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在上 第18章

作者:八月薇妮 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赵踞道:“她向来闷闷的,是个不肯生事的性子,怎么居然弄起这些来了?”

  雪茶因也得了一瓶,还正是他所喜欢的玫瑰香,心中正得意,就没在乎皇帝猜疑的眼神,只说道:“罗美人向来心灵手巧的,没想到西南那种偏僻地方,竟也能有这样的人才,比宫内御用的还好呢。”

  赵踞皱皱眉,突然想起自己一整天都嗅着一股淡淡地玫瑰香气,又看雪茶如痴如醉的样子,顿时恍然:“你是不是也得了?”

  雪茶这才慌得低下头:“奴婢、奴婢是得了……”

  赵踞咬了咬牙:“你去!把鹿仙草叫来。”

  雪茶见皇帝没有计较,忙捏了把汗退了出去传旨。

  不多会儿,仙草便来到了乾清宫。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身影,月余不见,她好像比先前要丰润了些,可见出了冷宫后受用了不少。

  赵踞开门见山问道:“是你撺掇罗美人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仙草满面无辜道:“皇上是说调膏之事吗?因为宫内无事,奴婢怕美人闷出病,又知道她会调这些,便叫她做点事情打发打发时间,不料做出来后闻着是极好的,先是江美人来要了一瓶,美人因见她赞不绝口,才大胆又送了两瓶给延寿宫孝敬太后的。”

  “嘴越发利索了,这些话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赵踞问道。

  仙草陪笑道:“回皇上,这又不是谎话,自然张口就来,又何必多想呢?”

  赵踞盯着她,半晌突然说道:“这么多日子没见你,朕都忘了。你知不知道,朕前些日子看了一份江西来的折子,是赣城知县想要将一个谋逆之人处死。”

  仙草半是疑惑:“皇上……怎么跟奴婢说这些?”

  赵踞道:“因为朕觉着,你总该知道这个人的。”

  “哦?不知这倒霉鬼是谁?”

  赵踞一笑:“是啊,这倒霉鬼,不是别人,是你旧主子的兄长。”

  在皇帝的面前,原本还略带笑意的小鹿姑姑,脸上的笑像是给北风吹去一般消失无踪,烛影里她的脸色明显可见的发白。

  皇帝看在眼里:“你该知道他的名字吧,他叫……”

  “徐慈。”仙草心头铿然出声,眼前发黑。

  因为瞬间的错乱恍神,仙草竟没发现皇帝已经走到她跟前。

  赵踞打量着面前这双眼睛:“不过就算你不知道也没关系了,朕已经准了地方知县所求,那逆贼很快就会给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话音未落,皇帝的手臂已经给紧紧地抓住了。

  “不行!”仙草紧紧地盯着皇帝,咬牙道:“你不能这样做!”

  她的眼神在一刹那突然变成了皇帝曾经熟悉的样子。

第17章

  手臂给她紧紧地捏在掌中,按照赵踞先前的性子,只怕早就立即抬手甩开。

  但皇帝竟忘了。

  赵踞盯着仙草眼中那一抹似曾相识的肃寒:“你是在命令朕?”

  “徐慈,慈哥哥……”那名字在心底疯狂大叫,仙草的心都好像会随时跳出来。

  跟小皇帝审视的目光相对,仙草终于慢慢放手。

  “我……奴婢当然不敢命令皇上。”

  赵踞低头看看自己给捏的起了皱的衣袖:“是吗?可是朕看你方才不仅是想命令朕,还想动手。”

  仙草咽了口唾沫。

  她迅速低下头镇定心神。

  方才那个名字突然间冒出来,在她心中引发的震动就如同突如其来的一场海啸。

  刹那间乱了心神忘乎所有。

  但是她十分清楚地知道,不顾一切失态的后果,非但无济于事,反而会更雪上加霜。

  “奴婢只是一时情急,”再度抬头的时候,已经变成一副略带讨好跟愧疚的笑脸,“怕皇上铸下大错。”

  赵踞本正在端详她的变化,突然间听了这句:“什么?朕铸下大错?”

  仙草用力点头,做忖度状:“当初跟着太妃娘娘的时候,奴婢曾听她说过,徐家的大爷是极为能干的人,而且他从小就立志要当一代的忠臣名士,是想效忠朝廷从而流芳千古的!所以方才听皇上突然说徐大爷犯了什么大罪,奴婢觉着很不可思议,这其中一定有蹊跷,有猫腻,也许是给人栽赃陷害!如果给这些人的奸计得逞,皇上一怒之下真的判了大爷死罪,那将来真相大白,皇上岂不是成了糊涂判案误杀忠臣的昏……”

  她非常识趣地没有把那个“君”说出口,但赵踞怎么会不明白。

  脸上流露出一种仿佛冷峭般的笑:“你连见都没见过他,只凭徐悯的三言两语就相信了?朕反而觉着,他所犯的罪十恶不赦,你可知道,流民作乱,知州明明派了大军前去镇压,他反而临阵倒戈,非但开城门,而且开仓放粮……这岂不是助长了那些乱民的反叛行径?以后若还有人继续效仿,怎么说,更何况在那种情形下,倘若那些流民进了城,大肆屠杀掳掠,那他就是千古罪人!不杀不足以以绝后患,以平民愤。”

  “可是……流民没有屠杀掳掠吧?”虽然皇帝并未诉说详情,仙草还是听了出来,“可见徐大爷并不是胡作非为,他的行事是有迹可循的,而且奴婢浅见,就算知州派了官兵,那一场大战,还不知谁胜谁赢呢,白白地耗费军力钱粮,但是徐大爷仅凭一人之力,居然把一场大乱消弭于无形,这明明是有功啊。”

  “你闭嘴!”赵踞指着仙草的鼻尖,“谁给你的胆子,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替叛贼说话?”

  仙草先是畏缩,然后又陪笑道:“当然是皇上您啊。”

  “朕?你是疯了!”

  仙草认真摇头:“奴婢没有疯,奴婢知道皇上开明慈仁,英明神武,所以奴婢也对皇上忠心耿耿,生怕皇上因一时之气犯了无法挽回的大错,所以才直言不讳,希望皇上能够目光长远……”

  赵踞看着她巧言令色滔滔不绝的样子,完全忘记了方才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

  只是满心想着把她一脚踹出乾清宫。

  就在这时候,外头有太监道:“蔡太师到!”

  赵踞大为惊讶。

  如今已经入夜,宫门也都关了,蔡勉居然能在这时候入宫……这已经不能用一个“特殊”来形容了。

  一念之间便想起了之前御史台弹劾蔡太师独断专横的折子。

  赵踞无心他事,匆匆地向着仙草一摆手。

  仙草会意地起身,往旁边退了出去。

  这会儿蔡勉一身大红色官服,已经从殿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上前匆匆行礼,蔡太师道:“请皇上恕罪,微臣因为有要紧之事,便破例入宫了。”

  赵踞心中虽然愕然而不满,面上却还微笑如初:“太师说哪里的话,太师乃是赤胆忠心操心朝政才得如此。朕怎会怪罪?来人,赐座。”

  蔡勉却一挥手:“不必。多谢皇上体恤,臣站着回话就是了。”

  赵踞道:“那不知丞相要说的是何事?”

  蔡勉正色道:“臣要说的,仍是那件旧事,关于把夏州节度使禹泰起调任回京之事,皇上为何一拖再拖?若是一味放纵,他越发在夏州肆意妄为,恐怕更加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臣更听闻,夏州地方百姓常常称呼他为‘夏州王’,这成何体统,谋篡之心简直昭然若揭。”

  赵踞点头,表示对蔡勉所说的激愤赞同,却又温声道:“朕也想召禹泰起回京述职,只不过夏州地方的地势复杂,西朝的人又虎视眈眈,如果这会儿召禹泰起,只怕他们会趁虚而入,何况如今将要七月,夏州那边儿天已经冷了下来,正是紧张备战的时候,不如过了今年,明年开春儿事态安定了再说不迟。”

  蔡勉皱眉:“臣弹劾禹泰起的折子,早在三四月就递了上来,皇上若那时候同意了臣的意见,这会儿那禹泰起早在京内受训了,如今又说还要来年,倘若来年皇上也是这般拖沓呢?”

  被朝臣如此明目张胆地批驳。赵踞的脸上不由地也有几分过不去。

  他轻声一笑:“召回封疆大吏,自然不是等闲,要各方面都想妥当才能行事,否则的话一旦刀兵齐举,就不是一人的生死了。朕自然要谨慎行事。”

  皇帝的话已经尽量在委婉了,但是蔡太师对这个回答显然很不满意:“皇上只管要谨慎,难道连我们老臣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吗?皇上怕起刀兵,但如果任由禹泰起坐大,容他在夏州自立为王,那岂不是自个儿养出心腹大患……那时候只怕也不仅是一人的生死了!”

  这话越发直率,似两个巴掌打在脸上,赵踞眉头一皱。

  皇帝虽然极有城府,可毕竟年纪还小,一时竟然有些无法忍耐,因冷笑道:“太师你未免……”

  蔡勉丝毫不惧,直视赵踞:“未免怎么样?”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外间有个娇俏的声音道:“公公,皇上要的新茶到了。”

  赵踞一愣,侧耳回首。

  外头伺候的自然是雪茶:“你……”

  雪茶一句话还没说完,那宫女带笑说道:“原来是蔡太师在里头跟皇上商议国事?是奴婢昏了头了,那奴婢待会儿再去送茶就是了。”

  雪茶:“……嗯。”

  “不过,”宫女将声音压低了几分似的,又道:“说来怪不得皇上器重太师,太师的确是尽忠为国,这么晚了还得亲自进宫,实在辛苦。前些日子,皇上身边儿的苏姐姐说了太师的一句坏话,皇上就忍不得,指着她骂了一顿,说什么‘太师乃是国之股肱,岂容你在这里诋毁?’竟不由分说把她打发到浣衣局去,之前明明那样宠爱的,为了太师居然这样……”

  雪茶终于说道:“那当然,太师跟皇上是什么关系。皇上当然要维护太师了。”

  宫女笑道:“大家私底下都说皇上跟太师实在是一代的明君名臣,一定可以流芳千古呢。”

  雪茶道:“还用你说?皇上恩待太师,太师对皇上自然也是没得说,这叫‘君君臣臣’,你也不懂……行了,你别在这儿嚼舌了,赶紧走吧。”

  在那宫女出声的时候,蔡勉本不以为意,突然听她说起自己,才回头看向门外。

  及至听宫女说起皇帝如何对待自己,以及那句“国之股肱,岂容诋毁”,蔡勉面上神情一动,回头看向少年皇帝。

  再听到“流芳千古,君君臣臣”等话,蔡勉眼中流露激动之色,脸上原本有些不逊的神情已经尽数收敛了。

  殿内一时有些寂静。

  还是赵踞先开口道:“太师的话自然有道理,朕会再好生想想,如果能在年前把禹泰起调回来,那就如此行事不妨。”

  蔡勉垂头,声音也随之放的温和起来:“臣其实也并不是逼迫皇上,只是怕耽搁了时候,另生事端。既然皇上自有主张,那臣就不再多言了。”

  赵踞微笑安抚:“朕很知道太师的心意,不过是为国为民罢了。”

  蔡勉躬身道:“皇上圣明,臣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蔡太师告退出殿,离宫而去。

  赵踞回到书桌后落座,望着那空荡荡的殿门处。

  却见人影一晃,是雪茶走了进来。

  赵踞问道:“方才在外头,是怎么回事?”

  雪茶苦笑道:“皇上恕罪,是那鹿仙草,她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突然间就变了一副声气儿,说了那些话。其实奴才本想赶她走的,可是越听,越好像觉着不对味,才……跟她对答了那两句。”

  赵踞一笑:“你倒也是转的快。”

  雪茶悻悻道:“奴才算是反应慢的了,竟然不如她……”

  原来里头的动静,雪茶自然也听得清楚。蔡太师那样不留情面,皇上自然也有些按捺不住。

  但是如今皇帝才登基多久,当初也多亏了蔡勉辅佐,这会儿是万不能跟国之重臣撕破脸的,否则谁也不知会有何等变数。

  可雪茶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法子,正在提心吊胆,却不妨旁边的鹿仙草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突然出声。

  仙草装作是伺候宫女的声音,故意大赞蔡勉的种种,夸张地说些皇帝如何厚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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