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寺
只是没有半分温情。
“儿臣这便派人去取。”
*
天色昏黑,夜深人静。
这时候,该是她入睡的时间。
明心却没有半分睡意。
隔着落地宫灯朦胧的光影,她视线落到床榻下正背对着她躺着的少年。
在她这个角度,只能望见沉清叶过长的墨发,恍似月光之下泼洒而落的浓墨,顺且直,镀着润泽的亮。
他背朝着她,躺在明心床下铺着的褥子上,呼吸太过安静,让明心不知他是否已经睡着了。
昨日提出要沉清叶去当挽发师,要沉清叶难过,明心到底因此后悔。
她想弥补,可也知道沉清叶一贯是什么都不收的,他对吃穿银钱全都不感兴趣,明心也犯了难,索性亲自问他,可有什么想要的。
少年沉默许久,只提出一件明心没有想到的,他说,他想睡在她的床榻下。
结果,反倒是做了给她守夜的苦差。
明心望着他的背影,心下不禁暗叹出口气。
“贵女,”四下静谧,少年的声音清澈净朗,没有一丝睡意,“您睡不着吗?”
“嗯......”也不知他一直背着身子,是如何确切知道她没有入睡的。
明心听到床下传来细微动静,是沉清叶坐起了身。
他面朝向她,光影暗淡,明心看不太清晰,却能望见他那双正直直注视着她的桃花目。
“贵女可是有不舒服的地方?脚踝痛吗?”他说着话,捋着过长的墨发就要起身。
“没有,哪里都不痛,你躺回去。”
她这样说,沉清叶也很听话,重新躺了下来,只是这次他没有背对她,而是面朝她的方向。
还在看她,也不知在看什么,他生了双太澄澈的眼睛,无论如何也不会要人厌恶。
“我只是在想该给你些更好的才是,你提的这要求哪里算得上要求?”
守夜一向是最累的。
明心除却身体感到不适时,一般不要家奴守夜,因守夜的家奴一向是不能睡熟的,铺着褥子在床榻下也不舒坦,主人有些咳嗽,或是睡梦里的呓语,都要起来瞧情况,一夜里都睡不好,太过折腾了。
偏偏沉清叶提出的要求,就是想给她守夜,还对她说,便是一次也好。
“这便是最好的了,”光影朦胧,沉清叶的视线里盛满了她。
有朝一日,他竟也能给她守夜。
躺在从前,莲翠,宋嬷嬷躺在的,离她最近的位置上。
心中难言窃喜,他从方才便无法入睡,一切感官,都落在身后的明心身上。
只是这样,就让他感到无比幸福。
“奴只想要这个,贵女。”
“清叶,你当真古怪。”明心忍不住叹出口气,想着明日需得赏些东西送给他。
她心下的郁闷纠结被他轻而易举的捕捉,沉清叶的指尖微微用力,捏紧了被褥,“奴真的,还可以提其他要求吗?”
“自然可以。”明心道。
沉清叶坐起了身。
他面朝向她,视线直直望着她,明心对上他沉静又认真的视线,莫名心下微顿。
“奴想要像那只猫一样,躺在贵女的腿上,也可以吗?”
*
少年肌理天生寒凉。
就连墨发,也总像一捧寒凉的泉水。
两人依靠太近,相同的栀子花香甚至难分你我,明心靠着枕榻坐着,沉清叶侧头枕在她的大腿上,夜色静谧,只余呼吸声与心跳清晰。
光影朦胧,从明心的角度,能够清晰望见少年脸庞的冷白,他过长的眼睫微垂,就像是一尊琉璃制成的美丽人偶。
明心的指尖忍不住,过去戳了一下少年的脸颊。
她乍然的动作,吓了沉清叶一跳,本就因靠她太近而心绪杂乱不已,沉清叶微微睁大着眼看她,明心却捂嘴笑了。
“吓到你了?抱歉。”
她总是如此。
会对他一个奴隶说抱歉。
沉清叶微微抿起唇,只觉得身上好热,热的厉害,心绪越发纷乱,他很担心自己身上若是流了汗会不好闻,也很担心自己这样僵硬躺着的样子在她看来会很难看。
那些猫可真好,能如此自然的躺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
“没有,”话落,他觉得自己冷淡,又道,“贵女没有吓到奴。”
“没有便好。”
她似是很开心的样子,面上笑盈盈的,沉清叶悄悄望着她的笑脸,心下跟着喜悦的同时,却越发蠢蠢欲动。
贵女,不厌恶他。
她昨日说要他离开去做挽发师的话,好像真的只是因为担心他,不是因为他日前的孟浪便想将他赶出去的借口。
贵女没有厌恶他。
也没有厌恶他的碰触,更没有厌恶碰触他。
心绪越发杂乱,沉清叶垂下视线,沉默片刻,才转眼望向明心,“贵女想要碰触奴吗?”
“贵女碰哪里都可以,”他一点点揽住明心放在旁边的手,“没关系的。”
光影之下,少年一双潋滟桃花目直勾勾的望着她,寒凉的指尖牵着她的手,探入她敏感的指缝。
明心忍不住移开视线,又怨自己莫名的多想,她太单纯,视线落在沉清叶过长的墨发上,“我也想摸一摸清叶的头发。”
沉清叶注视着她澄澈又明净的杏目,在那里面,他看不到丝毫他熟知的欲念,沉清叶垂下眼,将自己的墨发披散开来。
“贵女想要摸哪里都可以。”
明心虽知道这是沉清叶予取予求的表现,但听着沉清叶这样太过好看的人这样说,还是心下怪异,她指尖碰上少年的柔顺寒凉的墨发,只是摸一下,就忍不住摸了又摸。
简直就像上好的绸缎。
“清叶,你没有打理过,墨发便天生如此吗?”
沉清叶正心下些微失落,闻言,又有些不解,“打理?”
“嗯,像是涂梳发水,或是脂膏一类,都没有过?”
“没有。”
“真好,”明心都心觉羡慕了,“你就连头发都生的那么好。”
她又夸奖他。
贵女喜欢他的头发吗?
沉清叶的下半张脸敛在衣摆间,他唇忍不住微微弯起,感受着她指尖一下下触碰着自己的墨发。
如果可以,真想将他的头发剪下来送给她。
想将她喜欢的,想要的一切,都送给她。
“清叶,你有没有梦到过我?”
她冷不丁的话语,要沉清叶一下子顿住,他浑身僵硬,记忆中那场梦里晦暗,无法见人的心思一下子让他如坠冰窖,明心的指尖,还在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墨发。
他梦到过。
而且,不止一次。
“......贵女为何,要这样问?”
明心没有发觉到任何不对,她抚摸着沉清叶柔顺的墨发,已经开始给沉清叶编起了辫子。
她喜欢和沉清叶待在一起,光是和他相处着,心下都会感觉无比安静,安心。
“因为我梦到过你。”
明心看向他,却对上沉清叶微微怔愣看着她的桃花目。
“贵女......梦到过......我?”
这好像还是明心第一次听沉清叶自称‘我’,明府的家奴偶尔都会对明心自称起‘我’来,但唯独沉清叶,是最恪守礼节的。
“对,”明心因他这一小小的疏忽感到开心,她一直想要沉清叶放松一些,“我梦见我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清叶撑着伞过来接我,背着我回去。”
她就连做的梦都这般清澈干净。
沉清叶微微攥紧掌心,“嗯。”
“清叶呢?有没有梦见过我?”
“没有。”
“一次也没有?”
“嗯,”沉清叶抿起唇,“奴不太做梦。”
“原是如此,”明心没有再问。
沉清叶却像是心里多了个结。
“贵女还梦到过其他人吗?例如那位七殿下,贵女梦到过他吗?”
他不想问。
不想和贵女待在一起的途中提及其他人,尤其是那个人。
可他很好奇,也很想知道。
他是真的不太做梦。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