薛探花是亲家?”
蒋掌柜抬眼看到不远处的木牌,上面的字让他福至心灵:“你你的意思,方才给我们盛汤的人是,薛探花?!”
梁掌柜慌忙说:“小声点。你看这字,错不了!”指着木牌。
丹阳县出个探花郎,路边的乞丐都与有荣焉,何况蒋掌柜等人。乍一听到薛理没了功名,他们跟薛家人一样气愤。若非涉及到太子被废,他们敢上京为薛理讨回公道。
蒋掌柜家中还有一本薛理抄的书,据闻薛理高中前家贫,有万松书院提供食宿和文房四宝他也要抄书补贴家用。
蒋掌柜朝小店看去,不禁唏嘘:“先前我们猜这个木牌的主人是不是跟司马相如似的,没想到是真的。唉!”
梁掌柜也忍不住叹气:“谁能想到呢。”看到路人对木牌好奇,梁掌柜想也没想就说:“这上面写着林娘子的店,骨头汤素面,只要五文。一碗骨头豆腐竹笋汤只需三文。”
路人想把木牌拿回去烧火,闻言连忙摇头,也不敢打木牌的主意。倒是才从瓦市出来的几位公子闻言停下。当中一位问道:“巷子里也有饭店?”
蒋掌柜下意识点头,看他一脸菜色酒气熏天:“有清淡的素面,微辣的骨头汤,还有浓稠的白米粥,还有里脊肉夹饼。”
问话的这位公子听着“里脊肉夹饼”觉得怪异:“肉饼?”
梁掌柜:“肉夹饼。跟街上卖的肉饼不一样。公子一看便知。”
这位公子打量两人,不像饭托啊。
蒋、梁二人做了半辈子生意,很有眼力见儿,见状蒋掌柜笑着说道:“公子,这就是小店。”
梁掌柜指着身后:“我是这家茶叶店的东家,公子饭后可以来小店品茶。”说完二人各回各家。
几位公子见他二人当真不是饭托便带着好奇进去。
林知了一看又有客人,霍然起身,意识到太迅速:“大姐,我先做饼,您慢用。”说完就迎上去,“几位公子,小店有肉松饭团、白米粥、干笋豆腐汤,还有爽滑劲道的拉面,几位随便看随便选。”随后绕到灶前炸油饼。
几人吃过饭团没有吃过肉松,吃过面但没有吃过拉面,好奇心盛的两位要饭团和拉面,肚子里不舒服的要白米粥。薛二哥在院里刷碗,听到几个人说话,拿着刷干净的碗筷进来,擦擦手接过粥就送到桌上。
三人坐下看到金步摇不由得多看一眼,这一眼让其中一人愣了一瞬:“林娘子,这是你的店?”
林知了看过去,听到林蜻蜓问,“你是韩公子?”林知了见状低声叫二嫂看着锅,她把饭团送过去,“大姐认识这位公子?”
三位公子瞬间明白,这里是林蜻蜓妹妹的店。
林蜻蜓想起什么,笑靥如花:“这位韩公子是你——跟夫君是同窗。韩公子,这是我妹妹。我妹夫你兴许也见过,他姓薛,单名一个理。”
韩公子脱口道:“薛探花?”
林蜻蜓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什么探花,他如今是平头百姓!
然而丹阳县百姓不认。开国七十载,丹阳县第一位探花,陛下说没了就没了,凭什么?就凭他是说一不二唯吾独尊的皇帝吗!
韩公子朝左右看去:“薛探花不在这里?”
林蜻蜓叹气道:“韩公子——”
“大姐!”
稚嫩的童音打断装模作样的林蜻蜓,林蜻蜓看着跑过来的小孩,心下奇怪,他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
先前薛理消失正是看到小鸽子趿拉着鞋揉着眼出来。薛理担心他见不到姐姐哭闹,赶忙过去带他撒尿——南边墙角有个小棚,里面放着尿壶。
薛理和林知了等人没用过,前面就有公厕,他们都是去公厕。
小鸽子撒了尿,薛理带他回屋穿衣服。随后看到店里不忙,薛理便在院中盯着他和薛瑜洗脸刷牙——俩小孩不爱刷牙,薛理和林知了没看见他俩就漱漱口假装刷好了。
薛理不希望林蜻蜓看到小孩,可一听她别有用心就低声交代:“去说很想你大姐。”
小鸽子到跟前就说:“大姐我好想你。”
众目睽睽之下,林蜻蜓可不敢说,我不想你。林蜻蜓挤出笑脸把小孩拉到怀里说道“大姐也想你。”林知了见状回到灶台前炸饼。薛理到韩公子等人面前拱手道:“多日不见,没想到韩公子还记得在下。”
韩公子起身还礼:“哪里。薛——”此刻说出“探花”很像嘲讽,“听闻薛郎君如今在万松书院做事?”
薛理点点头:“韩公子先用早饭。以后我便住在这里,来日方长。”
韩公子几人才是纨绔,袁公子那样的只能说少年心性贪玩。纨绔原本不喜欢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可是书呆子是探花,韩公子等人到了临安府城被问到“你哪里人?”他来上一句“薛探花同乡,来自丹阳。”收到他人羡慕的眼神,韩公子等人自然愿意尊敬他。
纨绔同薛理无话可聊,跟他也不熟,闻言韩公子松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说改日再聚。
此时小鸽子还在林蜻蜓身边,没有收到姐夫的暗示他很想找阿姐也不敢过去。而有阿姐和姐夫撑腰,小鸽子谁也不怕,想到什么问什么,“大姐,肉饼好吃吗?”
林蜻蜓点头。
小孩又问:“二嫂做的面也好吃吧?”
林蜻蜓再次点头:“是不是饿了?”不待小孩反驳,“二妹妹,小鸽子饿了,给他做碗面。”
小孩饿了,可怜巴巴看着姐夫,可不可以容我先吃点东西啊。
薛理招招手,小孩欢快地跑过去,林蜻蜓误以为他听到可以吃面兴奋成这样。
林知了把油锅里的几张饼捞出来就给韩公子等人送拉面。韩公子一行三人拱手道:“有劳嫂夫人。”
林知了笑着回礼:“公子慢用。”看到林蜻蜓的饼吃完了,她欣喜万分地过去,“大姐,是不是很好吃?大姐,我叫二嫂再给你做几个,你拿回去给知县夫人尝尝?”
知县夫人此刻兴许还没起。再说,知县夫人早上会先用燕窝粥,哪瞧得上街边小吃。林蜻蜓笑着微微摇头:“拿回去就凉了。改日我和大姐来店里吃。”
林知了吃惊:“知县夫人过来?那我和二嫂的小店可就蓬荜生辉啦。”
林蜻蜓闻言心头一动:“这个店是你和那位嫂子的?”
林知了点头:“是我和二嫂合开的。”停顿一下,感觉给林家人丢脸的样子,低声说,“二嫂出钱多我出钱少。”看到小丫鬟也放下碗筷,“有没有吃饱啊?没吃饱——”
丫鬟慌忙说道:“吃饱了,多谢娘子款待。”
林蜻蜓笑着打趣:“你应当谢我。二妹妹,多少钱啊?”
林知了摇头:“大姐这样说岂不是打我的脸。哪能要你的钱。”
林蜻蜓起身边说话边朝灶台移去:“今日不要我的钱,明日大哥过来,你也不收他的,过几日你大伯小叔过来,是不是也不收钱?这家店岂不是成了林家食堂。”瞥一眼嘴巴不饶人的刘丽娘,私下里指不定怎么骂她吝啬,“二妹妹,你要记住,开店做生意,丁是丁卯是卯。总讲人情,你的店开不长。”
韩公子虽说不太懂生意,可韩家在城中和府城都有铺子,听家中父兄说过类似的话,韩公子不禁点头附和:“林娘子的妹妹,你大姐句句在理。”
林知了心说,我不想要钱就不会故意提二嫂。她面上点头受教的样子:“大姐说的是,我记下了。”
林蜻蜓满意地颔首:“多少钱?”
林知了羞愧地小声说道:“三十文。”
林蜻蜓很意外,两碗面、一份豆腐汤、一个饭团和一个肉饼,虽然豆腐汤和面比旁人分量少,兴许是林知了担心她吃不完,可是也很便宜。这样能赚到钱吗?林蜻蜓想说什么,一看到薛理,她心说血本无归才好。
林蜻蜓给丫鬟使个眼色,丫鬟拿出荷包数三十文。林蜻蜓顿时嫌她小家子气,抓过来把那一串钱都给林知了。
林知了打眼一看百文,心里嫌少,面上难为情,“大姐,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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