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刘昭容摇头道:“臣妾实在不明,不过陪着陈美人的宫女已经押在外头了。”
皇帝定了定神,有些不忍心再看陈婕妤的样子。
当下来到外间,喝问地上跪着的众人:“是谁近身跟着的?”
跪在前面的那宫女正是陪着陈婕妤前往御花园的,她再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般情况。
此刻陈婕妤生死未卜,她唯恐照顾不周的罪名落在自己身上,便战战兢兢地说道:“回皇上,是奴婢跟着。可是,可是美人吩咐奴婢,叫奴婢在外头等着不许跟随,奴婢也不敢问别的,万万想不到竟会出事。”
赵踞皱眉道:“她没说去做什么?”
这宫女想起陪着陈婕妤的时候,看见拓儿一节,以及两人进了御花园后陈婕妤鬼祟的模样。
毕竟是陈婕妤贴身之人,宫女心中其实预料到一点点……可是那些隐私如果说出来,只怕自己死的更快。
当下只说道:“回、回皇上,多半是要去掐花之类,这些日子娘娘一直心情不佳,常常习惯一个人呆着。”
赵踞道:“那她怎么竟去见了大皇子?”
“这……这奴婢实在不知道,求皇上饶恕。”她深深低头。
赵踞盯着这宫女,还未开口,便听见里头响起两声凄厉的哀嚎,原来是陈婕妤终于醒了。
皇帝忙转身入内,却见床帐抖动,陈婕妤像是陷入噩梦般,挥手乱打乱动。
两名太医手足无措,不敢靠前。
刘昭容上前轻声道:“妹妹,你不要害怕,皇上看你来了。”
听见“皇上”两字,陈婕妤好像才醒了过来似的。
但是对她而言,眼前却模模糊糊,一只眼睛虽完好,可另一只,却怎么也看不清,只觉着面前一片血红。
“皇上,皇上在哪儿……”她才叫了声,突然觉着唇角也剧痛。
陈婕妤突然又想起自己在御花园经历的,一时浑身发抖。
正在恐惧之极的时候,眼前隐约出现一张脸,浓眉凤眸,依稀闪烁。
陈婕妤愣了愣,终于慢慢地将那张脸看清楚了。
“皇上?真的是您?”她喃喃地唤。
赵踞在床边落座:“朕在这里,别怕。”
陈婕妤心头一阵酸楚,眼中便有泪涌出,但是她本就伤了眼睛,泪水浸没,更加疼的钻心。
“皇上,”陈婕妤疼的抖着,颤声道:“臣妾,臣妾的脸是不是……”
赵踞看着她的样子,原本如花似玉的容颜,这会儿却仿佛支零破碎。
他突然间想起了一个人。
“你没事,”赵踞微微一笑,握住了陈婕妤的手,“好生安心地给朕养伤,不许想别的。”
陈婕妤定定地看着他:“皇上……你不嫌弃臣妾?”
“你好好的,有何可嫌弃。”皇帝的笑似乎是上好的麻药,令人迷醉。
陈婕妤忘了伤口的疼,一时舍不得流泪,免得看不清眼前的人。
直到皇帝问道:“你告诉朕,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有人对你如何?还是别的?”
陈婕妤蓦地想起来,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臣妾、臣妾……”
仅存的完好的眼睛闪烁,终于她忿然不甘心地叫道:“是她,是她害臣妾的,皇上!是她,求您给臣妾做主!”
泪从她的伤眼里流出来,却是血红的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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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监送了拓儿回紫麟宫后,便飞快地将御花园中发生的事告诉了仙草
仙草听的惊心,来不及管陈婕妤如何,低头细细打量拓儿:“拓儿无恙吗?”
那跟随拓儿的内侍也有些惶惶不安:“当时我们本要护送皇子回娘娘寝宫的,可是皇子突然指着御花园的方向,奴婢们便只好陪着他前去,皇子的意思又是不许我们跟着,我们觉着院子里没有别人,所以只站了一会儿,没想到……”
仙草厉声说道:“以后不管怎么样,不许离开大皇子身边。”
内侍们慌忙答应。
仙草叫他们退了,才问拓儿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拓儿点点头。
仙草摸着他柔嫩的小脸:“好好的,你突然跑去御花园做什么?且又不叫人跟着,是什么道理?”
拓儿眨了眨眼睛,伸手探入袖子里。
仙草正不知如何,拓儿在袖中摸来摸去,手抽回来的时候,小手中居然多了一朵很小的半开的月季。
仙草无法置信,双眸陡然睁大:“这个是……”
拓儿把粉红色的月季举高,直送到了仙草的面前,一阵沁甜幽香扑面而来,沁入心脾。
“拓儿这是……给母妃的?”仙草若有所悟,却又着实难以相信。
小皇子乖巧地点了点头。
仙草的眼睛顿时潮润起来,看着那娇艳半开的花儿,强忍着悲欣交集的冲动感,抬手将花儿接了过来。
“你这孩子真是……”仙草几乎忍不住,泪在眼中泫然欲滴,怎么会有这样懂事的小孩子?
就算是亲身经历,她也有不真之感。
拓儿见她接了月季,便张开双臂,抱住了仙草的脖子,将头靠在她的颈间,是全身心依赖的模样。
仙草搂着他,目光掠过眼前的月季,突然间觉着有些异样。
起初她并不明白这种异样从何而来。
直到送了拓儿入内,叫宫女拿了这月季插瓶。
小慧从旁接过来,笑道:“哎呀,小皇子真是聪明伶俐,我原先还担心他给刺儿扎了呢,可巧,这月季还是半开的,刺儿也是软的呢。”
仙草蓦地明白过来,忙走近了细看,果然,这是初长高的花苞半开的月季,所以刺儿并不坚硬,她方才接过来的时候,本能地是记得月季有刺,是想避开上面的刺的,可是因为太感动便忘记了,但真的握住的时候却没有给刺伤,所以她当时才觉着有些古怪之感。
可是现在……
仙草回头看向拓儿的方向,心中响起一个声音: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她按捺思绪,不愿再想。
半个时辰后谭伶回来,说了陈婕妤如今的情形。
仙草道:“可知道她是怎么跌伤了的?”
谭伶道:“虽然有个陪着的,可是一时还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来,皇上已经命把她送去慎刑司拷问。”
仙草却看出他的眼神有些闪烁,便道:“别瞒着我。”
谭伶微微皱眉,才小声说道:“我没有进扶诗宫,只是刘昭容派人悄悄地出来告诉,说是陈美人她在皇上面前,嚷嚷着……‘她害的’之类。”
***
午后,皇帝来至紫麟宫。
仙草正在伏案写字,拓儿便乖乖地坐在她的身边,昂着头看她一笔一划。
皇帝命人不许通传,但他才进门,拓儿便已经察觉了。
皇帝也正望着这小孩子,两个人的目光在瞬间对上,这瞬间,皇帝心中竟有些许莫名的寒意。
拓儿看着皇帝,却又转头看向仙草,抬起小手拉住她的袖子。
仙草察觉,先是含笑跟他对视一眼,继而转头。
当看见皇帝的时候,仙草才搁下手中的笔,缓缓地站起身来接驾。
赵踞道:“是在写什么?”
仙草道:“闲着无事,抄点儿经。”
赵踞走上前去,见抄的却是《金刚经》,他一笑:“好好的怎么想起抄佛经了?”
仙草说道:“佛经可以让人心宁,也当作积攒功德罢了。”
赵踞瞥着她淡然的脸色:“怎么,你的心不宁吗?”
仙草说:“今儿发生了这样的事,拓儿当时也偏偏在场,我如何能够心宁,幸而菩萨保佑他有惊无险,所以正好抄抄佛经,也算是感恩上天庇佑了。”
赵踞颔首道:“有道理。”
皇帝转到书桌背后,席地而坐,又叫拓儿在自己身边挨着坐了:“今儿好好的,拓儿为何要去御花园啊?”
拓儿愣愣地看着他,却并不回答。
仙草说道:“皇上问他做什么,他还不会说话,这不是为难他么?”
赵踞一笑:“是啊。是有些为难他了。”
仙草又道:“何况拓儿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做事又什么道理可言,想哭便哭,要笑就笑,任性妄为而已,他想去御花园玩耍罢了,这也值得问?”
赵踞笑看她道:“朕只问了一句,怎么你就说了这许多?”
仙草淡淡道:“因为我知道,皇上跟我一样,都为今日的事捏着一把汗。所以我想,请皇上准许,以后让谭伶跟在拓儿身边,毕竟谭公公最为精细,有他在必然无碍。皇上跟我也都安心。”
赵踞道:“也好。就如你所说。”他说着,不知不觉又转头看向拓儿,却见拓儿正低着头,在默默地拉扯着自己的衣角。
仙草见皇帝打量拓儿,便道:“是了,皇上去过扶诗宫么?不知道陈美人的情形怎么样?”
皇帝的眉头皱起:“她的情形很不好。”
仙草道:“隐约听说是伤了脸,那可有性命之忧?”
“嗯……也看她造化就是了。”皇帝话锋一转,道:“今日看着陈美人的样子,朕、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仙草垂了眼皮,片刻说道:“难道皇上想到了朱妃?”
赵踞笑了笑:“你果然跟朕心有灵犀。”
朱冰清当时也是伤了脸,却跟今日的陈美人异曲同工。
仙草略一忖度便猜到了。
对上皇帝的眼神,仙草却又走到拓儿身边,俯身道:“拓儿,你先到里头去歇息会儿。”
拓儿看看两人,终于站起身。